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叔,今兒家裡這麼熱鬧?”鄰居趙新柱一進了小牧場就看到到處是人,以前都不多見的吳老漢的大兒子,二兒子,小兒子還有大女兒幾家人全都到了,這麼些個大人,還有十幾個孫兒輩湊在一起,讓整個旮旯的小牧場頓時像過年似的,其實話說回來吳老漢家過年都沒有這麼熱鬧。
“柱子!”吳老漢沒有回答,而是拍了拍自己旁邊的長板凳示意這個鄰居坐下來,對於趙新柱,吳老漢是真的感激,趙新柱是上門女婿,這在農村很被人看不起,就是現在牯山發展了,老觀念也不是一天二天能去掉的,但是趙新柱這人鄉里鄉新的卻很少背後說他壞話,因爲這人憨厚熱心,沒少幫着大家。
吳老漢這裡雖說離着仨兒子都近,但是平常過來搭把手幫個忙的,還是人家趙新柱這個外人,自家的仨兒子,帶一閨女都在附近幾乎根本不露面,還好的是老漢還有一正在省城工作的小閨女,一個月回來一次看看老人。要說現在這一家一戶住的是沒有以前那樣屋靠屋,牆靠牆了,不過也沒有多久,年紀不是太大的騎個馬,或者直接開個車,哪怕是走路也不過十分鐘不到的事兒,可是就這麼點兒路,一年都不見到幾家過來看老頭,今天到是來的全乎了。
趙新柱坐到了老人的旁邊,看着吳老漢現在還是一身的老三樣,中山裝,黃軍褲和解放鞋於是打趣的說道:“吳老叔,您這都億萬富翁了怎麼還這一身打扮?要不等有時間跟看我的去咱們上市裡,然後扯幾件新衣服去?”。
“他趙叔!”一個胖呼呼的婦人這時湊了過來一邊說着一邊把端着的水果送到了吳老漢和趙新柱的手中。
趙新柱一聽聲音都不用看人就知道是吳老漢的二兒媳婦,要知道這一位可是十里八村的名人,出了名的胡攪蠻纏,什麼事兒非要自己撈到了好處才肯罷休,今兒爲什麼來趙新柱用屁股想都知道。
“今兒什麼日子?家裡的牲口都不照顧了麼?”趙新柱接過了蘋果咬了一口笑着打趣說道。
“牲口什麼時候照顧的完,今天我帶着孩子過來看看爸,然後讓我們家的把爸的屋子整理整理,一直也沒有時間,這小屋子你看弄的……”女人端着盆子淘淘不絕的說着。
要是看看架式,不知道的還不以爲這一家子多孝順呢,不過這表演可迷不住趙新柱,更迷不住這十里八村的鄉親們。
“屋子是該弄弄了”趙新柱笑道:“也該給吳叔整個馬廄什麼的,年紀大了也該給僱個人,這一天下來沒日沒夜的就一個老人這叫什麼事兒”。
婦人聽了笑眯眯的說道:“是這個理兒,等着弄完了屋子,我們就給僱”說完這女人就對着吳老漢說道:“爸,要不讓我三表弟過來吧,他現在在老家也沒什麼事兒”。
吳老漢也不吭聲,直接就這麼咬着蘋果,慢條斯理的嚼着。
婦人覺得無趣,尷尬的笑了兩聲之後就拿着盆子走了。
“新柱啊”吳老漢看着兒媳一走,轉頭對着趙新柱問道:“你說這石城的房子現在一套得多少錢?”。
“市區的得八千多一平吧,郊區的便宜一點兒不過估計也得四五千的樣子,您這是想給二姑娘家買套房子?”吳老漢一提,趙新柱就明白了,老爺子這是想給在省城工作的二姑娘家買套房子,現在小兩口是工薪都還住在四十多平方的單位宿舍裡,要說這吳老漢家,也就是這小女兒還有小女婿有個人樣兒,每個月都會抽一天回來,幫着老人打掃整理。
吳老漢聽了略思考了一下,站起來也手中啃了一大半的果核放到了身後兩米遠的馬嘴裡,然後轉了回來才說道:“多少也得給孩子買上一套,當初分錢的時候這孩子就老實沒爭什麼,啥也沒有分到”。
“喲,爸,您這說的,跟小五上大學的錢不是家裡出的是的”這個時候大兒女路過了聽了不滿意了,直接就張口說道。
吳老漢這邊瞅了大女兒一眼:“這不算,上大學各憑本事,你要是能上的了,我也給你付學費去”。
“您這麼大年紀了還學會偏心眼了,我不跟您繞這個,我得做飯去,二嫂,咱們今天這飯哪裡吃啊”大女兒直接笑了笑就衝着剛纔的婦人走了過去。
吳老漢從身後摸出了別在腰上的旱菸袋,一邊裝着煙一邊輕輕的哼着戲。
