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玹黑着臉站在莊外的路上,昂首和牆頭上的華琛對視:“亞城不比家中,小琮已多次被人刺殺……”
華琛用極盡諷刺的表情看向他:“所以呢?你這個廢物就由着她一次又一次的遇險?當她的性命受到威脅,你就讓她離開亞城?華玹,你仰慕她的驕傲和風采,可你從來都沒看懂她的驕傲和風采!你害怕看到她的美好所以只能盡力磨滅掩蓋,當你的努力失敗之後你就要趕她走。你本性自卑,因你從小就從未贏過現在的祭司大人,此刻你仍認定贏不了他,所以你從來都不肯爭。這本是人之常情,我不會笑話你,但你弄錯了一點,從你放棄爭取的那一刻開始,你就失去了介入她人生的所有機會,所有機會!”
水色靠着外牆附近的一株粗壯喬木嗑瓜子,聽見華琛這話不由得撇嘴:這廝說的還真是夠狠!不過這樣正好,主人對華玹太過心軟,幾次都不肯撕破臉,如今總要有人讓華玹認清現實。更何況,主人身邊可不需要這種只會讓她退讓卻不知挺身護主的人!水色側頭要吐瓜子皮,冷不防看見華琛從牆頭轉了過來並彎下腰對着自己伸手:“見面分一半,給我點。自打進了亞城我就忙的腳不沾地……哎你……!”
水色一臉懵逼但還是踮起腳尖,努力地,把嘴裡的瓜子皮吐進了華琛掌心,她拍拍手道:“我經過廚房順手撈了一把剛炒好的各類堅果,剛纔都吃完了,本想着把瓜子皮吐在地上的,偏生這時候你伸手跟我要!其實我過來是告訴你主人要讓華玹斷了再來見她的心思,可我來遲一步,你已經把人打發了。”
華琛一臉嫌惡地將瓜子殼甩到牆外:“以前倒沒覺得他是那麼不乾脆的人,我說的嘴邊都起白沫了他還是不肯走,偏要逼着我說重話才行!按我說,主人當初就不該心軟放他走,由着他在家裡挨教訓纔好呢!我說水色姑娘,我不就是想跟你分點吃的,您至於這樣噁心我?我今天可是忙到腳不沾地,現在餓的連爬下牆頭的力氣都沒有了,你還這麼對我!誒,這會兒你身上還有什麼能吃的東西沒有?”
水色在身上一通翻騰:“能吃的倒有可都有毒……哎,我竟然還有一顆這個,你可真是有福氣,這可是主人給我的,今天便宜你了,喏,給你十全大補丹,吃了好幾天都不用睡覺喝水吃飯,真正的好東西!”
華琛抽了抽嘴角:“確實是好東西,黑市上一顆就值幾萬銀子,多謝水色姑娘了……哎?不給我了?”
“這是給你吃的,又不是讓你拿去賣的!”水色將藥丸塞回錦囊暗袋,“這是主人親手做出來的丹藥,今天你給主人辦事累着了餓着了,我把這藥給你吃了倒也無妨,可若是讓你拿去賣了就是對不起主人!”
水色話音未落,華琛就臉色一沉,水色隨即也跟着黑了臉,兩人齊齊咂了一聲:“呸,真不要臉!”
華玹剛頹然離去,唐靖就策馬而來,兩人在路上擦身而過,因着彼此心思都很重,竟是誰都沒看見誰。華琛嘆了口氣,直起腰轉過身去:“喲,這不是輕薄我家主人的混賬麼?竟然還找上門來了,只是小的覺着九爺這一身無論怎麼看也不像來賠罪的,老實說啊,我家主人可是被您的孟浪舉止給氣得不輕,連藥都沒喝就直接躺下了。小的身爲朗悅莊總管,實在不能讓九爺這種人面獸心的斯文敗類,啊,不對,是衣冠禽獸進入朗悅莊,更不能讓您再靠近主人。九爺,趁着小的還沒翻臉喊人,您先請回吧。”
唐靖翻身下馬,笑容絲毫沒有因爲華琛的冷嘲熱諷而沾染陰霾,他滿面春風的笑着道:“你也看見方姑娘與我已經有了肌膚之親,她既要了我的初吻就理應對我的清白之身負責,所以我是來以身相許的。”
此話一出,水色狠狠踹了樹幹一腳,華琛憤憤捶了外牆一拳,兩人臉上俱都擺着一個大寫的“握草”,心中齊齊感嘆了一句:“這個臭表臉的,我呸!”水色越想越氣,掏出毒藥毒粉就往樹上爬,這會兒她所在的位置是上風向,只要她爬上樹梢順風灑下毒粉,不愁折騰不了那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混賬東西!
