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說呢……”香片的眼睛裡面寒光閃閃:“對了,原來藍月大人是個過來人,在說些個昔日的經驗之談呢。(s. )”
藍月大人薄脣一抿,笑道:“是不是過來人,倒無所謂,只不過,你活了這麼久,還要心高氣傲,簡直就是螢燭之光,居然敢與日月爭輝,真正是一個自不量力。靠着妖界和人間,能打敗冥界,重整三界?除了妖界和人間的生靈塗炭之外,你甚麼也做不到。”
“說起了身份來,藍月大人當初與龍王爺在一起的時候,你怎麼沒想過正視自己的身份?”香片用一種嘲諷的語氣說道:“啊,對了,你遇見那種事情的時候,並沒有這樣一個‘過來人’勸你,你纔會誤入歧途罷?當真是可憐啊可憐……”
“不管當年的事情如何,本座是已然悔悟了,懸崖勒馬,爲時不晚,”藍月大人本來就慘百的面容上,露出一絲哀傷來:“何必要一錯再錯。”
“一錯再錯的是你,根本就不是本座!”香片用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回答道:“是饕餮和夏忘川日日圍着本座獻媚討好,爲了本座,教他們去摘了天上的星星來,他們也在所不辭,可不像你一般,癡心妄想,居然一個小妖怪的身份,就妄圖跟三界飛禽走獸的首領龍王爺長相廝守,哈哈哈哈……”
香片的笑聲說不出的甜美動人,也說不出的讓人泛雞皮疙瘩:“那一個小小的雉雞精,居然還想用一個神不神,妖不妖的怪物拴住了龍王爺的心,簡直就是三界之中的笑柄!你說你,不爲自己着想,也該爲你那兒子想一想,龍宮之中的龍子,哪一個的血統不是三界之中最高貴的?睚眥,饕餮不用說,狻猊,負屓也都是高高在上,是受萬人敬仰,飽受天下香火的神靈,而你那個兒子夾雜在他們之中,算是個甚麼呢?你說,會不會自慚形穢?”
藍月大人緊閉着嘴脣,垂下眼簾,一個字也不說。
香片卻越來越興趣濃厚了:“小時候,饕餮便總喜歡圍着本座轉,本座知道,他對本座的心意,隨着他偷偷的往龍宮之中玩耍過,但見他的那些個兄弟,每一個都是氣宇軒昂,玉樹臨風,一看便不是尋常的神靈,唯獨,他有一個弟弟,瘦瘦小小,總在角落之中,看人的眼光怯生生的,與所有的龍子都生疏的很,寒酸畏縮的模樣,更是與那富甲天下的龍宮格格不入,看上去,沒得扎眼,本座便忍不住問饕餮道:‘這個孩子是誰?’
不想饕餮倒是個認血濃於水的,十分爽朗的便回答:‘是弟弟,親生弟弟。他年紀小,膽子也不大,僅此而已,旁的,與我們並無不同。’可是饒是饕餮他們這般的護着,那龍宮之中其他的人呢?好像對這個突如其來的龍子,不是冷眼相看,便是語帶諷刺,誰叫他血統不純哪?那個孩子的幼童時期,當真可憐……”
原來正山,居然還收到過這一等的待遇麼……我只當正山與龍井一般,乃是天之驕子,可是怎麼也不曾想到,便是因着這血統,竟教正山承受了這許多的苦楚,當初究竟是爲什麼,藍月大人與龍王爺會分道揚鑣呢?大概也只能是因着那看不見摸不着的‘身份’二字罷……
藍月大人素來沉穩的聲音也微微有了一點顫抖:“不論如何,他也總是這龍王爺的親生兒子,庶出的又怎麼樣,只要他拿自己當龍子,他就是龍子,旁人的看法,又有什麼相關?他的血脈也不會因着旁人的偏見而改變的。”
“可是您不知道麼,藍月大人?”香片笑的嬌美:“人言可畏,這成熟的心智尚且會被一些個閒言碎語給傷害了,更何況是一個孩子了,還是一個, 從小沒孃的孩子。這對一個孩子來說,會有多大的傷害,讓本座想想……給人白眼相待,還夾雜在全數比自己優秀的哥哥之中,只怕比當一個孤兒,還要更難一些。”
藍月大人道:“事已至此,你說了也沒有用,本座此生此世,並不曾對不起任何一個人,唯獨對不起的,只有他一個。”
“偏偏唯獨對不起的,也不是旁人,正是自己的親生兒子……”香片笑道:“對了,本座還不曾想起來,你的那個兒子,可當真很愛說話,是不是?”
藍月大人微微一愣:“你說他很愛說話?”
正山的話癆,認識他的沒有不知道的,可是看藍月大人那一副表情,我心也疼了一下,可想而知,正山在藍月大人面前,一定是一個沉默寡言,甚至一語不發的陰沉少年罷。
“這麼說來,他的話癆,不曾在你面前顯露出來過?”香片一隻纖纖玉指點住了自己柔美的下巴:“你難道不知道,是因着龍王爺嫌棄那蜃出身低下,不想讓他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污了自己的眼睛,最重要的是,龍王爺一定只要看見蜃,大概就會想起了作爲生母的你,想起了與你的那些個不堪回首的往事來,想必,那些個往事對龍王爺來說,是揮之不去的恥辱罷?
所以,龍王爺才叫蜃,往那些個人煙稀少的不毛之地去呢!不是沙漠,便是大海,龍王爺不僅自己不想看見蜃,可也不想讓旁人看見蜃,免得自己的那些個過往,要一次一次的給人提起啊!本座敢打賭,那些你視若生命的美好回憶,對龍王爺來說,大概只是一生之中犯下的來不及後悔的過錯罷了……”
藍月大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但仍然緊咬牙關,一語不發,血還是慢慢的從藍月大人的手臂上滴下來,總也不見減少,藍月大人的臉色,已經從慘白轉變成死灰了。
“香片大人,你能不能不要再說下去了,這……”我實在是忍不住了,便脫口而出:“這對藍月大人來說,實在是太殘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