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 夜若白晝(下)

這一聲殺氣騰騰的喊殺聲震撼了戰場上的所有人。

黃巾們的鬥志更加高昂了,他們清楚得知道,殺了對方的一名主將對於整個戰局的影響有多大。

而那些漢兵卻呆呆得望着眼前的這個滿臉鮮血的黑髮年輕人,像是被抽空了靈魂,在他們看來,龐勇的實力幾乎是不可戰勝的,可就是這樣一個強大的人,卻死在了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手中。

這怎麼可能!

不光是漢兵們,就連張角與張寧都是一臉的錯愕。

盧植倒退了兩步,喃喃道:“重毅老弟……是老哥我害了你啊……”

他這不經意間的動作看似微不足道,但對於整個漢軍而言,卻是致命的!一個統帥如果在戰鬥中後退了一步,那哪還能指望士兵不後退?一時間,漢軍中嘈雜無比,甚至有些心智不堅的漢兵已經在四散逃竄。

盧植大喝了一聲:“誰敢後退,立斬不赦!”

這一聲大吼還是有些作用的,漢兵們看了看前方,又看了看後方,終於沒有再後退。可是這時的他們,哪裡還有半點陣形的模樣,後排的弓箭手失去了長矛兵的掩護,被黃巾們衝上來,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斬去了頭顱。

戰局,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盧植嘆了一口氣,望了望江冥,笑道:“年輕人,你很不錯!我們還會見面的!”

江冥在不遠處打量着盧植,驚疑不定,這個男人的年紀與張角相仿,大約都在四十多歲左右,身材不算高大,但江冥卻感覺有種頂天立地的正直感。他眼睛微眯着,裡面銳利的精光讓人有些難以直視。

黑暗的雨夜裡,盧植的容貌很難看清,但那雙眼睛卻已經深深印在了江冥的腦海之中。

盧植?他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盧植不再看江冥,他咬着牙齒,似是極爲不甘得對着天空大喊道:“全軍撤退到南皮!撤!”

聽見盧植這句話,所有漢兵如釋重負,一個個倉皇后退。

江冥冷笑了一聲,大喊道:“想跑?哪裡走!”他低吼一聲,又追了上去。

江冥的武勇已經震懾了所有的漢兵,他此時這一聲低吼,在漢兵們聽來卻像是驚雷一樣,震得他們心中一跳,腳下跑得更快了。

江冥剛想繼續追上去,從他身後卻傳來了張寧急切的呼喊聲:“白癡!快回來!”

江冥一愣,忽然想起了一句老話——窮寇莫追!

還未反映過來,江冥就感覺自己的胸口一痛!

“不要啊!!”

“救他!”

一隻利箭從黑暗中飛出,直接射入了他的胸膛!

他眼前的世界一片慘白,軟軟倒了下去,只感覺有人在搖着他的身體,可他卻不能清醒過來,時間久了,隨之而來的,是睏意。

……

黑暗,無邊無盡的黑暗。

四周嘈雜的聲響如同一個漩渦一樣涌入了江冥的耳朵,將江冥包圍在其中,那聲響時而悄無聲息,時而暴躁如雷,如同海浪一般,潮起潮落。

天地彷彿變得格外龐大,而江冥自己卻變得無比渺小,巨大空間的壓抑感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周圍好像是火海,江冥感覺自己正在被火焰炙烤,那焦灼的氣息曠如燎原烈焰,狹如深谷火葬。

茫茫宇宙中,似乎傳來了一股浩然的涼風,這股像是在一點一點得熄滅火焰,可是痛苦的程度卻在不斷上漲,如同是野火在春風的吹拂下,愈來愈猛烈。

終於,火熄滅了,江冥又一次陷入朦朦的睏意之中。

但這一次,他的意識卻是清醒的,劇烈的疼痛讓他無法入眠。如同是一個馬上要睡着的人,卻又被利刃一刺,難以睡去,如此往復之間,不知道過去多久,江冥聽見身邊傳來了說話聲。

“他怎麼樣了?”

“斷箭拔出來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

“這個白癡……”

“畢竟是第一次上戰場,不是麼?”

“可他居然能打敗龐勇,真是不可思議。”

“戰場上從來不乏奇蹟,不是麼?”

“他醒了要怎麼做?這樣一個勇將,要留住他嗎?”

“怎麼,你想留住他嗎?你不是很討厭他嗎?”

“是啊,我當然討厭他,只是,只是這是一個人才,不是麼?”

“他的路,由他自己來決定,倘若他要走,我也不能留他。”

“嗯……”

江冥很想要睜開眼睛看看說話的到底是誰,可是那一片黑暗又一次向他涌了過來,將他吞沒,又陷入了沉睡。

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江冥看見了自己穿越前的情人,還活着的母親,冷漠兄弟姐妹們,從他的身旁經過。

江冥站在黑暗裡,沒有伸出手,也沒有呼喊他們,看着他們一個個在自己的身旁經過,江冥彷彿有一種錯覺:我和他們從未生活在一起,從未認識過……

我屬於哪兒?

