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拿着盧顯城遞過來的紙頭看了看問道:“你這畫的是什麼東西,土不土洋不洋的!”。
“您給我估計一下,要多少人工,或者要是包工包料又要多少錢!”盧顯城從這幾件傢俱上看出來老頭的手上功夫不賴,自然而然的想起了自己那幢小別墅的裝修,裡面的傢俱可都是世面上買不來的,盧氏專用!
至於老頭說的土不土洋不洋這到是實事兒,因爲這種風格以後被稱爲現代中式,現在別說還沒流行,估計名稱都還沒叫起來呢。
盧顯城也懶得和老頭講什麼風格之類的,反正到時候他們也是按着自己的樣式來,至於如何榫接盧顯城就得仰仗這樣的老師傅了。
周光勇這時伸頭問道:“你手上的別墅工程?”看着盧顯城點了點頭,周光勇心裡有數了。
可是這話聽到了盧興國耳朵裡就不一樣了,他以爲兒子手上有幾套別墅工程呢。盧興國閉上了嘴豎起耳朵認真的聽。
“看你什麼料!”。
“你能找到多好的?榆木櫸木都成,如果有核桃木也可以,實在不行的話就用進口的橡木、黑胡桃,要求就是不用一根釘子,所有的傢俱全榫接而且還要牢靠……”盧顯城這邊嗚啦嗚啦的就把要求說了出來。
“什麼橡木黑胡桃我沒有用過,榆木和櫸木我都沒什麼問題,只算是手工的話”老人家看了看盧顯城說到:“這個價兒我不敢開,你要是真的想做的話,等我回去和我的兒子商量一下”。
說到了這裡,老頭兒又接了一句:“要是做下來我覺得怎麼着也不能少於一萬五千塊!”說完老人家還拿眼瞅了一下盧顯城。
盧顯城不知道這位是啥意思,怕自己付不起呢,還是想探探底。
盧興國這時聽了笑道:“施老先生你也真敢開!”。現在小縣城普通工人的工資纔是四五百塊錢,一萬五這個數可不小。
老人家聽了這話不由的臉一紅,估計在他的心中幾個月的時間帶着人徒子徒孫們賺上一萬五就是大數目了。
但是盧顯城知道錯過了現在,放到十年後這樣手藝的老師傅一個月就是去工場輕鬆的兩三萬不在話下。
“那您這邊什麼時候給我消息?要是價格合適的話我這邊可能三月初就要動手了”盧顯城說道。
老人家看到盧顯城是真心想給自己活兒做,好好的想了一下說道:“等着年後吧,年後我帶着我兒子再到縣城裡和您聊一聊,大家到時候再好好商量”。
盧顯城說道:“別年後了,年後初六我就回石城去了,沒有太多的時間,咱們年前把這事情說說吧,也不用多長時間,大家見了面成的話給個數,不成的話那就這麼着”。
老人家說道:“年前真的不成,我兒子正和鎮裡商量着租荒地呢!”。
“租荒地?現在就可以租荒地了?”一聽到這個消息盧顯城不由的脫口而出,說完拿眼睛望着自己的父親。
作爲小縣城的小官僚中的一份子,盧興國雖說不在位了,但是消息還是挺靈的,而且這消息根本就是大公開的。
盧興國說道:“早就開始了啊,現在不是提倡小步快跑麼,各鄉里去年中就開始了,只不過一直沒什麼成效”。
“您兒子這是準備租地做什麼?”聽老爸說完盧顯城對着老人家又多問了一句。
對於現在就有人租地,盧顯城並不是太緊張,因爲牯山的地貴起來還得小鬼子的草普及了以後,現在就這荒山野領的種啥都不成,唯一能種的就是樹,但是現在種樹也沒幾個人想起來種速生林的。
一是沒意識,二是沒資金,窮鄉僻壤的連人吃飯都是問題,哪裡還有錢投資樹苗兒,不說別的連縣裡都扣不出多餘的資金來,就算縣裡開白條,縣各大銀行別看門面一水兒裝修的人模狗樣的,但是各家晚上一關門金庫裡都能餓死老鼠了,哪來的錢貸給人。
“種果樹!”老人家說道。
一聽說老人家的兒子要種果樹,盧顯城在心裡呵呵的兩聲,從現在就給老人的兒子倒計時了。種出來的果子能吃到是能吃,但是和別的地兒一比沒什麼競爭力,一來是小二來土地貧產量自然也就不會高。
“要不這樣吧,你看你哪天有時間,我們抽空去你那裡一趟”盧顯城說道。
老人家一聽說:“明天后天一直到年二十九都成!”。
盧顯城想了想對着周光勇問道:“明天你有時間沒?”。
“我都有時間!”周光勇說道。
盧顯城聽了對着老人家說道:“那我們就明天早上九點過去,到你那邊不知道要多久?”。
“你們坐車到鄉里,然後我趕車來接你們”老人家說道。
盧顯城擺了下手:“不用了,我們直接開車!”。
老盧一聽老人說趕車過來接自己,不由的在心裡樂了,心道:我沒事幹有車不坐去坐你的驢車?
