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問見老五胡說八道,不禁大爲皺眉,老五無心失言急忙迴環,“咱們是被官府懸賞捉拿的犯人,也沒個落腳的地方,王姑娘跟着咱們肯定要遭罪吃苦。”
“既然出了邊境,自當尋一僻靜之處安身。”莫問聞言緩緩點頭,老五迴環的很是巧妙,將厭惡變成了疼惜。
“還未請教二位恩人名姓?”王元嫆先看莫問,後看老五。
“這是我家老爺莫問,喊我老五就成。”老五搶先回答。
“元嫆失禮了。”王元嫆低頭說道。
“失什麼禮?”老五一臉的愕然。
莫問見狀微笑擺手“王姑娘誤會了,我俗家姓莫,單名問字,非不可問之。”
王元嫆聞言恍然大悟,轉而輕聲再問,“不知二位恩人犯下何等過錯,引得官家追趕?”
“我們把山弄塌了,毀了王家的一座墳,王家在南國權力大的很,懸賞了五百兩金子抓我們,死的還值兩百兩呢。”老五再度搶話。
王元嫆聞言低頭不語,莫問見她神情有異微感疑惑,不過此時也不方便追問,便喊起老五轉身要走。
“二位恩人若要啓程,元嫆可勉力跟隨。”王元嫆起身說道。
老五看向莫問,莫問沉吟過後衝王元嫆說道,“王姑娘有傷在身不便行走,不過此處也並非安身良處,少頃我們會去鎮上尋找馬車,飯罷載你啓程。”
“多謝恩人。”王元嫆起身道謝。
莫問聞言擺了擺手,與老五出屋關門。
“老爺,她好像知道咱們把墳搞塌了那件事兒。” 出得房間,老五低聲衝莫問說道。
“她所穿鞋子磨損不重,想必是被車載到這裡來的,出事之時她應該還在都城,王家同宗同族,她知道也不出奇,你去買輛馬車,我再去爲她配些藥來。”莫問轉身向外走去。
一個時辰之後,三人吃完了早飯,老五套馬,拉着王元嫆繼續北行,莫問是道人,道家嚴禁道人騎馬坐轎,便是坐車也不能夠,況且王元嫆還在車上,他便步行跟隨。
王元嫆剛剛脫難,情緒低落,話語不多,老五受莫問脅迫,不敢冷淡於她,便想方設法與她說話,王元嫆只得答應。
莫問走在旁側察言觀色,老五此舉算是歪打正着,王元嫆回聲之際面露感激,顯然是誤以爲老五是出於關切才與之說話的。
北行途中不時出現岔路,但凡遇到岔路,莫問都會選擇右側的道路行進,此舉別無他意,只是出於戀鄉情節,雖然出了邊境,他仍然希望離晉國近一些。
每次走上岔路,道路都會窄上幾分,兩日之後,前行的道路已經很是狹窄,馬車行走其上極爲顛簸,到得第三日的清晨,前方山中出現了一座小鎮,那裡是道路的盡頭。
前方的那座小鎮西北兩面靠山,東面臨水,鎮子不大,自遠處粗計當有兩百餘棟房舍,若按每戶五人計算,也不過千餘人,比尋常的村子略大,較鎮子要小。
“老爺,沒路了。”老五擡手北指。
“沒路了就不走了。”莫問緩緩點頭,此處寧靜清幽,靠山臨水,乃修行良處。
“元嫆,我們以後就住在這兒了。”老五歡喜的衝馬車上的王元嫆說道,此時王元嫆只恢復了七分樣貌,即便是這七分樣貌也已經令老五對莫問感激流涕。
“凡事皆由老爺做主,你我跟隨便是。”王元嫆輕聲說道。她本是聰明女子,知道莫問有意撮合她和老五,落難瀕死的那段經歷徹底磨淨了她官家小姐的傲氣,此外通過這幾天的觀察,她對老五也算中意,最令她感動的是老五在她鼻目青腫,樣貌醜陋之時並未嫌棄於她,故此給她留下了極好的印象。只是她並不知道老五所爲皆是莫問授意強逼,殊不知天下又有幾人不是以貌取人的。
“到得此處,不可顯露道術武藝,不然會驚到這些鄉人。”莫問衝老五交代。他的本意是想連王元嫆一同隱瞞的,奈何老五嘴快,早就露了底,退一步說即便老五不說也瞞不住王元嫆,因爲普通人根本無法自朝廷的追捕之下安然逃出國境。
“我又不會道術,武藝絕不顯露。”老五滿口答應。
“老爺,外來之人到此定居總要有個名目,他們若是問起,我們如何作答?”王元嫆問道。
“亂世之中多有背井離鄉逃難之人。若有人問起,只說逃避戰亂遷移此地。”莫問沉吟片刻出言說道,此時馬車上載了不少沿途購買的生活器皿和食糧,說是災民他人必定不信,只能說是躲避戰亂的難民。