華琛聽到身後的動靜幾乎一瞬間就知道了水色的意圖,他一邊悄悄擺手讓水色稍安勿躁,一邊笑着取出癢癢粉和瀉藥:“九爺或許自詡身份,覺得自己瀟灑多金,此番即使孤身前來只怕心中也存了‘下嫁’之意。實不相瞞,在家鄉那邊想拜倒在主人裙下的人多如過江之鯽,可主人從沒給過任何人機會。說句惡毒的話,若是把九爺歸入這些人中,最多隻能排到中下等。九爺,您在亞城過得風光無比,而主人可能不會定居此地,您壓根無法放棄現有的一切,何必爲了莫須有的事自折臉面?”
唐靖昂首微笑:“草原男兒說話向來擲地有聲,我喜歡方姑娘所以我要追求她!草原男兒錚錚鐵骨,爲了心愛之人什麼都會去做,別說自折臉面,就是捨棄這條性命又如何?她是我此生第一個愛上的女子,也是我此生唯一愛上的女子,爲她做什麼我都願意。方纔的事有一半是意外,餘下的是我情難自禁,我確實舉止孟浪唐突了她,但我不後悔!如果她真的生氣了,我願意讓她打到消氣爲止。”
華琛手指一動將瀉藥彈入唐靖口中,另一隻手順着風勢快速灑出了癢癢粉:“九爺還真是不肯吃虧的性子,本家那邊不知道有多少人排着隊想挨主人的打呢。既然九爺說爲了主人可以捨棄性命,那麼現在最要緊的自然是讓主人消氣了。小的不會取您性命,只是主人說她不能在救了你一命之後還讓你白佔了便宜,所以您註定要吃些苦頭了。剛纔我給九爺下了兩種藥,藥效兩刻鐘後就會發作,一種有藥可解,一種無藥可解,效用大約會持續半個月,爲了九爺以後還有追求主人的機會,小的勸您先回去更好。”
唐靖聞言並沒有變了臉色,依舊笑意盈盈地問:“所以說,這兩種藥是方姑娘讓你給我下的?她肯給我下藥就好,我最怕的就是她從此與我形同陌路。你說你是朗悅莊的管家?既如此,我現在討好你是不是也算給未來鋪路了?我身上帶的東西不多,這點小錢請管家兄弟喝茶。對了,這兩種藥是不是會讓我非常狼狽?管家兄弟可否告知,若我讓方姑娘親眼目睹我醜態百出是不是會讓她開心起來?”
華琛擺手:“九爺這能屈能伸的性子倒是很對我的脾性,可惜你我道不同不相爲謀。我素來忠心,所以九爺的好意我心領了,您身上還有藥粉,您碰過的東西我可不敢收,更何況主人也不會允許我收的。”
唐靖立刻從善如流將錢袋收了回來:“那就等我回府之後備下禮物再讓人送來,管家兄弟喜歡什麼?好酒好茶還是美人錢財?只要你說出來,我必定奉上,若是能順便透露些方姑娘的喜好就更好了。”
華琛大笑:“倒不是我說狂話,我吃過的好茶好酒,九爺估計連聽都沒聽說過,而所謂的美人錢財,只怕我所見所聞的比九爺還要多些。至於主人的喜好……九爺距離藥效發作只剩一刻多鐘,我勸您立刻回府免得被不相干的人看見,亞城人多流言也多,這事最後傳到主人耳中還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呢。”
唐靖漸漸察覺身上有輕微的異樣,他撓了撓臉頰:“看來我今天是真的不能見到方姑娘了?那就拜託管家兄弟轉告方姑娘,我會搬空那座府邸,她住過的院子已經被拆了乾淨,讓她不必再擔憂。我告辭了。”
華琛笑着揮揮手:“九爺慢走,等您身子好了歡迎您再來,不過到時候可別站在這裡說話,會死人的。”
唐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我記下了,多謝。”
水色冷眼睨着從牆頭跳下的華琛:“你剛纔不是還跟我說你餓的連跳牆的力氣都沒了嗎?這會兒怎麼又有力氣了?總不會是和那個人禽獸聊得飽了?這可真是聞所未聞的事,我看爲了給朗悅莊多省點米糧,你乾脆跟着人家回去,以後日日相對就不用再沾染人間煙火之氣,過個幾年說不定你就能成仙了呢。”
華琛一臉無奈:“人家好歹也是九皇子,當着面罵上幾句也就罷了,何必在背後論人短長?姑娘還是積點口德吧。主人這會兒也該醒了,你還不趕緊把廚房裡預備下的補湯給送去?你這麼看我做什麼?”
水色甩他一個白眼:“你不是說餓了嗎?那還愣着做什麼?跟我一起去廚房啊。這裡的絕殘陣已經布好了,不用你寸步不離地守着也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