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孫氏……”牧碧微不敢相信的道,“竟然是曲氏……可孫氏向來就和曲氏不對付的啊?”
聶元生淡然道:“孫氏在宮中,因爲姿容過人,但出身貧寒,又是進宮幾年也沒被看上的,所以很受宮人的欺侮,那些欺侮她的宮人怎麼可能讓她有見到貴人的機會?卻是採選時,曲氏偶然路過,發現她躲在宮牆的暗洞裡哭泣,就叫了她出來詢問,孫氏見曲氏衣着光鮮,氣度不俗,猶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就求她進宮後收自己到身邊爲宮女……曲氏是什麼出身?怎麼可能隨便用個人做近身宮女?更何況孫氏還生的那麼好……”
頓了一頓,他繼續道,“那時候曲氏正琢磨着怎麼推了皇后之選,就明白的告訴她,憑她美貌做個宮妃也夠了,做使女反而辱沒了天賜的好相貌,有了曲氏的指點,孫氏才能在宮道上巧遇了陛下!”
牧碧微疑惑道:“照理說曲氏對孫氏有恩,爲何孫氏卻處處與曲氏過不去呢?”
“這世上可不是人人都知恩圖報的。”聶元生譏誚一笑,“恩將仇報之人從古以來難道還少嗎?對於孫氏來說,曲氏本是高高在上、與她有云泥之別的人,然而因爲帝寵的緣故,她發現自己也沒有那麼卑賤,但她偏偏就求過曲氏,曲氏雖然給她指了宮妃這條路,卻也表露出連宮女都不要她做的世家講究來,更何況孫氏侍奉陛下後,嫉妒者衆多,她容貌無懈可擊,人人都攻訐她的出身,連前朝也覺得她不配爲妃嬪……一直提議讓她就個散號就算了……時間長了自然看見曲氏反而格外的痛恨了。”
聶元生冷哼道,“咱們私下裡說句罷,陛下是個什麼樣的人,從前都是由我幫着應付高祖和先帝,曲氏幼年時,太后很喜歡她,先帝爲着籠絡曲家的緣故,也授意太后時常召她入宮,與陛下、宣寧長公主、廣陵王算得上青梅竹馬,你莫看曲氏隨和大度的模樣,其實她心性極爲高傲,別說陛下這樣貪花好色不喜朝政的,就是廣陵王,也嘗被她評價爲貌似賢德卻極爲糊塗……之前安平王請封庶女的事情上面,廣陵王不就顯出糊塗來了嗎?
“當初利用孫氏之後,曲氏本以爲自己可以免了皇后之選,不想太后堅持,曲夾執意,她還是不得不做了左昭儀——她才進宮的時候,還有點按捺不住惱火,可是仗着與陛下自小一起長大,明着與陛下說過她不喜歡陛下,叫陛下往後少到華羅殿去的,這件事情還是我勸歇了陛下的怒火……實際上曲氏極厭陛下之無能!”聶元生譏誚道,“就連我代陛下批閱奏章的事情,其實有次已經被她撞破,只不過她一直裝糊塗罷了!”
牧碧微回想起來當初孫氏和何氏藉着冷美人和雪美人暴斃之事攛掇着姬深奪了曲氏的宮權,姬深召見曲氏,似乎的確說過“你我彼此並不相悅”的話來,原本以爲只是姬深不喜曲氏無麗色,曲氏性.子又不熱烈,這才故意這麼說,原來是曲氏明白的說過自己對姬深無意——以曲氏的深沉內斂,能夠公然這麼告訴姬深,想來當初她也是恨得極了纔會沒忍住,她就好奇的問道:“那曲氏在宮外可有喜歡的男子嗎?”
