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本來想找機會告訴慕容婉心韓密的事情,卻沒想到,一下船慕容婉心便跟着馮度離開了,只得按捺住心裡的焦慮,等回到商會在想辦法。
但是他沒想到,慕容婉心這跟着一走,他就再也沒有見過。
作爲最大的臨海城市海城,此地每年到了海鮮旺產的時候,便會有不少的遊客和客商往來,很是熱鬧。
當然,此處也從來都不缺話題。
“聽說了沒有,馮氏商會的二公子馮度此番出海竟意外尋得他失散多年的未婚妻,如今正帶着未婚妻回去完婚呢!”
“什麼,這等好事都能叫他給遇上了?失散多年也能找到,也是幸運。”
“可不是,還有更幸運呢的,聽說他的這位未婚妻來頭可不小,是當今雲月山莊莊主之女,多年前因緣際會之下失散,此番馮度將她給找回,怕是這馮氏商會要交到二公子的手裡了。”先前說話的那人再次搖頭晃腦的說。
人羣中,韓密壓低頭上的帽子,眼中一片冷沉。
數日前他突然遭遇追殺,好不容易甩掉追兵,卻發覺這些追兵竟然是馮氏商會的人。
馮氏商會的人爲什麼要追殺他,他搞不懂,但是他卻明白,肯定發生了什麼意外之事。
這些天他一直喬裝打扮,在城裡打聽消息。
而今天聽到的消息,讓他極爲震驚的同時,也有些不安和困惑。
臨行前,慕容婉心曾告訴他,她家在楚城的雲月山莊,她是雲月山莊的大小姐。
如果沒錯的話,這些人口中的馮度的未婚妻,就是他的心兒。
如果是這樣,那也就能夠解釋得通馮氏商會的人爲什麼要追殺他了。
定然是馮度知道了他與心兒有情,怕他會阻他的路。所以派人殺了他一了百了。
但是心兒呢?她現在在哪裡?是不是被馮度給矇蔽了?
馮度又用什麼謊話騙了她?
韓密想到心兒可能被馮度給騙了,就覺得心裡撓心撓肺的疼着,火燒火燎,恨不得立刻衝到慕容婉心的面前,將她給劫走,將馮度給殺了。
但是他知道,他不能這麼衝動。
他孤身一人,勢單力薄,如果再衝動,就是武功再好也只有死路一條,他如今所能做的,就是先打探到馮度的下落。
韓密打定主意之後,再不猶豫,直接出了茶館,朝着馮氏商會而去。
馮度既是商會的二公子,若是出現在這海城,定然是要去商會裡的,他或許可以去那裡碰碰運氣。
若是實在找不到,他就去雲月山莊找心兒。
若是馮度的未婚妻真是心兒,他定然是要帶她去雲月山莊的。
韓密在街角守了一天卻沒有發現馮度的蹤跡。
正準備離開,眼前卻閃過一道人影。
韓密眼前頓時一亮。
悄無聲息的跟了上去。
柱子愁眉苦臉的走在路上。
上岸已經三天了,他一直沒有見到婉心,後來一打聽才知道,馮度竟然直接帶着慕容婉心去了楚城,慕容婉心的家鄉。
可是柱子卻無比擔心。
婉心還不知道馮度的真面目呢,若是叫他給欺騙了,那不是害了她一輩子麼?
他這幾日也在海城找韓密的下落。
但是海城那麼大,他不過就是個普通的漁民,又沒有什麼門路,怎麼可能找到?
正走着,他經過一個巷子口,卻猛然從巷子裡伸出一隻手,捂着他的嘴直接將他拖了進去。
柱子瞪大眼睛,拼命掙扎着。
難道是他這些日子打探韓密的消息被馮度知道了,要殺他滅口嗎?
