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寒霜在秦墨這裡待了幾天便離開了,秦墨也沒問她去做什麼,只是想到這世間百態,開始思索起那個答案。
想了有半月,他也沒個頭緒,有一日葉曉蝶照常來送飯,卻發現秦墨拿着刻刀,手裡拿着塊木頭,正在雕琢着什麼。
從那大致的輪廓裡,葉曉蝶看到是一個人,當看到那長髮時,她突然心底一黯,但她還是走了過去,臉上掛着微笑。
秦墨全神貫注,似乎沒注意到葉曉蝶到來,大約半個時辰過去,他已經滿頭大汗,手也顫抖了起來。
一旁的葉曉蝶有些擔憂,正要說什麼,秦墨突然停下手,嘆了口氣:“還是不行啊。”
“怎麼不行?”葉曉蝶問道。
秦墨回過頭,這才發現葉曉蝶來了,有些歉意,道:“抱歉,我沒注意。”
“吃飯了。”葉曉蝶拿出飯盒裡的飯菜,都還熱乎。
“嗯,廚藝越來越好了。”秦墨吃了一口,不由的讚歎。
“是哥哥教的好。”葉曉蝶臉一紅,心底卻是暖暖的,這些日子秦墨沒事就會教她廚藝,“我從沒想過食物經過簡單的處理之後,竟然會這麼鮮美。”
“那是你有悟性。”秦墨扒着了幾口飯,吃的津津有味,自從那一日後,再也沒有人來打攪他。
皇城裡暗流涌動,所有人都好像忘了他的存在似的,各自謀劃着各自的大事,雖然古世家至今還沒有什麼動作,可那也只是遲早的事情。
得到秦墨的讚美,葉曉蝶心底美滋滋的,突然問道:“哥哥,你雕刻的是她嗎?”
“是啊,閒來無事,總得找點事打發下時間。”秦墨回了一聲,見她臉色一黯,笑着道,“改天我也給你雕一個,怎麼樣?”
“好啊,好啊。”葉曉蝶一臉激動,想到剛纔秦墨手顫抖,她又問道,“那剛纔爲什麼不繼續雕下去?”
儘管這可能觸及到秦墨心底的傷疤,葉曉蝶還是很想知道,不是好奇,是因爲她很擔心。
“因爲她是最難雕刻的。”秦墨放下筷子說道。
“對不起。”葉曉蝶以爲觸及了他的傷痛,心底很是自責。
“不是你想的那樣。”秦墨伸出手,想要安慰她一下,卻擔心這個動作太過親近,又收了回來,解釋道,“我發現她在我腦子裡的記憶越來越模糊了,她是命運啊,怎麼可能呈現於在現實中,但我不想忘了她,可拼命的去記,卻發現她的容顏越來越模糊了。”
不知爲何,聽到這話時,葉曉蝶心底一痛,卻笑着道:“哥哥,也許,也許她是想讓你忘記她,不要這麼想她,所以才讓你忘記她吧。”
說完,她又低下了頭,做好了被秦墨罵的準備,她心底確實是這麼想的,可這麼想很自私。
“也許是吧。”秦墨笑了笑,道,“可這次我絕對不會忘記她,在她徹底模糊之前,我要把她雕刻出來,哪怕有規則限制,我也要把她雕刻出來。”
葉曉蝶有些意外,卻鬆了一口氣,但心底更加失落了。
第二日,她再來的時候,秦墨送給了她一個雕刻,卻並不是她的模樣,而是一個圓滾滾,胖乎乎的男子,看起來很有福氣。
看到這雕刻的男子,葉曉蝶沒有來的感覺到歡喜,她問道:“哥哥,這是誰?”