趙新柱恍惚之間聽着好像是孫縣案中的一段兒,屬於地方小戲,戲文中講的是清晚期的一個老漢家裡挖出一瓦罐的銀子,惹來了殺身貨,不光是兒孫們搶,連着地方官都攪和進來。吳老漢正在唱的就是老頭栽贓下大獄被烤打的這一出。
戲文是這樣的:“原本以爲是個潑天富貴,可誰料到卻是閻羅使的那催命符兒”。
趙新柱這邊笑道:“老叔,您這唱的可不應景兒”。
吳老漢擡頭瞅了趙新柱一眼,說道:“老話說知子莫若父,我自己生的崽子我還能看走了眼?”。
別人的家事,趙新柱這邊真不好說什麼的,再怎麼說人家是父子,自己不過是個外人,而且趙新柱也不是個搬弄事非的人,只得哈哈傻樂了兩聲算把老漢的問題給掰了過去。
吳老漢繼續說道:“我這些天尋思着買個大點兒的牧場,現在這地方牲口住的憋屈了,新柱,你要是和好道啥人想賣幫我物色着,不要太大一百多畝的地兒就成了,實在不行小一點兒也成,不過也別太小了,四十畝往下就沒什麼意思了,也跑不開幾步就到頭了”。
趙新柱說道:“成,我幫您看着,要是有什麼消息我告訴您,不過現在牧場可不偏宜,你要是沒有幾百萬拿不下來”。
“我知道,現在這牧場都跟瘋了似的”吳老漢嘆了口氣:“以前送人都不要的地,現在都成的香餑餑!”。
趙新柱笑了笑道:“沒有這地也就沒有現在牯山了”。
說完瞅着人家這邊桌子都已經擺出來,估計馬上就要晚飯了,自己這邊總不能賴一頓晚飯吧,而且自己真的不太瞧的起這兄妹四家人,自家兩三層小樓住着,小車開着,把親爹扔一小木板訂的棚戶裡,頂上還不是瓦直接是石棉瓦,風大一點兒頂上都啪啪的響。這在趙新柱看來都該浸豬籠。
“那我走了,您有事的話直接叫我去”趙新柱站了起來。
吳老漢也知道自己不該留人,今天晚上這飯桌上還指不定鬧出什麼妖蛾子來了,也就不客氣了說道:“那我就不留你了”。
吳老漢看着趙新柱走了,自己繼續坐在板凳上一聲不吭的吸着煙。
“爸,吃飯了!”
隨着這一聲招呼,老頭頓了頓就把煙鍋子裡的菸灰用鞋底磕了出來,這麼面無表情的坐到了桌上。
今天因爲人多,吃飯的桌子是兩張八仙桌拼成的,這樣九個大人加上十來個孩子勉強還能坐的下,菜做的也豪氣,沒有小碟小碗的直接上的盆子,總共五個大盆子,一水兒的肉菜個頂個的硬。不光是菜,今天的酒也好,兩瓶飛天茅臺現在就直晃晃的擺到了桌上。
大兒子擰開了瓶蓋,一邊給老父親倒酒一邊說道:“爸,咱們一家人好久沒有一起吃飯了,現在就缺了小妹一家,要不就都全了”。
“你小妹一家見的着,到是你們都是大忙人,平常哪有得見的”吳老漢聽大兒子這邊做作,忍不住出言刺了一聲。
“嘚!那我們以後常來”大兒子也不以爲意,直接就給自家的兩個弟弟給倒上了。
二兒子話少,就是現在大哥給他倒酒這人也只時擡下胳膊就算是迴應了,至於老三的話也不多,不過兩隻賊溜溜轉的眼睛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個精明的,這三個兒子讓吳老漢看的心中窩火不己,瞅了一眼覺得還不如自己面前的豬頭肉好看,直接就把自己的注意力還有目光都放到豬肉上。
酒過三巡,三兒媳婦這邊就開口了:“爸,您看,我們家小羽,現在上初一,這一年的學費到不算什麼,但是這別的可就花錢了,什麼補習班之類的,一個月得花個大幾千塊,他爸早就說把家中的車子給換了,一真捨不得錢,我們想着這次一咬牙,要換就換個好的,我們也看了看,七座的三十幾萬的一款不錯,到時候帶着您一起出去玩去”。
吳老漢根本就沒有接話,直接埋頭吃着自己面前的菜。
“爸,我們家裡也緊巴,你可不能老偏着五妹那邊”二兒媳婦這邊插口了。
“對啊,聽說您要給五妹買房子,石城的房子多貴啊”大兒子這邊腆着一張胖臉開始控訴起了房價。
這一下子立刻引起了一片共鳴,只有二兒子這個時候和老頭一樣一言不發,不過老頭是吃菜,二兒子這邊是埋頭一口一口的灌着悶酒。
總之這頓飯的主題就是錢,這些小崽子們不是打着自己的幌子就是打着孫兒輩的幌子,唯一的目標就是老頭這既將到手的一個億出頭的稅後收入。
啪!一雙筷子在桌上跳了起來,嚇了衆人一大跳!