柱子想着,只覺得無比驚恐。
“柱子,是我。”耳邊傳來一句清淡的嗓音,讓柱子頓時停住了所有的動作和掙扎。
這聲音……他雖然聽到的次數不多,但是因爲婉心的緣由,卻記得格外的清楚,如果沒有聽錯的話,是韓密的聲音啊。
韓密拉着柱子道了巷子深處,這才鬆開了柱子。
柱子趕忙轉頭看向韓密,見他摘下帽子露出容貌來,這才鬆了口氣。
緊跟着,又緊張起來。
“如今馮度補下天羅地網要抓你,你怎麼還敢出現?沒被人發現吧?”柱子緊張得四下打量,就怕被馮度的人發現韓密。
柱子的話讓韓密眼中閃過一抹幽光,柱子竟像是知道些什麼似的。
不等他開口,柱子就急急的說:“馮度爲了讓婉心和他在一起,騙她說你已經和別的女人定了親,馬上就要成親了,婉心不相信,他便派人殺你……”
柱子將在船上聽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韓密,最後說:“婉心一下船就讓馮度帶她去找你,不過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婉心了,應該是被馮度帶着回她自己的家裡去了,不過婉心家在何處,我卻是不知道了。”
韓密聞言略微點頭,果然和他所猜想的想去無幾,馮度果然是爲了心兒想要害他。
那看來這兩天海城之內流傳出來的消息,也是馮度有意爲之的了,他想借着心兒的手引他上鉤,進而滅之,永絕後患。
心兒久等不到他,見不到他,或許真就會相信了馮度的瞎話,以爲他移情別戀了,進而心灰意冷。
就算心兒不相信馮度,但是她一旦回到家中,家中長輩在上,又有口頭婚約在身,屆時馮度若是提出要娶心兒,心兒當真是拒絕不得的。
不得不說,馮度此人極毒,竟想出這樣一舉兩得的計策來。
不過,馮度還真是掐中了他的命脈了。
他沒有過去,從醒來之後就只有心兒一直陪伴着他,也是她教會了他怎麼將一個人放在心底,好好珍藏着,愛惜着。
他生命裡所有的記憶與美好都是和心兒一起織就的,沒有心兒,就等同要了他的命。
所以明知前路危險重重,艱難險阻不斷,一不小心還可能會丟了性命,但是韓密知道,他不會放棄。
因爲他的生命,只有有心兒在才能夠完整,否則,他活着與死了又有何意?
“韓密,你現在想怎麼辦啊?”柱子看着韓密陷入沉思,不由得開口問道。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你回去之後,要表現得若無其事,什麼都不要說。否則會有危險。”韓密叮囑一番,準備離開。
“可是你若去找婉心,你肯定會有危險的,你便是不去,婉心也不一定會有事。”柱子咬牙說道。
馮度要的只是慕容婉心這個人和她背後所代表的權勢,至於韓密,他只是爲了以防事情有變而不得不動手除掉的人,若是韓密躲起來,他找不到,等他和慕容婉心成親之後,自然不會再這般步步緊逼要殺韓密。
柱子的意思韓密懂,但是他的脣邊卻難得的流露出意思的笑容來。
“心兒她在等我。”簡簡單單的六個字,卻已經清楚明白的說出了此刻韓密的決定和心情。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便是韓密的決定。
只因爲慕容婉心還在等他。
“你回去吧,若是我能救出容兒,日後丁當會和她一同回漁村看你。”丟下這句話,韓密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柱子的眼前。
柱子輕嘆口氣,他終於明白自己和韓密比差在哪裡了。
差在一顆心。
韓密對慕容婉心,那是毫無保留,傾盡一切的,哪怕明知去是送死,也絕對不會退縮。
而他,若是遇上這種情況,怕是會找個地方躲起來,避避風頭再想法子吧。
灑脫一笑,柱子轉身朝住處走去,該做的能做的,他已經做了,接下去如何,就看他們兩個的造化了。
而且,就算過了馮度這一關殺機,他們兩個的前途也是堪憂。