盧興國這時接口說道:“他們那裡還沒通公路呢,公路只修到了鄉里,接下來的路,車子是上不去的,只能走大車!”。
所謂的大車就是驢子騾子拉的平板車。
聽老爸這麼一說,盧顯城覺得自己又把現在當n年後了,不知道現在公路只通到了鄉里,就是鄉里到縣城也沒有幾條柏油路,一般都是緊巧着雙向能走兩輛車的石子路。
至於鄉里到各村,全都是一水的老土路,下雨的時候一踩上去,腳再擡起來的時候就是一腳了泥。而且這裡的泥還跟一般的不一樣,特別的泥濘,等着天干了以後,雨水中過人行成的印跡又特別的硬實,就算是用錘頭去敲也要費很大的力才能平整,異常難搞。
“那咱們就把見面的地方定在鄉里可成?”盧顯城想了一下說道。
“也成!”老人家想了一下答應了下來。
盧顯城聽了,在自己剛畫了圖的紙上寫下了自己的號碼,然後交到了老人家的手裡:“這是我的電話,有什麼事你打它就行了”。
和老人家說了兩句,老人家把鄉里什麼地方見面也對盧顯城描述了一下,就這麼着大家才離開了老人的賣凳子的攤子。
一離開了老人家,盧興國說道:“想不到‘木匠施’做的東西也沒人要了!”。
“爸,他很出名?”盧顯城問道。
盧興國點頭說道:“祖傳的手藝,解放前的時候,幾乎是有點兒家底的人家閨女出嫁兒子娶親都要請他們家打點兒傢俱,你的那個牀就是我和你媽結婚那會兒,你奶奶讓人家給做的。改革之初求他們家打傢俱的也不少,你二叔結婚的時候想做一張牀都沒趕的急,誰知道現在淪到街頭賣凳子了”。
一提起自家的牀盧顯城不由的信心又足了一點兒,自家的牀雖說老氣,但是這麼老的牀躺上去再怎麼晃也聽不到那種明顯的吱呀聲,一看那種厚重結實感就出來了。
“你們什麼客戶這麼有錢?”盧興國問道。
盧顯城哪能說這客戶就是您兒子啊,張口說道:“有錢人想什麼真的很難說的!”。
周光勇聽了心裡想笑又不好笑,只得轉過了腦袋給大家一個後腦勺偷偷的樂。
仨人又逛了一會兒,盧慕芷的電話就到了,仨人連忙回去開車接盧慕芷,然後轉回了家裡。
快到了家門口的時候,盧顯城纔想起來大骨頭的事情,連忙對着開車的父親說道:“哦,差點兒忘了一件大事兒”。
聽兒子這麼一說,盧興國下意識的就是一腳剎車,車子突然一下停了下來:“什麼事?”。
“大伯,您能不能別這樣,車開的一頓一頓是,你看剛纔我的腦袋差點兒撞到了椅子”盧慕芷有點兒不滿。
盧興國的車子原來就開的一般,加上好幾年沒有摸到車子,現在能保持這個水準都是萬幸了,指望起步穩剎車緩那是想都不要想的。而且越是這樣的技術的人還越是喜歡開車,從去到回來盧興國一直霸着司機的位置不肯下來。
“還不是你哥一驚一乍的”順手盧興國就捏來一個藉口。
盧顯城說道:“二哈有個大骨頭的,就是大牛腿骨的一段兒,在石城的時候沒事就抱着咬着玩,忘了帶回來了”。
盧興國聽了說道:“那簡單,你下車順着馬路一直往西大約三四百米的樣子就能看對小菜場了,年前的時間段兒那裡肯定有牛骨!”。
聽說路只有三四百米,盧顯城立刻推開了車門走了下去,出了車看着周光勇還老神在在的坐在車子上略一彎腰:“下來啊!”。
“你去菜場買骨頭我跟着幹什麼啊!”周光勇一臉的不情不願的挪着屁股下了車。
“一點兒眼力勁兒也沒有,你跟着拎骨頭啊!”。
看這貨出來了,盧顯城啪的一聲關上了車門。
盧顯城和周光勇兩個結伴按看老爸說的方向走了過去。
兩人一邊走一邊聊,花了將近十分鐘才走到了小菜場。
“盧伯這三四百米可真夠長的,我看兩倍都不止”站到了菜場的門口周光勇回頭看了一下走過的路感嘆的說道。
“來都來了,進去買了東西就走”盧顯城拖着周光勇就往小菜場裡走。
小菜場也不大,兩排的水泥臺子,大約一百多步這麼長,不過四周的牆邊上到是臨時的搭起了很多木架子,這樣賣菜的攤位幾乎擴大了一倍。
攤位多了地方不會憑空出來啊,自然留給人的就少了。整個菜場雖小但是現在是人挨人,人擠人,而且討價還價的聲音不絕於耳。
跟着人羣擠了一會兒,盧顯城發現了一個賣肉的攤子,看到了攤子上寫着牛肉之類的排子。
站到了攤子前面,盧顯城對着正低頭分着肉的三十多歲的攤主問道:“師傅,這牛骨怎麼賣?”。
“哪一塊?”攤主一擡起頭來,對着盧顯城笑着問道。
盧顯城看清了攤主的臉不由的驚呼了一聲:“呂耀大哥!”。
攤主望着盧顯城一臉的迷茫,左看右看似乎也沒有想起來自己哪裡見邊眼前的年青人,於是笑着問道:“小兄弟,你認識我?”。
盧顯城收起了臉上的驚詫笑着說道:“我認識您,您未必認識我”。
看着呂耀現在還算是年輕的臉龐,上身穿着現在已經很少有人穿的灰色中山裝,衣服上已經是油漬斑斑的了。
但是他臉上的那種憨厚老實的笑容盧顯城是永遠也不會忘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