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停了半天, 才反應過來他爹說了什麼。
震驚的瞪大眼,不可置信:“什麼時間的事?”這也太突然了,兩個月前他們倆正面對上那次, 這個人還活蹦亂跳的, 雖然開屏的樣子惹人厭了一點, 但無論如何, 都是很健康的樣子, 怎麼……
他爹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你自己看吧。”
魏昭接過,三兩眼看完, 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靖王死的着實不光彩。
也不知道這個人是受了什麼人蠱惑,同他老子一起吃國師練的丹藥。
他吃這東西時還不忘拍皇上馬屁, 本來皇上喝的就有些意識不清, 加上吃的藥多了些, 一時開懷,賞下更多的藥丸。
君主有賜, 自是無人敢辭。
靖王當下吃下那些丹藥,氣血上涌,竟在殿堂淫樂,死於精……
總之十分不光彩。
皇上眼睜睜死了一個繼承人,又驚又怒, 什麼藥也醒了。
砸了桌几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罵完人才發現這件事應該讓這些人爛在肚子裡, 又殺了一批宮人, 這會兒應該正在找國師麻煩。
靖王死的這麼不光彩, 肯定不能把真實原因公佈天下的,就只能另想借口。
但是這個時候他顧念着自己的性命正在和國師糾纏, 估計暫時沒有時間來管這些事情了,這才讓他們的人找到機會偷偷傳遞消息出來。
魏昭揉了揉額頭,覺得這個人能坐穩那個皇位也真是人才。
但與此同時,另一個不可忽視的問題也浮上水面。
他們之前做的計劃當中暫時沒有出現這樣的變故。
皇上雖然昏庸,但是昏庸也有昏庸的作用,他只要還坐在那個位置上一天,就相當於一個活靶子,隨時隨地的被人注目着。
縱然皇子們再怎麼明爭暗鬥,總是會忍不住分出一部分的目光給坐在皇位上的那個人。
這樣才方便暗夜裡面的毒蛇隱藏好自己的獠牙。
可是這種事情一出,這位又年邁又剛愎自用的皇帝,會接受自己的性命,就這樣被人玩弄於鼓掌之中嗎?
誰又能知道一個將死猛虎的臨終一撲能有多大威力呢?
魏昭左思右想也不覺得這是一個好兆頭,眉頭緊緊皺着,好像下一秒就能夾死蒼蠅一樣。
他爹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放寬心,你往日裡那副吊兒郎當的紈絝公子哥做派,實在是樹立的深入人心,一時半會兒估計也沒有什麼人會注意到你的頭上,這段時間你小心謹慎一點,總不會出太大差錯。”
魏昭滿腔愁緒被這話懟的竟然一散。
這可真是親爹。
當着兒子的面翻黑歷史翻的理直氣壯,毫無愧疚之感。
可也不知怎麼的,那滿腔愁緒好像真就被這幾句不成體統的話給打的屁滾尿流,再也想不起來之前,自己是因爲什麼而煩惱了。
他想着:我總會有辦法破了這個局的。
魏昭親爹說完政事,又開始叨唸家事。
“說起來,你和寒家姑娘的親事,你孃親已經交接的差不多了。估計對方應該正做嫁衣呢。”
寒老爺本來不是很想多嘴這種事,不過妻子發話他不能不聽。
“你這段時間往那邊跑的次數也不多,過一陣婚期要是定下來,你們就更沒有多少日子好見面了。真就不打算在給人家姑娘……送點禮?”