畢竟從馮度的態度上就能知道,慕容婉心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大戶人家規矩多,而韓密失憶,除了他這個人,什麼也不能給慕容婉心,她的父母願不願意將人嫁給他還不一定呢。
只是這些,都不是柱子要擔心的了。
他除了祝福他們,也做不到別的了。
客棧。
慕容婉心和馮度在此處投宿。
已經離開海城三天了,而這三天,慕容婉心沒有給馮度一個好臉色,見面如見仇敵。
“婉兒,你這又是何必,我們小時候的情誼,還比不上你數月相處下來的感情嗎?你就這麼非他不可嗎?”馮度找到慕容婉心,想和她談一談,開口就是一聲輕嘆。
慕容婉心冷冷的看着馮度,道:“沒錯,我心裡只有大哥,你就算費勁心機的將我送回家,我對你也不會有一個字的感激,你也別想什麼履行婚約的事情,我不會嫁給你的,死也不嫁。”
雖然慕容婉心不知道馮度爲何這般費盡心思的想要娶她,但是單憑他阻攔她和大哥見面,她對馮度就已經再也沒有半點的好感了。
“婉兒你當真以爲我做這一切是爲了娶你,是爲了達到什麼目的嗎?你這樣想我,我真的很難過。”馮度苦笑着看慕容婉兒。
慕容婉兒冷冷的看着他,眼中沒有半點的鬆動。
馮度動了動脣瓣,似乎想要說什麼,又極力忍住,最後道:“婉兒你好好休息,我做這一切,真的是爲了你,沒有半點私心的,我……罷了,你睡吧。”
欲言又止,往往最能夠勾起一個人的興趣和困惑,慕容婉心被他的表現鬧糊塗了。
在他走到門口,即將走出去的時候,慕容婉心開口了。
“你站住。”聲音依舊冷冷的。
可是馮度卻因爲她的開口而露出一抹笑意,魚上鉤了,那就好。
不過轉瞬,他的笑意便斂去了,嘴角掛上一抹苦澀。說:“婉兒,我知道你討厭我,放心,我以後會盡量避免出現在你面前,免得你煩心。”
門被打開,馮度一隻腳跨出門去。
“你說,你到底還有什麼事情瞞着我,你今天不說出來,就別想走出這道大門。”慕容婉心急了,直接跑到門口攔住他的去路。
慕容婉兒冷冷的瞪着馮度,一副要不到答案誓不罷休的模樣。
馮度抿着脣,皺着眉,說:“婉兒,既然結局註定是傷心的,那我不想說出來讓你難過,保持現狀就好。就算你因此怨我恨我,我也認了。”
當真將一個苦心爲她的形象演繹得極好。
若是普通女子,定然會被馮度這演技給折服,以爲他真的是爲她好。爲她做了多少的事情。
但是慕容婉心不會。
她不知道馮度做這些的目的,但是她知道,馮度不愛她,對她沒有半點感情。
相逢之初,她沉浸在能夠離開能夠離開漁村的喜悅了之中,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對,但是之後,從在船上馮度說韓密的那番話之後,慕容婉心就開始注意觀察他的言行舉止。
她發現,馮度這人,雖然看似溫柔體貼,大方優雅,實際上性子卻有些陰沉,陰晴不定的。
這讓她唏噓不已,只覺得他是在商海中沉浮時間太久,因而纔會這樣。
但是,她並不知道他對自己還有着說不出的企圖。
所以纔會一下船就毫不掩飾的要去找韓密。
可是她沒想到,他會假借帶她去找韓密的名義,直接帶着她往雲月山莊趕。
他話裡話外都在明示暗示他喜歡自己。要和自己完婚成親,但是慕容婉心看得清楚明白,他的眼中沒有愛意。
若是她沒有和韓密相愛過,沒有體會過那種愛入骨髓的甜,不懂得去分辨一個人愛另一個人時的目光,或許她真的就相信馮度是愛她的了。
因爲他表現太好了,太溫柔了。
可是她愛過,自然就知道,馮度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演戲而已。
所以馮度說的喜歡,她一個字也不相信。
慕容婉心冷冷的看着他,說:“你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會不會傷心呢?”