“她是恨不生爲男子!”聶元生道,“你莫看宮裡許多事情都似乎與她有關係,實際上也未必是她做的,多半是曲家所爲,她不過是礙着家族沒阻止罷了,老實說曲氏善謀能斷,雖然也不是下不了狠心,但她做事一向大氣,鮮少會用陰私手段,我也算與她一起長大……嗯,我與她見的也不是很多,但當初祖父還在世時,她年歲還小,祖父就說曲家將來恐怕要着落在她身上的。”
聶臨沂的評價自然能夠使人信服的,牧碧微不禁感慨道:“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放心了,看來先前在冷宮裡她對我說的話倒也是可信的。”
聶元生見她沒有計較自己語氣裡透露出來從前和曲氏也頗爲熟悉之語,暗鬆了口氣,忙道:“雖然曲家如今看似樹倒猢猻散,然而究竟數百年底蘊放在那裡,在前魏的時候曲家也不是沒有這樣落難的時候……曲氏那裡,料想不會太過爲難咱們的,你可還有旁的心事?”一面說他手腳一面就不太老實了。
“何氏今兒個過來見祖母,一面說了給我大兄次子的名字定了,一面卻是拿出她之前爲何海、小何氏預備的東西。”牧碧微皺眉道,“足有三百多萬兩白銀的家當……她說是因爲怕小何氏年輕,有了這筆巨資後不思進取,這才連小何氏那份也自己保管,但我與祖母都曉得她是怕小何氏保管不住,回頭糊里糊塗的就落了我家手裡去了,只是何衍……就是她取的名字,如今纔多大?就這樣把家產都交給了我祖母,即使她對祖母信任罷?可我總覺得有些心裡不定。”
聶元生眯起眼道:“的確有點不對勁!先前她一直將這麼一筆家當帶在自己身邊,恐怕一來是怕白氏收存的話,被何家人發現打主意,而她身在宮中鞭長莫及!二來如你所言,小何氏不像是能夠對你大兄守得住秘密的人……三來她在宮闈裡也需用銀錢……但三百多萬……即使她身邊還留着些私房,恐怕也不多了,一下子拿出這許多銀錢來,倒彷彿像是……”
“像是託孤?”牧碧微不由脫口而出!
“以何氏的城府,即使如今已經與你和好,但如此巨資,孰能不動心?”聶元生苦笑着道,“若非有了你和恊郎,我單是聽一個數目,那是說什麼也要分杯羹的!何況何衍乃是過繼出去的次子,沈太君和牧令、牧司馬,焉能不更偏心牧嶸?即使是小何氏,恐怕也不會覺得這筆錢分些給牧嶸、牧鳶娘有什麼不妥當吧?”
牧碧微亦苦笑道:“小何氏一向什麼都聽大兄的,再說何家豪富,休說我家了,恐怕比宮裡也不差什麼!我瞧我這個大嫂,根本就沒怎麼把銀錢看在眼裡,她還不是清高,不過是打小就是錦繡堆里長大,即使何家嫡庶不分,誰叫她最小,白氏我見的不多就不說了,何氏那麼厲害的長姐在,哪裡能叫她次次受委屈?這麼大一筆家當,估計她高興起來,連碧城那邊分上一半都不在乎。”
“何氏自然也知道小何氏的性情的。”聶元生道,“因此她交與了沈太君,這也是在賭沈太君的賢德名聲了,不過何衍終究也是牧家子弟,即使過繼,沈太君哪怕不照着何氏所言全部給他,總也虧待不了他。”
“不管怎麼說我家總比何家可靠。”牧碧微沉聲道,“若是何氏自以爲能夠在衍郎長大之後還好好兒的,這筆家當自然是由她自己轉交!”
聶元生皺起眉:“何氏莫非發現了什麼,自忖……有危機,這才急着借何衍誕生,將從何氏弄出來的家當轉移麼?”
牧碧微正要聽他繼續分析下去,不想聶元生已經順勢解開了她的衣帶,懶洋洋的道,“反正要出事的是何氏,回頭再想罷,說起來她倒也厲害,何家縱然有錢,三百多萬,估計也是小半個家底了……唔,你換了一種香……”
“你方纔不是說曲氏不喜歡陛下,是因爲覺得陛下無能嗎?”不想牧碧微卻似笑非笑的止住他動作,追問道,“那麼代陛下批閱奏章、還應付過高祖、先帝兩位明君的你怎麼說也是極能幹了?曲氏說陛下無能,可是與你對比出來的?”
聶元生暗呼頭疼,忙不迭的指天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