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我剛走進宿舍,差不多全大隊的飛行員都朝着我跑過來。
“伊諾大隊長轉到這裡來了!”
“他住在什麼地方?”我立刻感到精神異常振奮,想馬上就跑去見他。
“是今天把他送到這裡來的,他的傷還沒有好,現在他住在自己的宿舍裡呢。”
第二天早晨,我找到了伊諾大隊長的住處。
“啊,原來是你呀,雷金。快進來,快進來。”他一邊從牀上擡起身來把手伸給我,一邊說道。
在他那沒有血色的臉上,已經能夠微微看到紅暈,眼睛也顯得有神了,我高興地猜想,他的傷大概快要好了吧,大隊長好象猜透了我的心思,他說,他很快就會好的,他早就想回到大隊裡來,所以,才急着離開醫院。
“說說吧,你出了什麼事?”他突然轉了話題,把頭放回高高的枕頭上。
我把所發生的事情,全面地向他做了報告。隨後,我又從衣袋裡掏出有科拉夫少校簽字的那張送交軍事法庭的起訴書副本。
伊諾大隊長看過這張滿紙胡言的起訴書以後,就用手墊着後腦勺默默地躺了好長時間,我也默默地等待着聽他將要說些什麼。
“是啊,情況很複雜呀,雷金。我得好好想一想怎樣才能幫助你澄清問題。”
我在大隊長面前承認我有過錯,但也指出,他們對我有偏見,而且心毒手狠,有了過錯給予懲處是一回事,但殘酷地迫害那就完全是另外一種性質的行爲了,我請求大隊長爲我寫出公正的鑑定,並且把它送到軍事法庭去。
“我多少還是瞭解你的。”大隊長笑着說道,“你說的對,如果誰犯了錯誤,那可千萬不要把他的所有好的方面統統一筆勾銷。遺憾的是,我們有些當長官的搞的卻完全是另外一套:要是誰絆了一跤,那他們就會給這個人再踹上一腳,把他踩進泥裡去!他們生伯這個人還會站起來,甚至站得更高……你的戰鬥出動次數有多少?”
“400多次了。”
“擊落幾架敵機?”
“正式算數的是12架,還有一些未計算在內的。”
“你看,這個事實卻是誰也無法一筆勾銷的,老弟。”
大隊長用一隻胳膊支撐着身子斜躺在牀上,他批評我過於衝動,也抱怨這件事他們搞得太過火了,隨後,他打聽了每一個戰友的情況,包括學習情況,我覺得,彷彿我們是在前線,正坐在機翼下面談心呢。
“你回去以後,可以參加飛行大隊的正常生活,我今天就給你寫鑑定,寫完就送到集羣司令部去,今天就寫!”他緊緊地握着我的手說。
我高興地離開了伊諾大隊長,真理已經出來替我說話了,明天一定會有好結果的,我放心地等待着好消息。
一天,通信員跑來。
“大隊長正在到處找你呢。”他說完就走了。
這使我感到慌恐不安,我想,也許他們馬上就要把我送到軍事法庭去受審吧,我來到大隊部,科拉夫大隊長皮笑肉不笑地接見了我。
“你遊蕩夠了吧?”科拉夫少校傲氣十足地從牙縫裡擠出來這麼幾個字,“瑙緬科將軍從集羣司令部來電話,叫你明天坐車到機場去,給友鄰飛行大隊的飛行員介紹梅塞施米特式殲擊機的情況。”
“是!”
來到友鄰飛行大隊的機場以後,我意外地碰上在食堂裡跟我吵過架的那個校級軍官,他很禮貌地把手伸給我。
“中校年科建。”他首先自我介紹。
“少校雷金。”
我們在一起商量妥要講的內容以後,就一同進課堂了。
於了兩個小時我最得意的事情——飛行、打仗,我把知道的東西,把至今依然在領空的敵機的情況,全都講了,飛行員們提出很多問題,回答問題佔去的時間比講課佔去的還多。
隨後,他們請我到機場上去看新式改進的飛機,我可真想駕上飛機上前線去!……
上完課,這個飛行團的副大隊長請我到他家裡去共進午餐,在宴席上,我見到一位曾經見過面的人——少校大隊領航參謀,他們誇獎我一番,而且很關心我的生活,看樣子,他們兩個人都不願意再把那一次在食堂裡發生的衝突顯露到臉上來。
於是,我決心把我的悲慘遭遇,全部講給他們聽,當我講到某些**肆歪曲事實真相時,他們大爲震驚,都同情我的不幸遭遇,中校還表示,他一定要就這件事給集羣長官寫信,說明事實真相。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了,我們飛行大隊接到命令,要轉移到另一個地區去接收飛機,並着手訓練,我得知這個消息以後,就去問科拉夫少校我怎麼辦,他命令我留下,等候軍事法庭審判。
“長官,伊諾上校給我寫的鑑定你們送到軍事法庭去了嗎?”
“你放心,我們已經送出去了。”他答道。
“不對,你們沒有送出去!”我確知他在撤謊,所以,當即予以反駁。
“那麼說,你比我更清楚了?”科拉夫少校陰險地冷笑着說,“我說過了,我們已經送出去了!”
“那咱們就去檢查一下吧,長官。這鑑定,至今還在軍務股壓着呢,你應該知道,這鑑定是關係着我的命運的呀。”
“那好吧,咱們檢查去。”
我們一同來到隔壁的軍務參謀辦公室。
“你告訴雷金少校,咱們是不是已經把伊諾上校給他寫的鑑定送出去了?”你聽一聽,科拉夫少校這話是怎樣問的!有這樣問的嗎?這不明明是向軍務參謀暗示,叫他如何回答我嗎?
昨天,軍務參謀告訴我說,那一份鑑定還在大隊部裡壓着呢,現在他將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呢?他不會昧着良心說假話吧?
“沒有,沒有送出去,長官。”
“這怎麼可能呢?你簡直是在胡說八道!”
“我說的是實話,長官,是您親自下令不叫我送出去的呀。”
我盯着科拉夫少校的眼睛,一句話也沒有說就出來了。是啊,叫我說什麼好呢?!
我站在房門外,聽得清清楚楚,科拉夫大隊長正在狠狠地訓斥軍務參謀,還威脅說要關他禁閉呢!
我們飛行大隊準備夜間坐火車出發,汽車都裝在平板車上發送,飛行員和機械師都坐客車車廂,在這緊要關頭我該怎麼辦呢?
這時,我想起我在青年時代曾經不買車票坐過蹭車,我定要跟着本大隊一起走,我不能留在預備團裡!在我那個飛行大隊裡,戰友們都瞭解我,如果軍事法庭要審判我,戰友們都會站出來保護我的,要是把我留在預備團裡,那我就是生人了,更何況我捨不得離開我那個團結和睦的集體呢!
當我去找當地的集羣聯絡處請求隨本大隊出發時,值班參謀說:“你可以隨本大隊一起出發,我真不明白,他們搞的是什麼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