馮度像是被逼得走都無路,退無可退,終於嘆息一聲,說:“我不讓你去找魚浩瀚,確實是有緣由的,因爲……因爲魚浩瀚他……”
“他怎麼樣了?你快說。”慕容婉心急怒道。
他這樣吞吞吐吐的,讓慕容婉心的心都揪在一起了。
“他死了。在咱們上岸的前一天就死了。我也是怕你難過,纔不告訴你的,你非逼着我說。”馮度皺眉。
“你胡說。”慕容婉心頓時尖叫。
她的大哥怎麼可能會死呢?他答應了要回去找她的,他不會說謊的,他一定會做到的。
“你騙我,你又想騙我。之前騙我說他在外面有女人了,我不相信,你就騙我他死了,馮度,你的心是有多毒啊!”慕容婉心怒瞪着他說。
馮度皺着眉,道:“婉兒你怎麼會這麼想我!我對你所說的,句句屬實,沒有半句謊言,上次魚浩瀚被鏢頭的女兒看中也是事實,要和他成親也是事實,雖說最後魚浩瀚拒絕了,但是確實是發生了。”
“也正是因爲他拒絕了和鏢頭女兒成親,才招來了殺身之禍,不然你以爲他爲什麼會死。我爲什麼會不帶你去找他?”
“我承認我想娶你確實有私心在,但是我卻絕對不會去害你,傷害你。”馮度滿臉冰冷的慍怒。
他真的不會害她傷害她來達成目的嗎?
慕容婉心不相信。
她猩紅着眼抓住馮度的領子:“是你下手的對不對,是你動的手對不對!你爲什麼要殺他,爲什麼?”
她怎麼也不敢相信韓密死了的事情。
韓密不可能會像是馮度說的那樣因爲不娶鏢頭的女兒而被殺,只有可能是馮度對他下了手。
“婉兒你夠了,再怎麼說他都救了我的性命,我怎麼會恩將仇報殺他呢?再說他武功高強,我手下的蝦兵蟹將根本不是他的對手。”馮度冷着臉說。
慕容婉心神色一愣,有些遲疑。
馮度卻已經伸手將她的手掰下來,“你好好休息,明天還要趕路。”
說完之後,馮度再不停留,離開了慕容婉心的房間。
他走之後,慕容婉心關上門,背靠着門緩緩滑落在地。
她怎麼也不敢相信馮度的話是真的。
她的大哥真的死了嗎?他說好了要回去漁村接她,說好了要帶她去找爹孃,說好了要娶她的,他怎麼可能那麼不負責任的就死了呢?
慕容婉心不願相信,一個字都不要相信。
可是如今她活在馮度的監視之下,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她就是想驗證消息的真假都沒有辦法。
除非她能離開馮度。
可是她爹孃雖然武功卓絕,她卻因爲年幼時貪玩,不好好練功,爹孃寵着,也就由着她了。
所以她流落在外,根本不會武功。
馮度派人守着她,她根本逃不出去。
心裡憂心韓密的情況,慕容婉心不由得咬着手,痛苦的嗚咽出聲。
她逃不走,也躲不開,她更加沒有手下幫她查韓密的事情。
馮度不是要帶她回雲月山莊麼,那就跟他回去。
回到雲月山莊,她就是大小姐,莊裡的英雄好漢她都可以調動,到時就能查探大哥的消息了。
慕容婉心想到這裡,眼中流露出一抹果決之色。
她要回去,要脫離馮度的控制,要找到大哥。
接下去的行程,慕容婉心極爲配合,讓行程快了不少。
“公子,她這麼配合,是不是有鬼啊?她是不是想回到雲月山莊之後向她父母告您一狀啊?”阿西低聲問着。
慕容婉心的格外配合總是讓他心裡慌慌的。
“是。”馮度淡淡的應,嘴角的笑容帶着涼薄和嘲諷。
“那公子您還……”阿西頓時吃驚的看着他。
“找到慕容婉心的消息已經傳回去雲月山莊了,回不了頭了,如今不帶她回去又能如何?難道等着雲月山莊上門要人嗎?”馮度冷冷的說。
爲了抱住雲月山莊這條大腿,他在找到慕容婉心的最初就已經將消息個傳回去了。
他深知尋找多年卻沒有蹤跡,突然得到消息的慕容健夫婦肯定會對他無比感激,加上當初的婚約,和慕容婉心成親的事情是水到渠成的。