直男的想法永遠簡單粗暴,沒有什麼是禮物哄不回來的。
魏昭在政事上面一往無前的架勢聽到這種兒女情長反而有勁使不出了。
他好像是纔想起來,自己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去看過自己的未婚妻這件事了。
忽然間有種說不上來的近鄉情怯。
究竟在怯什麼他自己心裡也說不上來。
總之就是有點不敢面對寒江雪。
可是魏昭鋼鐵直男,一時之間沒能想通的事情,便不會再去糾結,他也覺得自家親爹說的對,這段時間忙得不可開交,確實是冷落了那一邊。
雖說他明面上和寒江雪說的是一塊演戲,可是魏昭對待感情總是有種近乎潔癖的慎之又慎。
他總是希望,兩個人之間能像爹和娘一樣,彼此心中的分量都很重要。
這樣的感情纔算足夠誠摯。
他強逼着自己處理完今天應該做的事情,然後才放任自己心裡那點星星之火肆無忌憚的野火燎原。
魏直男上回送人家姑娘一把弩,這一會也沒有多風花雪月,他大少爺不知從哪淘騰來一柄精鋼匕首,削鐵如泥,吹毛立斷。
然後又拿出自己刻的木盒子把東西裝進去,然後大大方方遞拜帖準備登門了。
然而寒家態度十分奇怪,接帖子的時候歡天喜地,差點沒大張旗鼓張羅着姑爺進門,但過了沒多久,就來了個面色爲難的小廝,支支吾吾表示可能不太方便。
魏昭登時起了疑心。
他這個人在江南演慣了漂泊無依浪蕩子弟,演起戲來簡直渾然天成。
他十分自然的瞞過了小廝,看他感天動地的離開魏府,下一秒使出輕身功夫,嗖嗖嗖的飛到寒家家門。
卻沒露身形。
他好歹也來過幾趟,自然也大致清楚哪些地方方便藏匿身影。
他來到正堂,身影一頓,把自己藏好。
正堂中央跪着一個女子。
這個背影是他十分熟悉的,但又十分陌生的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身上還沾着不知道從哪蹭來的灰跡,看着有兩分狼狽。
偏她身姿跪的端正,一身傲骨彷彿不會折斷一樣,讓那狼狽都失色,顯得莫名深沉鄭重起來。
然後他看見那個身影微微動了動,好像要回頭,可是立刻被寒太太喝住。
四周沒什麼人,明顯是被清過場,寒太太氣的一臉鐵青,沒能開口說話,先喝碗熱茶順氣。
魏昭不知從何來的一股尷尬,覺得好像窺探了什麼不該知曉的秘密。
原本這個時候他應該馬上離開的,只是心裡莫名的想法揪着他硬是沒動。
寒太太彷彿終於順過氣來了。
她低聲喝到:“你這是穿的什麼樣子?寒家可有虧待你什麼?你跑去醫堂當個不入流的學徒,是想氣死我嗎?”
跪着的人正是寒江雪。
本來她算好了日子,正常來說,這個時間她母親不應該能找到她的。
可是實在不巧,魏昭的拜訪突如其來卻又合情合理,目前根本沒有什麼拒絕的理由,就派人去找她。
找,自是找不見的。
鶯歌被罰了,憑她母親的手段,找到她並不是什麼難事。
只是想讓她接受事實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了。
寒江雪知道母親心氣不順,任誰家養的好好的大姑娘,錦衣玉食不去享受,跑去給人做苦力,都會心氣不順的。
身爲一個乖巧的女兒,按照常理,這個時候她應該先和孃親服個軟道個歉,起碼先把她怒火平息下來,後面的話別管她能不能接受,起碼也能聽進去了。
可是理智上知道應該怎麼做,但是感情卻像一根繃到緊處的線,恰好被扯到分開的那個力度。
寒江雪心中的火焰燒的她心中憋悶,還是開了口。
“女兒只是覺得應該去做。”
果然,這話一出,寒太太立時氣不打一處來。
“你應該去做?你應該做什麼?全天下的男兒都死光了嗎要一個姑娘去做這種事情?”
她打斷寒江雪欲辯駁的話頭,覺得可真是天道好輪迴。
往日裡怎麼嘲笑那隻縮頭烏龜有個不省心的女兒,今日自己女兒就能讓自己明白什麼叫報應。
“我不知道你閒着沒事兒又瞎琢磨出什麼了,我就想告訴你。開朝以來,就沒這樣的事!別說開朝,就是開天闢地,也不見聽說這樣的事!”
她尋思這得是造了什麼孽啊能攤上這樣的事,一門心思想着非得闆闆她這想一出是一出的本事。
“寒江雪,你知道你婚期快定下來了嗎?這些日子你安安穩穩坐在後宅,針線一點沒動吧?你可知道你阿孃爲了你的婚事,說了多少好話,賠了多少笑臉?”
“你那親爹會在意你什麼?他不止你一個女兒,你要是嫁出去了就是嬌客,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了!爲你操心的人還不是隻有我?”
“我得給你操心陪嫁,操心六禮,就是你嫁出去了,我還得操心你那口子對你好不好,若是不好,自是常常擔憂,若是好了,還要操心你子嗣是否昌盛。”
寒太太話說的太急,忍不住吐了口氣歇了歇。
“我知道你心裡自然有你的想法,可是寒江雪,爲人子女,如何能那樣自私啊!你只想着你自己,都不爲阿孃想想嗎?”
寒江雪是被母親寵着養大的,看見母親難過心裡如何能快意?
只是……
有些話她不知道如何說,卻總感覺可能會與母親的想法背道而馳。
她嘗試着形容:“母親,您對我好我自是知道的,可是您給我的好,和我當真快活,您心底更希望是哪一個呢?”
寒太太氣急敗壞:“若是你覺得的快活,就是給人當個藥童,那我不如狠狠心做個惡人,讓你起碼走個平坦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