李大夫在馬車上就擬出了方琮的藥方,回到安樂堂匆匆配好交給漁火帶回去,並將服用方法與禁忌一一說明。水色在大門處等着,見漁火一腦門汗地跑回來才道:“我急糊塗了,忘了讓你騎馬去,路上耽擱了不少功夫吧?大夫的囑託都寫下來了?我先去煎藥,家裡現在有客人,有什麼話等明天再說。”
漁火反手拉住水色:“我只問一句,主人得的究竟是什麼病?這次是不是不容易挺過來?”
水色心裡一震:“你胡說什麼!是不是李大夫說了些什麼?!”
漁火皺眉:“就是因爲他什麼都沒說,一直皺着眉頭嘆氣我才這樣問的!”
水色鬆了口氣:“李大夫天生晚娘臉,生性喜歡嘆氣,他沒直接說不好就沒事,你一個男人怎麼比我還沉不住氣!你別胡思亂想,不過按着主人的性子,明天恐怕會請九爺過來,到時候你別太過分就行。”
漁火鬆了口氣:“我明白,不會很過分的。”
方琮喝了藥,看着精神了些:“姐姐這又是何苦?罷了,水色,將帳幔全部掛起來,在姐姐那邊燃上藥香。姐姐早點歇着吧,明日用過早膳就要及早回府,我擔心會有人去將軍府尋事,我也要抓緊善後。”
燕婧心有不捨但也知道茲事體大,若不趁早了結此事只會牽扯到更多人。燕婧聽着方琮呼吸平穩的睡過去,幽幽嘆了口氣胡亂睡去。次日一早水色便輕聲請起,燕婧應了一聲起身到外間讓流花服侍梳洗更衣。緋流端來早膳:“我擔心燕小姐不慣早起沒有胃口,只做了些清淡粥菜,另外還有些小食和新鮮玩意兒也都包好了放在車裡,燕小姐別嫌棄,哪怕帶回去賞人也好,也算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燕婧輕聲道:“我這就回去了,你們別驚動她,若是外頭缺了什麼藥材只管跟我說。”
水色送燕婧上車後,和漁火去了安樂堂,丟下一張請帖後帶着藥回了朗悅莊。方琮梳洗更衣畢:“信送出去了?都還沒吃飯吧?也不必分桌子了,緋流擺上碗筷咱們四個一起吃了省事。”一時間衆人吃完早飯收拾已畢,方琮突然道:“你倆這樣看我做什麼?是想知道信裡寫着什麼嗎?很簡單啊,我把百錦囊的配方和製法各寫了一半在上面,我還說如果想知道剩下的部分,昨天的事情就當作從來沒發生過。”
水色道:“就這麼簡單?”
方琮笑:“如果他真的對剩下的部分有興趣,那麼他一定會來求我,而不是我去拜託他!彆着急,那封信是寫給管十一管事的,我保證他會答應。那天出面救人的是他,只要他不承認,九爺不會多事。”
漁火若有所思,緋流則問道:“主人爲何能保證十一管事不多言呢?”
方琮點了點下巴道:“水色,我記得那盒首飾裡有一枚男用戒指,如果十一管事上門,記得送給他。”
水色笑:“奴婢記下了,只是俗話說無功不受祿,還是等管事大人給主人把過脈之後,再送他東西不遲。主人這樣看着奴婢做什麼?難道奴婢說的不對?”
方琮淺笑:“水色,你心機這樣重,會嫁不出去的!唉,早些年也沒讓你學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如今你的針黹女紅和廚藝不如緋流就罷了,最關鍵的是你不如緋流溫柔!看來必須掙錢給你多攢嫁妝了。”
漁火在房門處低咳一聲:“十一先生到了。”
水色一眼瞥過去,見十一臉上肌肉輕輕跳動,顯然是聽見了方琮剛纔的話,當下小聲嘀咕道:“明明都是跟着你學的,不說近墨者黑,還調侃我不夠溫柔,難道讓我天天眸含珠淚去顧店麼?!”
緋流和漁火同時嗆咳一聲,方琮也一眼瞥過去:“怎麼了?水色你剛纔說什麼呢?”
水色展顏一笑,露出上下兩排潔白貝齒:“主人,人家,什麼都沒說,您快去正廳,別讓客人久等。”
方琮聽着那七拐八繞的腔調,忍不住搖頭一嘆往正廳過去了。
十一晨起去安樂堂打聽方琮的藥方,李大夫轉交給他一封信,十一看過之後就匆忙去了朗悅莊。方琮一身家常衣衫,蒙面坐在十一對面:“勞管事大人,小女昨天被九爺氣得不輕,藥方自是要勞動管事大人和李大夫一起改了。不過小女不會讓大人白白辛苦,水色去把東西取來。管事大人請看。”
十一開了匣子見裡面是幾張紙和一個男用戒指,當時就愣了:“方姑娘這是……?”