可惜的是他當時不知道慕容婉心這麼難搞定,若是知道,他絕對不會早早的傳消息回去,而是另想他法。
如今再說後悔,卻是遲了。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再說,就算是慕容婉心說了什麼,慕容健夫婦責問他,他也自有一番說辭。
他相信以雲月山莊如今在江湖的地位,夫婦兩在江湖的位置,他們肯定也不喜將慕容婉心嫁給一個記憶全無,不知來歷的人。
所以,他並不害怕。
“放心吧,慕容健就是個莽夫,要騙過他很容易。”馮度冷笑着說。
阿西聞言點頭,公子心裡有數就好。
一路奔波,時間又過了五日。
這一日,他們正在茶館裡歇腳。
遠遠的,塵土飛揚而來,馬蹄聲無數,讓茶館裡的人不由得側目。
路過茶館的時候,一行人停了下來,目光掃過馮度他們停在外頭的馬車和馬匹,最終將目光落在馮度的身上。
“這位就是馮二公子吧?在下雲月山莊沈勻,見過公子。”沈勻跳下馬快步走到馮度的面前,客氣的行禮。
“這位大俠面生得很,到時不曾在山莊裡見過。”馮度淡淡一笑,說。
沈勻沒有計較他的懷疑。“我常年在外,剛剛回山莊,師兄們都有任務在身,無法前來接大小姐,師傅便派了我來。”
馮度沒想到沈勻竟然是慕容健的弟子,吃了一驚,還沒說話,就聽到慕容婉心遲疑的說:“你是……小瘦猴?”
沈勻順着聲音看去,就看到一張略黑的小臉,臉上全是困惑,一雙眼睛卻是有些熟悉。
“大……小姐?”沈勻遲疑的說。
“瘦猴,真的是你啊,你……是爹孃派你來接我的嗎?”慕容婉心頓時無比的開口,雙眼晶亮的看着沈勻問。
“是。莊主和夫人很掛念你,怕你路上有危險,本想親自前來的,但是如今山莊正忙,他們實在脫不開身,就讓我前來。”沈勻又解釋了一遍。
“走走走。跟我走。”慕容婉心跳起腳來,直接扯住了沈勻的手。
沈勻有些茫然,這是做什麼?
慕容婉心直接上了馬車,對着沈勻道:“沈大哥,你叫個人來趕車,咱們走。”
沈勻被她的舉動鬧得一呆,下意識的看了馮度一眼。
這就走?那馮公子怎麼辦?
馮度起身淡淡的看着這邊,眼中沒有驚訝,只有淡然,似乎對慕容婉心的舉動並不意外。
“去哪兒?”沈勻問。
“海城。”慕容婉兒眼中晶亮,脆生生的說。
她的大哥還在那裡等着她,她忍着熬着這麼久,就是爲了能在脫離了馮度掌控的情況下回去找他。
她不相信他已經死了,他答應過她會好好活着的。
“這……小姐不是剛從那邊過來嗎?”沈勻問。
“沈大哥拜託了,我真的必須回去一趟,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真的。”慕容婉心眼中全是乞求。
沈勻對她這樣的目光最是心軟,道:“好,你坐好。我叫人來駕車。”
慕容婉心心裡一喜,趕忙點頭,目光往馮度那裡看了一眼,見他淡淡的看着自己,並沒有要阻攔的意思,不由得微微皺眉,對他,她總是不放心的。
沈勻叫了個自己人駕車,然後走到馮度的面前,朝着他抱拳行禮。
“這一路上大小姐多虧馮公子照料了,小姐要回一趟海城,還請馮公子先行回楚城,稍後沈勻自會帶小姐回雲月山莊。”沈勻客氣道。
“若我是沈少俠,絕對不會帶你家小姐回海城,不過是徒惹傷心罷了。”馮度笑得無害。
“馮公子這話是什麼意思?”沈勻皺着眉問。
“婉兒喜歡上一個男子,但是那個男子騙了她的感情,如今已經離開了海城,我怕她傷心,便騙她說那人已經死了。你若是帶她回去,讓她知道了真相,那不是徒惹傷心是什麼?”馮度淡淡的說。
沈勻聞言略微吃驚,沒想到這中間還有這樣的緣由。
旋即皺着眉,說:“不知那男子姓甚名誰?家住何處?”
