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着這種愧疚心理的魏昭這點小情緒第二天就被自己爹孃給打散了。
“接什麼鬼的表妹?我連她是圓是扁都不知道,就不能找個熟悉她的兄弟去嗎?”
上面扔下一本書來,看那手勁是衝着臉來的。
“憑她跟你更近一點。”
族譜數一數他倆絕對最近。
魏昭滿心滿眼的不樂意,那女的可能某些方面和他是挺近的可那又怎麼樣?
話都沒說過幾句,估計臉是什麼樣都混淆在一大幫脂粉軍團中央了。
這種表了不知幾表的關係真不知道有什麼非維續不可的意義。見了面能友好的打聲招呼不就夠了嗎?
彷彿是知道他的不以爲然一樣,他爹冷淡的哼了一聲:“知足吧,只是讓你把人接回來,你祖父的意思是把人安排在你的院落裡,要不是我攔了,現在就有好瞧得了。”
魏昭大驚失色,身爲世家公子他也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只是有必要嗎?他是名聲不夠壞,還是傳言不夠多?
最後他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句:“我那表妹總不至於是寒磣到嫁不出去吧?”要不然怎麼連他這樣的名聲都不怵?
上面又是一本書飛下來:“身爲兄長你未免太刻薄。”雖然他也覺得這八成是事實。
不對!那丫頭小的時候長得也挺可愛的,女大十八變也不至於越來越往難看的方向變吧!
他一邊神遊一邊不忘沒什麼嚴肅感的教訓道:“行了,人手給你配齊了,不會讓你孤單單一個人上路。”聽着好像有哪裡不對……“等把人接回來,要是想的中,老爺子準備給你倆擇日完婚,相不中也沒什麼,想辦法給人家姑娘找個合適的人家嫁出去就是了。”
魏昭一邊磨蹭一邊老大不情願,嘴巴上也半點閒不下來:“也不知道這麼急做什麼,投胎嗎?”
剛好他這麼一轉身露出自己後背,他爹一腳踹上他屁股——還不是因爲你!
要不是你沒事兒瞎撩寒家大小姐,至於落的現在這麼個不上不下的下場?
要是人家這一關平平安安度過也就罷了,要是人家後半生被你小子毀了,看你現在怎麼踏踏實實吃你的飯!
魏昭於是走了,帶着一衆憂心‘少爺今兒別又抽風’的僕從踏上接表小姐的路程。
騎馬走到一半,他忽然心裡滿不是滋味:想我少爺也算風流倜儻一表人才,你們這些個人是幾個意思?
至不至於看我像看個還沒炸的不□□一樣?
老子抽你了嗎?你抖什麼?
我是工錢少發了還是待你們不夠好?
還有那女的,你幹嘛一臉見鬼的看本少……
本少……
他少不出來了。
那小丫頭看着手腳伶俐,一雙烏溜溜大眼裡滿是‘怎麼又是你?’的不可置信,看樣子要不是手裡拿的是涼羹不是狗血,一準兒潑上來祛祛邪。
可偏偏他連個脾氣都發不出,默默的看了眼明顯不是自家的馬車,別回了頭。
既然鶯歌這小丫頭在,那車裡的……
他想想近日來的流言,決定大方的原諒這小丫頭的哪一點不恭敬,同時飛速的把自己藏在家丁裡面努力縮小存在感。
這些來接人的家丁裡面有個呆在他爹身邊時日最久的,看見他這一臉慫包樣想起近日來的傳聞,一張老臉皺成橘子皮。
嘖,瞧瞧,這債都會來找你的。
鶯歌十足真金覺得不可思議,這個人是預謀好的嗎竟然在小姐必經之路上攔路?
他要做什麼?
毀了小姐聲明不說,還準備死纏爛打嗎?
鶯歌忠心護主的心情灼灼燃燒,但到底也沒膽子直接給世家公子一悶棍,只能帶着幾分不甘心跑到車廂裡跟自家小姐訴苦了。
“……魏昭?”怎麼又碰到他了?難道他真的對自己……
寒江雪摒棄了這個想法,不,不會的。
上輩子直到死她也沒見着魏昭對自己有任何不一樣,何況……
寒江雪仔細回想,何況上輩子魏昭是不是有結過親來着?