方琮笑:“我以爲我在信中已經說的很明白了。我不願多事,九爺爲人如何也不是我一個外人可以品評的,但他多次冒犯,就算我想原諒他……但不知管事大人,意下如何?”
十一已經看見戒指內側的標誌,那是葉叔叔帶過的家主戒指!他轉向方琮:“姑娘要將此物給我?”
方琮點頭:“當然,只是我該說完璧歸趙,還是物歸原主呢?葉十一管事大人?九爺將你帶在身邊肯定是知道你的身份,他大概是想保護你或者說根本不在意你的身份和過往。我也不在意,因爲一來我身子差,管不得這些小事;二來我和葉公子沒有任何瓜葛。如果葉公子也能這樣認爲,並且能讓我相信葉公子是這樣認爲,假以時日我必定將自己知道的全部消息和掌握的全部物件雙手奉上。”
葉十一笑道:“方姑娘客氣,昨日我跟着九爺外出訪友,恰逢那位朋友生病,我們略作探望便回府,路上想起有一件很重要的東西忘在朋友家中,只好原路返回取了東西再行離開。朋友身體病弱,可是我們太過失禮,幸好我懂一點醫術,若能爲那位朋友的治療多出一份力,想來她不會在意我們的失禮。”
方琮將匣子推過去,擡腕笑道:“如此有勞管事大人了。”
葉十一待水色在方琮腕上蒙上手帕,方鬆鬆搭上手指探了一回脈息:“方姑娘,在下替九爺在此致歉,他當真是無心的。至於藥方,容在下回去和李大夫商量之後再送來。今日多有打擾,在下告辭。”言罷將匣子扣上收進袖袋中,對方琮一禮匆匆而去。
方琮咳了一聲:“本想着過一段時間才告訴他首飾的事情,現在也只好如此了。”
水色道:“主人別太憂心,奴婢先扶您回房休息吧。這幾日奴婢留在家中的時間較多,今日奴婢想去店中照管,中午就不回來了,讓緋流服侍您吧。主人,您怎麼這樣看着奴婢?”
方琮點頭:“嗯,店就交給你打點了,不過,我聽着你說一聲‘人家’還挺順耳的,怎麼不說了?”
水色甜甜一笑:“也對,今晨拿回來的藥裡似乎有不少蟲子幹,人家看着主人吃完了藥再去不遲。”
方琮頓時噎住:“不必了,店裡的事要緊,緋流服侍我吃藥就好了,你趕緊去吧。”
“人家去端藥來,主人稍等。”水色一路笑了出去,笑的方琮遍體生寒:早知道就不打趣她了啊!
十一權衡再三,先去安樂堂與李大夫商量方琮的藥方,又匆匆返回府邸,攔住正要外出的九爺:“爺可是要去將軍府探望燕小姐?爺請稍後,爺不能以探望的名頭過去了。”說着低聲將剛纔的事情說了一遍,並將匣中之物和今晨收到的信件奉上,“方姑娘似乎早就料到我們會想要這個東西,屬下過去的時候她纔將後半部分和這個戒指給了屬下。此物是葉家家主帶過的東西,絕無差錯!”
九爺想了想才道:“能知道你的身份也就罷了,竟然還有葉家家主的信物,這個女子究竟是何人?對了,你應該診過脈了,她的身子沒有大礙吧?”
十一嘆氣:“新換的方子只能吃着試試,如果不好……爺,您行事從未有過差錯,可對上這位方姑娘卻屢屢失策。屬下說句犯上的話,當年即使對柳嫣您也不曾這樣失態,您若是有意於她,且容屬下去查探她的身家背景。方姑娘雖不是奸詐險惡之人,但身份不明背景難測且……”
九爺冷冷看着他:“什麼叫‘我若有意於她’?十一,你是我的管事不是媒婆!罷了,既然你已答應了方琮,這事就當沒有發生過,不過東西已經準備好了,將軍府還是要走一趟的。你讓人把補品撤下來,再找些新鮮顏色的好料子添上。方姑娘那邊,你多費心,我對她並非是……算了,你出去吧。”
十一併未在意那句未說完的話,他收回匣子低聲道:“屬下先行告退。”
九爺慢慢說道:“百錦囊是好東西,既然現在已拿到了配方和製法就好好研究。一盞茶後我們動身去燕府,中秋夜宴上燕將軍說要贈我幾罈好酒,今日就去取回來吧。”
十一腳步一頓,低應一聲後離開房間去安排禮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