“他落水被婉兒所救,失去了記憶,真名無從知曉,化名魚浩瀚,沈少俠若是不放心,可以去海城問問。”馮度說。
他馮家在海城經歷多年,勢力早已遮天,想在海城知道些什麼消息,就算是雲月山莊,也只能知道他想讓他們知道的,所以馮度一點都不怕他們去查。
只要沈勻派人去查,查到他早就已經準備好的線索,到時候自然會告訴慕容健夫婦,屆時就算慕容婉心再怎麼說,他們也只當她被人騙了。纔會如此。
到時候他們不會聽慕容婉心的,只會聽他的,將慕容婉心嫁給他,他得到慕容家的支持,便能成功繼承家業,到時……馮度心裡冷笑。
“多謝馮公子提點。”沈勻應了一聲,說道。
旋即他回到慕容婉心的馬車旁,對着慕容婉心說:“大小姐,現在天色已晚,屬下來時發現前面有一處莊子可供投宿,不遠,不如咱們先去莊子上修整一個晚上,明天再上路如何?”
“是不是馮度和你胡言亂語說了什麼?”慕容婉心撩開簾子,問道。
她的目光不自覺的掃了馮度一眼。
這時馮度已經重新坐下喝茶了,背對着她這邊。
“啊?說什麼?發生什麼了嗎?”沈勻滿臉驚訝的問。
慕容婉心皺眉,難道沒有說什麼嗎?馮度可不是這麼好的人!
然而她不知道,她這樣的態度,倒是讓沈勻更加相信馮度的話了。
“既然沒說什麼,爲什麼不回海城?”慕容婉心又問。
“大小姐。我們快馬加鞭連夜趕路,兄弟們也都累了,而且這個天色昏暗,看着晚些時候怕是要下雨,下雨可不好趕路,而且回海城的路上短距離內可沒有宿頭啊,咱們要是連夜趕路的話,怕是會很麻煩。”沈勻恭敬的說。
慕容婉心皺眉。
她這些年一直在漁村,雖然夠獨立夠堅強,但是對於人心人性的隱瞞和爾虞我詐卻並不那麼瞭解,也容易相信人,所以猶豫片刻,她還是答應了。
“那好吧,就讓兄弟們修整一夜,明天再上路。”慕容婉心說。
她並不想因爲自己的私心而過度的去麻煩別人。
在她想來,沈勻願意和她重新回海城找韓密,就已經是莫大的好事兒了,再一聽他們都累了,也不好意思逼着他們趕路。
慕容婉心放下簾子。而沈勻則吩咐大家前進。
車隊往前行進,沈勻落在隊伍後面,對着隊伍最後的人低低的吩咐一聲。
那人應了,悄悄的脫離隊伍,快馬加鞭朝着海城而去。
一行人在沈勻所說的客棧投宿,當天夜裡,果然如同沈勻說的那般,下起了大雨。
第二天起來,大雨依舊淅淅瀝瀝的下着,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慕容婉心皺眉看着眼前的大雨,這麼大的魚,要怎麼趕路?能走嗎?