“這是佛。”秦墨回道,“有那麼一個地方,有一個習俗,叫做男戴觀音女戴佛,是一個祈求親朋平安的方式吧。”
“佛,就是小師伯口中常常掛在口中的佛嗎?”葉曉蝶問道,雖然雕刻的不是她,但葉曉蝶還是很喜歡。
“你小師伯的佛,是他的佛,我的佛是我的佛。”秦墨找了一根紅線,給她串了起來,道:“願你一世平安。”
秦墨的佛很簡單,只是祈親朋平安的佛,只是他心底的一個願,也是他的心意,就好像在他的故鄉一樣,人們的心意,更甚於祈求佛。
葉曉蝶不懂,但秦墨給她帶上佛時,她真的很開心,就像是小時候父親送她第一件禮物那樣歡喜,每天都放在枕邊,陪她入眠。
半年後,中州發生了很多的變化,先是幾大世家爲了爭奪領地而開戰,大戰波及了十幾個世家,人族亂象叢生。
八大古世家沒有參與進去,但很多人都知道這些世家開戰,是有古世家在背後支持的。
而在古世家之下,最強大的世家李家,卻早早的撤離了中州,把家族的基業大多數都遷往了南域。
以往李家幾乎把持了整個中州大半的商道,如今李家這一撤走,古世家立即接管了他們離開的真空。
作爲回報,李家在撤走的時候沒有任何人難過,順利的遷往了與異族大戰最爲激烈的南域。
臨走之前,李白來看過秦墨,見到秦墨醉心於雕刻,他有些傷感,到了這個時候,即便是李老爺子都對他有些死心。
李白離開皇城時,秦墨離開了院落,來到了皇城的城牆上,遠遠的看着李家的車隊離去,直到消失在他的眼中,他自言自語道:“有一天,你們會回來的,那時,我將兌現我曾經的承諾。”
李家唯一留在皇城的產業就是那一處老宅,對此各大世家都沒有意見,即便是古世家也沒有說什麼。
這半年,東域發生了多事,正如姜寒霜所說,道門勢力越來越大,收的弟子越來越多,道主傳出了他的道法,大有蓋過學宮之勢頭。
即便是進攻東域的異族,在道門極度強盛時,都開始退縮了,他們把大部分的力量放在了北域和南域。
西域的佛越演越烈,很快遍及了整個域,最讓人不可思議的是,一些進攻西域的異族,都信了佛。
西域的人族開始相信,在聖皇大行,夫子離世之後,佛可以救得了他們,那些曾經牴觸佛西域人族,也漸漸的開始信佛。
這事情若是發生在聖皇時代裡,卻絕對不能容許的,人族信的是聖皇,他們的天就是聖皇。
可現在不一樣了,聖皇不在,夫子離世,玄黃大界消失,天道也消失了,就連命運都沉睡,人們心中需要一個信仰,來填補心底的真空。
中州戰亂一團,本來是人族最強大的勢力,卻在不斷的內耗,南域戰事極爲慘烈,若不是南極地皇坐鎮,沒有古祖的騷擾,恐怕南域的戰事會更加吃緊。
北域到是穩定了下來,但異族投入到北域的力量,遠遠超過其他三大域,源源不斷的異族大軍涌入北域,似乎要把北域生吞了一樣,可北辰地皇帶領的北域人族卻一步不退。
學宮依舊沒有任何動靜,二先生去遊歷了,從學宮歸來的三先生帶着騎士直接去了南域,其餘幾位先生也都很忙,所有的事情都是大先生一人打理。
開學時,返回學宮的學子卻寥寥無幾,對此,道一併沒有太在意,但他的幾位師弟發現,大師兄登上山頂的時候越來越多,他臉上的笑容也變得越來越少了。
儘管外面天翻地覆,但對於皇城的人們來說,最大的事情不是這些,而是突然出現的雕塑。
這些雕塑栩栩如生,形態各異,有憨態可掬的古獸,也有異族,其中還有夫子和歷代聖皇,以及人族歷史上一些強大的存在。
雕塑剛出現時,人們都很牴觸,他們覺得這是對聖皇和夫子的褻瀆。
但出售這些雕塑的商家卻很神秘,連古世家都放之任之,當這些東西多了的時候,人們便習慣了。
更何況這些雕塑十分精美,虔誠者把聖皇和夫子買回家中供奉了起來,至於那些異族和古獸的雕塑,則變成了孩童手中的玩物。
當看到這些往常兇惡的東西在孩童手中成爲了玩物時,很多人族強者不由心底唏噓。
但後來,人們發現這些雕塑越來越少,直到那家商鋪再也不賣,有人去打聽,那商鋪的人卻拒絕回答。
這些雕塑流傳在皇城,流入中州各郡,當雕刻這雕塑的人不再雕刻的時候,價值也就高了起來。
立即便有人開始模仿,但模仿出來的雕塑卻跟之前的這些雕塑完全不一樣,雖然也是栩栩如生,可總覺得缺少了一些神韻。
於是,前面這一批雕塑便價格昂貴了起來,尤其是落到世家手中時,這些雕塑便越來越貴,價格也越來越離譜。
這一日,道一站學宮的山頂,這裡以前是夫子打盹的地方,很多人在這裡見到夫子,以爲他在靜思,只有道一清楚,他確實是在睡覺,因爲他太老了,太疲憊了,有時候動一動身子,都感覺非常艱難。
道一手裡拿着一個小人,這個小人雕刻的栩栩如生,最不可思議的是,這個小人身上透着一股難以言語的神韻。
他拿着小人時,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一股思念之情,他知道這是誰的傑作。
他第一次拿到這個小人時,告訴自己以後再不流淚的道一,差點落淚。
那人說,這是送給他的禮物,這個禮物真是讓他討厭極了,但他又喜歡極了,所以他很感激那人,於是幫他去賣這些東西。
那人說,這也是他送給那些還緬懷着過去的人們的禮物,也是他送給未來人們的禮物,他說過去的記憶,應該通過某種形勢保存下來,這樣才能讓他們繼續存在。
道一每次上來,都會拿出小人,但這次他決定把小人保存起來,他看着西方,臉上嚴肅了起來。
這時,西方走來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