我的世界,到底是在哪兒?

忽然,有一個男人在江冥的身旁緩緩得走了過去,他目光呆滯,嘴角掛着鮮血,轉過頭掃了江冥一眼。

江冥悚然一驚。

這是他的父親……

”爸爸……”

這個男人沒有回答他,他又如同機械般得回頭了頭,繼續走下去,走進了一片虛空。

江冥想要追過去,卻發現有一道無形的牆壁,深深將這個世界分成了兩個世界。任憑江冥如何呼喊,也無法讓牆壁另一邊的父親聽見。

江冥心中太多想要找一個人傾訴,但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傾聽,四周安靜得讓人發慌。江冥仰起頭,正想要嘶聲咆哮時,卻看見一名女子身披淡淡熒光,從空中幽幽飄下。

她的身姿猛一看如同是東方神話中的仙子,綵帶紛飛,無風自揚,但仔細一看,卻又如同是西方神話中的神女,聖潔高雅得讓人生不出半點不敬之意。彷彿一根羽毛落地,這名女子腳尖一點,輕盈地踏上了地面,面對着江冥輕輕一笑。

這個女子對着江冥嫣然一笑,這一瞬,整個空間都好像失去了色彩,萬物爲之失聲!

女人目光如水,掃過了江冥後,望向了遠方,伸出了一隻手,指向遠方:“看,在那世界的邊緣,有一片虛空。”她的聲音宛如天際傳來的渺渺樂音,透徹如冰,空靈如鶯。

江冥癡癡說不出話來,順着女人的目光望出去,只見在那無形的牆壁後面,有霓虹流彩,夜景高樓。

江冥頓時驚呆了!

剛剛那裡還只是一片黑暗,此時卻變成了他穿越前的世界!

這個女人轉過頭,微笑着說道:“那虛空後的世界,是你心裡的世界,你沒發現那裡很熟悉麼?”

江冥仔細一看,感覺渾身一涼。

這正是他經常夜晚站在陽臺上,眺望的城市!

“宇宙是平衡的,光是千絲萬縷的,你身在過去,如果想要回去,那麼……”

女子的眼睛裡,似乎是蒙上了一片迷霧:“在你沒有找到回家的那片虛空時,絕對不能破壞規則,必須要按照歷史的腳印一步步走下去,不然,哪一天,你回到了那個世界,你便會發現,一切都變了。而那時的你,存在也不存在,違背了規則,你也會消失。你能明白嗎?”

宇宙是平衡的,光是千絲萬縷的?

平行宇宙論?

蝴蝶效應?

倘若我改變了歷史的進程,比如?黃巾起義不是失敗了,而是成功了,那麼這個世界上也就不存在三國,也不存在晉朝,也不存在南北朝,也不存在……

而我?存在也不存在?

女子彷彿看穿了江冥的內心,笑了笑,說道:“祝你好運,守望者。”

這個女人的身影忽然開始變化成爲流熒,一點一點得暉散在這個黑暗的空間裡,一時間整個黑暗一片光亮,夜若白晝。

江冥立馬伸出了手,似乎是想將她挽留住。

“不要走!!你是誰?把話說清楚!!”

江冥一聲大吼,猛然從牀上坐起。

他此時胸膛起伏不定,滿頭的細汗。

江冥睜大了眼睛,剛想要探了探自己現在是在哪兒,卻發現自己身體纏了幾圈麻布,根本動彈不得。仔細打量了一番後,他發現此時正身處在一座營帳之中,四周的擺設,倒是有點眼熟。

待到他看見張寧正一臉欣喜得看着他時,江冥終於明白了。

我是在她的營帳裡。

“我怎麼了?”江冥問道,說着,他就想要掙扎着下牀。

可是這一動,江冥就感覺自己渾身無力,肌肉痠疼,尤其是胸口處,疼得他幾乎暈過去。低頭一看,只見一絲絲鮮血從那包紮他胸膛傷口處的地方滲了出來。

江冥咬了咬牙,額頭青筋狂冒,好不容易纔將這撕心裂肺的疼痛壓了過去。

張寧見他這個模樣,於心不忍,輕輕拖住了江冥的背脊,又將他平放在牀上,輕柔說道:“你被冷箭射中了,加上你渾身脫力,差點成個死男人了。”

江冥看着眼前的這個女子吐氣如蘭的模樣,一時間愣住了。

張寧那持着長劍,衝殺在戰場上的模樣還歷歷在目,可一轉眼,她卻又眼角含笑,目光似水溫柔得看着自己,這巨大的反差讓江冥好不適應,看着她的瓜子臉直愣神。

一場暴雨下了兩天兩夜,終於在兩天後的中午停下了。此時的空氣中微微帶着水分,清新涼爽。

陽光也不再那般炎熱,有些朦朧的光線透過了她披着的長髮,暖暖得照在江冥的臉上,好不愜意。

突然發現……

這個瘋女人真的很漂亮。

==========我是突然出現的分割線=========

PS:狂風暴雨的時間過去了,接下來嘛……嘿嘿嘿嘿~你們懂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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