“大小姐,這麼大的雨恐怕不適合趕路,您看?”正想着事情,沈勻就上來稟告了。
慕容婉心輕嘆一聲,道:“等雨停了再走吧。”
她雖然心急韓密的情況,但是這麼大的魚冒雨奔波,她也覺得不妥,而且路也不好走。還不定能走多遠呢。
慕容婉心沒有想到,這一場大雨一下就是數日的光景,一等就是數日。
而這數日下來,沈勻派去的人也查到了消息,消息自然是馮度早就安排好了的,而且,沈勻還通過特殊的消息網將事情傳回了雲月山莊,看慕容健的指示。
慕容健夫婦多年未見女兒,早已心急如焚,若不是此刻的雲月山莊正值關鍵時刻,他和夫人早已按耐不住了,頓時下了指令。
天剛放晴,慕容婉心滿心喜悅,正想着和沈勻說盡快趕路,沈勻卻更快的前來找她。
“大小姐,咱們恐怕不能回海城了。”沈勻沉聲道。
“爲什麼?是馮度和你說了什麼對不對?一定是他,他……”慕容婉心頓時抓狂。
“不是他。”沈勻沉靜的說:“家裡傳來消息,說是師母久盼不到小姐歸家,憂思成疾,病了,師傅讓咱們快些趕回去。”
“什麼?我娘病了?”慕容婉心頓時大吃一驚。
怎麼會……娘怎麼會病了?
“怎麼樣?嚴不嚴重?”慕容婉心趕忙問道。
說到底,她是牽掛家人的,要不是對親人的惦記,她在漁村無憂無慮的,又何須費心離開漁村?
見慕容婉心緊張,沈勻遞上一張字條。
“夫人憂思成疾,令婉心速歸,以解相思之苦。”
慕容婉心看着,眼淚頓時涌了出來。
她轉頭看了一眼海城的方向,眼中是歉意,是不捨。
她很想回去找韓密,可是孃親忽然得病,讓她不得不考慮。
最終一咬牙,慕容婉心低聲道:“走,回山莊。”
她和大哥已經分開這麼久了,若是大哥真的已經遇到了意外,她就是回去海城,也不一定能找到他,但是他若是沒有遇到意外,或者說殺手都沒能得逞的話,他自然會去尋她。
她告訴過他的,她家住在楚城,雲月山莊。
她如今唯一慶幸的是,家的所在沒有變,依舊在楚城,在雲月山莊。
等她回去探望孃親之後,孃親病好了,她再回去海城找他便是。
這般想着,慕容婉心的心才安定一些。
而馮度見慕容婉心最終還是回了楚城,心裡暗笑一聲。
計謀得逞的他,正在謀劃着下一步。
數日之後,雲月山莊。
沈勻帶着慕容婉心直接進了後院。
“咱們山莊怎麼了嗎?怎麼這麼多人在外面,這來來往往的,真是奇怪。”慕容婉心好奇的問。
她多年未歸,並不知道如今的雲月山莊在江湖上的地位。
“婉心。”就在沈勻剛要說話的時候,一聲驚喜的叫聲打斷了他。
慕容婉心看去,整個人頓時呆住,眼中浮現出水霧來。
“娘。”慕容婉心哽咽一聲,跟着整個人直接往慕容夫人撲去,直接撲到了她的懷裡。
“婉心,孃的乖女兒。”慕容夫人也很是哽咽,抱着慕容婉心幾乎說不出話來。
跟着,慕容夫人拉着慕容婉心進了自己的房裡。
此刻慕容婉心若是還不知道自己被人騙了的話,那就是傻了。
“娘,你爲什麼要聽外人的話來騙我?而且你還說你病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罵?”慕容婉心含淚說道,很是憤憤。
“婉心,娘真的很想你,很想見你,你不要怪娘好不好?”慕容夫人也怕慕容婉心生氣,趕忙拉着她的手說。
“娘,我不怪你,只是,你怎麼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啊,你知不知道我收到消息都快被你嚇死了。”慕容婉心抱怨。
母女兩說着話,氣氛也不壞。
最終談到了韓密。
“聽沈勻說你當時要回海城?爲什麼啊?不想見娘了?”慕容夫人試探着說。
慕容婉心一聽趕忙否認。