老五和王元嫆聞言點頭答應,莫問擡了擡手,老五驅趕馬車向北方的小鎮行去。
小鎮是名副其實的小鎮,只有一條大街,位於鎮中,小鎮破舊貧窮,街道左右只有米鋪一家,雜貨鋪一家,酒肆一家,鐵匠鋪一家,布店一家,除此之外並無店鋪,三人來到的時候正是此處趕集之日,街道左右多有菜蔬和山中野物,也有河魚蝦蟹,此間趕集以置換爲主,也有用銀錢者,只是爲數不多。
此處的鄉人皆爲漢人,房屋的樣式與中原地區無異,只是較境內的院落要小上一些,鄉人多穿麻布獸衣,少有絲絹,大多面帶飢色,莫問見狀微感疑惑,此處多有田地,且有野獸可捕,有魚蝦可撈,何以食不果腹。
此處可能少有外人到來,三人的出現招致了鄉人的圍觀,王元嫆乃未嫁之身,到得人多之處便遮面避嫌。
外來之人,當務之急便是購買房舍,三人自鎮上一番尋找,找到了空屋三處,其中一處位於鎮西,這處院落雖然很是破舊,卻與大山爲鄰,極爲僻靜,尋到此處之後莫問回返鎮上,與人打聽那處房舍的主人,主人開價五兩,經過一番講價還價之後莫問以三兩銀子買下了那處院落,他並不缺錢,討價還價是不想露財招妒。
簽約畫押,得了房契,三人開門進院,這處院落有正房四間,東廂三間,柴房一處,由於多年沒人居住,院中已經長滿了雜草,院牆房瓦亦多有破損。
雜草要清除,院牆要修補,屋瓦得更換,傢什要增添,鍋竈要盤砌,這些事情皆要親力親爲,勞累自不可免,忙碌數日終於得以安定。
但凡村落鎮子皆有管事者,此間也不例外,此處並無官吏,姬姓爲此處第一大姓,姬姓有族長,莫問便攜帶禮物前去拜訪,幾位老者皆喜於他,一喜他禮數得體,二喜他懂得醫術,三喜莫姓與姬姓同宗。
歡喜之下便贈予他種糧山田三畝,取柴山嵐一片,並於鎮中撥出房屋三間爲其開設藥鋪,召集土木工匠爲其添置藥架等物,七日之後藥鋪開門,鄉人多來道賀,此間無有大夫,有懸壺之人到來,實乃鄉人福音。
藥鋪新開,缺少藥草,莫問便前往山中近處採藥,鄉人也有識得常用藥草者,也會來送,先前買下王元嫆的那處鎮子有三條街道,西街爲買賣活人的人市,中街爲置換糧草布匹的陽市,東街是一鬼市,所謂鬼市便是貨賣各種稀奇之物的所在,五花八門無奇不有,先前那個以川甲換走婦人的蠻人便是前往鬼市的。這三市分別於月末三天開市,安定下來之後莫問孤身過去了一次,買下了不少藥草,那裡的東西雖然齊全卻價格高昂,採買藥物花錢不少。
自來到此間開始,老五便不時流露出成親之意,只是不敢明說,因爲主家尚未娶妻,僕人便娶妻在前是有違世俗的,莫問見他急切,便以主家身份徵求王元嫆的意願,王元嫆原本是定有親事的,只是沒有過門,後來王家獲罪此事自然作罷,淪落至此她也無甚要求,一切聽憑莫問做主。
由於不喜熱鬧,莫問便沒有爲他們大操大辦,親自爲二人主持了昏禮,正了名分送入洞房。莫問耳清目明,非禮勿聽,便住到了藥鋪。
老五新婚伊始,消耗無度,即便是白日行走也彷如施展追風鬼步,左搖右晃,暈暈乎乎。
夫妻牀幃之事莫問本不想多加干預,後來見老五精神越發萎靡,無奈之下便出言訓誡,老五受教,大爲收斂。
雖然開設藥鋪,莫問卻極少坐堂,老五粗通藥理,尋常病患便由他出面,疑難雜症莫問纔會出手,鄉人也無甚銀錢,診資無非是幾枚雞子,一把菜蔬。
如此過了一個月,諸事安定,按部就班,莫問收拾行裝準備出門,居於此處只爲了提升修爲,而提升修爲最快的方法便是服食丹藥,而今煉丹的靈物和所需鼎器皆無下落。
老五要陪同莫問進山,被莫問制止了,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有登徒子,王元嫆貌美驚人,孤身留下也不安全,此外老五還有堂要坐,有田要耕,有馬要喂,也抽不開身。
出門之前莫問留黃符一道,告知老五若有急事可焚符召喚。
準備妥當之後莫問帶着王元嫆爲其準備的乾糧西行進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