“你發什麼瘋!”二兒媳婦看到自家的男人唰的一下站了起來,於是立刻喝叫道。
二兒子這邊紅着眼睛說道:“爹給小妹一家買房子不應該麼?憑什麼大妹你們家就能從爹媽的老牧場裡拿到七十畝的牧場,小妹就沒有?你算算看七十畝的牧場貴還是石城一套房子貴,憑什麼!”。
“喲,二哥您這話我就不愛聽了,那您憑什麼就拿一百零三畝,我只有七十畝?你是兒子管養老我沒話說,但是咱爸這邊的事你問了沒有?這個時候顯孝心來了”大女兒立刻出言反駁。
“這是我不對,以後爸我來的養”二兒子說道。
“二哥,您養爸?早幹什麼去了,我怕您是惦記着爸那一個億吧”老三出言諷刺道。
老二直接說道:“爸那一個億愛給誰給誰去,我明兒就把爸接家裡去”。
這個時候,二兒媳婦這邊對着丈夫說道:“你發的什麼瘋,聽大哥的!”。
大家來的時候都說好了,一致把老爺子的錢弄下來,就像上次母親去世分牧場一樣,誰知道自家丈夫這邊發酒瘋弄起內訌來了。
啪!誰知道今天的老二有點兒反常,甩手一個巴掌不光是把自己媳婦打懵圈了,連帶着周邊人也傻眼了,大家腦子裡都在想:我靠,老二今天真喝大了連媳婦都敢打了!
回過神來的媳婦頓時就是炸了刺了,張牙舞爪的就撲了上來:“****的,趙二明子,我跟你拼了!”。
誰知道今天老二像換了個人,直接擡腿一腳把自家的媳婦給踹到了地上,就這樣還不解恨似的,直接又跟上去在媳婦的臉上來回啪啪的就甩了兩巴掌,要不是老三和妹夫見機過來把人拉開,估計下面還要幾巴掌。
“我的個天吶,這日子沒法子過了,我要跟你離婚!”婦人坐在地上嚎着。
老二今天一點兒也不慫了,直接說道:“離,誰特麼的不離是孫子,我特麼的這麼大一個牧場,一年三十幾萬哪裡找不到你這麼個女人,我起早貪黑的幹活,你特孃的拿着我的錢去貼補你弟弟家,少點也就算了,光是去年就特孃的十來萬,你是不是當我傻啊!你特麼的不離我都要跟你離!”。
婦人一聽潑性大發,直接從地上爬了起來,二話不說直接走到桌子旁邊,雙手一擡把桌子給掀翻了:“誰特麼的也不吃了,吃個吊的飯”。
啪的聲,一張桌子帶着上面菜立馬就完蛋了,不光是這樣湯湯水水的還灑到了孩子,這一下就更熱鬧了,護孩子的大女兒和三兒媳婦立刻就伸手扯起了二嫂的頭髮,然後就是一陣混戰。
吳老漢這邊拉着最小的孫子,直接從掉在地上的盆子裡撿了幾塊乾淨在大排骨,一邊哄着孫子一邊逗着孫子嘴排骨,祖孫兩人成了這場家宴中最平靜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