“不是這樣的。是……是海城有女兒很重要的人在那裡,女兒怕他有危險,想回去找他。”慕容婉心也沒有瞞着慕容夫人的意思。
“看你這樣,是你的心上人吧。”慕容夫人也沒有急着反對,笑眯眯的開口問。
慕容婉心臉色一紅,但還是堅定的點了點頭。
“來,告訴孃親你們怎麼回事。”慕容夫人笑着問。
慕容婉心趕忙將自己和韓密的事情都說給慕容夫人聽,當然,一些親密的事情她沒有說,還有馮度變化的事情,她也沒說。
畢竟馮度將她帶出了漁村,她替他瞞着此事,權當報恩了。
末了慕容婉心道:“娘,我真的很擔心他,您既然沒事兒,我能不能帶着人回去找他啊?我一定能找到的,到時候帶他來見您,您肯定會喜歡他的。”
慕容婉心滿臉的篤定。
聽到了和沈勻報上來的消息完全不一樣的,慕容夫人早就有所準備。臉上半分神色也不流露,輕聲道:“你這丫頭,纔回來,屁股都沒坐熱,就又想往外跑,真是半點也不心疼你爹孃。”
“娘,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就是擔心他。”慕容婉心皺眉。
“你既然說他厲害,那麼他自然有幾分本事,若是連活着來見你的本事都沒有,這樣的人要他何用?”慕容夫人淡淡的說。
慕容婉心滿臉錯愕。
就聽慕容夫人又說:“過幾日就是武林大會了,這次的武林大會,你父親是盟主的人選,此刻山莊裡一片的混亂,你就別再這個時候添亂了。等武林大會之後,咱們再商量這事兒,好麼?”
慕容婉心聽得直皺眉,她想見他怎麼就那麼難!
“你不願意?”慕容夫人看着慕容婉心。忽而掩面痛哭:“哎呀,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和你失散多年,好不容易找回來,連話都沒說上幾句,你就要棄我而去,去找你的小情郎,你怎麼能這麼狠啊,老爺,孩子他爹,女兒不要我了,我不活了啊……”
此刻的慕容夫人,一改方纔端莊的模樣,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啊……
慕容婉心嘴角直抽,最後只好答應了慕容夫人,等武林大會之後再去海城。
其實,她又一種感覺,一種,韓密其實沒事的感覺。而且她總覺得,韓密一定會來找她。
若是她去找他了,他卻來找家裡找她,他們錯過了,那該是種怎樣的遺憾。
抿了抿脣,慕容婉心沒有安慰慕容夫人,而是道:“娘,你別哭了,哭得太假了。我可以不親自去海城,但是你得答應我,先拍人去海城找他,而且這事要私下裡進行,誰都不能知道,尤其是馮度。”
“此話當真?”正在痛哭的慕容夫人忽然放下手帕,臉上哪裡有半點淚花啊。
“當真。”慕容婉心雖然知道自己的孃親多半是裝的,看大看到她這個樣子,也是有些無奈的扶額。
“好,那就這麼說定了。”慕容夫人說着,直接道:“你先休息。娘這就去安排。”
慕容婉心知道慕容夫人的雷厲風行,也知道她的言出必行,所以並不擔心。
往海城的方向看了看,慕容婉心默默道:“大哥,我知道你一定還活着,我在家住兩個月,陪伴家人,若是兩個月之後,你還不來找我,那我便去找你,海角天涯,決不放棄。”
慕容婉心心裡明白,她既然已經回來了,爹孃就不會放她輕易再離開,而她不會武功,這戒備森嚴的雲月山莊,她走不出去。
所以她需要時間準備,才能夠離開。
而且,她多年未曾歸家,也確實該盡一盡她做女兒的本分,盡該有的孝道。
等她做完一切之後,她就只屬於韓密了,便是隨着他浪跡天涯,她也甘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