她仔細想了想卻忽然發現這部分記憶恍惚的不行,然後後知後覺想起來,那個時候自己纏綿病榻已久,眼看就要一命嗚呼。
想來這等微末的細枝末節也沒有注意到。
她把關於魏昭的那部分猜測拋出腦後,現在重要的是靜慈師太。
雖然輿論已經放出去了,但是最後一步能不能真的踏出去還是得看手腳夠不夠小心,否則只會滿盤皆輸。
這段日子以來一點一點的試探中她發覺,孃親可能的確會憂心她的未來,但和上輩子比起來,這個情況可能要好上一些。
如果接下來一點一點潛移默化,也不是沒有可能讓孃親改變心意。
她憂心忡忡的想着遙不可及的未來,沒覺得有什麼值得期待的地方,可能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要連累了家人,再次重蹈覆轍。
她不信鬼神,即便重活一次也對這些沒什麼敬畏之心,但是真心實意的向上蒼叩拜,祈求那一切噩夢不再發生。
城外十里坡,是靜淵庵的必經之路。
魏昭家那個送來聯姻的表小姐就會路過這裡,然後被當成個商品,奇貨可居的供起來。
這會兒魏昭也顧不上那即將到來的表小姐了,他生怕有人注意到他這點說不出來的不正常,連話也少了幾分。
——多半還是愧疚作祟,不管怎麼說,今天這個地步他到底也有責任。
可是眼見着兩個人走的方向一致,那點埋在他心裡的驚恐全都順着毛孔裡溢出來了。
他想:她這也是要到十里坡來接人嗎?
然後給自己一個巴掌。
寒家是落魄到什麼地方需要一個女流之輩來撐場面?
那不就……
魏昭也說不出來自己什麼心情,他心裡已經有了定論:這一趟估計是奔着尼姑庵去的。
魏昭越這麼想越覺得自己把人家名聲毀了個精光,結果自己還在這接什麼表妹,簡直不是東西。
於是這不是東西的東西把自己當成烏龜王八蛋,縮殼裡不出來了。
寒江雪這一路也沒管他心裡晴轉多雲,兩邊人馬從一開始的‘活見鬼了’到最後的互不干涉,也平靜的和諧不已。
最後兩邊人抱着‘今後都不會再見面’這樣的想法,不置一詞的分道揚鑣了。
魏昭還挺不可思議:“就這樣?”
那資歷最老的掌事鬍子抖了抖,心裡想‘這是又犯病了。’
嘴巴上卻問:“那依您看,寒大小姐應該怎麼對待您呢?”
最好一爪子撓上來,好好治治你那一腦子荒誕不經。
魏昭像是沒聽出掌事話語裡暗諷,理直氣壯道:“怎麼着也該罵我一句人渣纔算過癮吧!”
魏家衆護衛:“……”
行吧。
他家少爺日常抽風,總要習慣纔好。
魏昭自己抽了半天瘋,心滿意足的收拾好自己心情,可真在和煦春風裡見着那頂青色小轎被車馬拉開一瞬間也再沒了抽風的心情。
聯姻……
不如他現在裝羊癲瘋不知道能不能混過去。
車馬停下,簾子被掀開,裡面十五六歲的小丫頭率先走下來笑意盈盈一服禮:“可是魏家表少爺的人?”
魏昭天大的脾氣也不可能和個小丫頭髮火,只能帶着幾分痞氣的笑的吊兒郎當的道:“在,正是區區不才在下我。呦,怎麼,小表妹這幾年不見模樣大變了,表哥都要認不出來了。”
聞言老管事瞬間見鬼的看向他:那是表小姐身邊最得力的丫頭青禾!就算你不喜歡聯姻也別做的這麼明顯!
等等,他不會是真不記得了吧?
老管事仔細思索起之前他們見面的時候,好像也是四年前的事了,何況女孩家一天一大變樣,再加上魏昭少爺向來對無關緊要的人沒什麼好耐性,要是他真不記得,好像也不是什麼特別奇怪的事……
等等!表小姐又怎會是無關緊要的人!再者說,哪怕只是沒怎麼走心的輕輕一眼,也斷不該沒有一點印象纔是!
名叫青禾的小丫頭沒有半點不自然,嘴角含笑帶着點自然的埋怨,像是家裡哪個受寵又親暱的小丫頭撒嬌一般。
她嬌笑到:“表少爺真是貴人多忘事。青禾哪裡比得上小姐天人之姿?小姐來時路上還說,幼時屬表少爺和小姐最親,虧了表少爺照顧,今日來,還想多多謝謝您吶!”
這小丫頭也不知是不是平日裡被主子寵的沒了章法,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越過主子和表少爺對話也沒人攔,看對面那些人的表情彷彿習以爲常一般。
她甚至也沒給魏昭半點說話的機會,直接將簾子掀了露出裡面的女孩。
她這一手太快,魏昭甚至來不及拒絕,不由得微微皺了皺眉頭,心裡想着顧湘君這麼不受待見嗎?
家裡一個小丫頭對待她的態度也不甚尊敬的樣子,瞧這迫不及待的樣子,瞅着像是生怕她嫁不出去一樣。
顧湘君,也就是他那來聯姻的表妹,表情絲毫未變,甚至下轎的動作也被她刻意的保持了最完美的姿態。
看着是很賞心悅目,但是不覺得彆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