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周杏春真的是一個暖陽和煦的姑娘, 這一點誰也無法反駁得了。

她一笑起來,能讓心裡霜雪冰封的人都不得不承認,這個人溫柔脈脈, 讓人看着舒坦。

寒江雪多少次都能在她身邊靜心, 也真誠的爲她的喜怒哀樂感同身受過。

可是後來無論如何, 她都沒有想到, 這樣一個親如姐妹的人, 是在大廈將傾時第一個落井下石的。

可能是爲了和她撇清關係,出事的時候,她說了許多胡編亂造而來的話編排她, 彷彿這些話語越惡毒,就越能證明她們之間那些曾經都是假的。

她沒有沾染上寒大小姐一絲一毫的氣息, 出‘淤泥’而不染。

周杏春是靠着出賣自己的好朋友, 得以在貴女面前生存下來的。

寒江雪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 可她捏着自己的手帕,努力讓自己不要顯露出痛恨的表情來。

這不是上一世, 一切都還沒有發生。

你不能因爲現在還沒發生的事情責怪一個毫不知情的人。

但是到底還是忍不住會遷怒。

她在想,可能是因爲曾經被人毫不在意的傷害過,所以沒有辦法冷靜理智的面對這個人現在無辜的模樣。

雖然她不知情,但是那些傷害的確曾經實打實的由自己承擔下來過。

她試着去想那些她們曾經很好的曾經。

想着江南雙姝姿容妍麗關係卻親近成就的一段佳話,想着曾經泛舟湖上心上水中落花。

只是回憶越美麗, 越襯得現實傷痕累累埋骨猙獰。

她想, 可能她和周杏春再也回不到從前親密無間的樣子了。

周杏春上前一步, 挽着寒江雪的手, 歡快的像是從來不諳世事的無邪少女。

“上回我請你卻聽說你生病了, 本來還擔心你身子骨會不會不爽利,可是這會兒見你活蹦亂跳的樣子, 總算也是放心了。”

寒江雪不動聲色的將手抽出來,她沒辦法聲嘶力竭的控訴以前的落井下石,只能潛移默化的疏遠。

以求保持兩個人顏面周全。

她輕聲道:“最近是好了一些了。”

周杏春被她在肢體上表現出抗拒,先是一愣,但隨即想,可能是寒江雪身子骨還沒大好,怕過了病氣給她,就沒多追究。

繼續道:“我這兩日好不容易磨的孃親同意我出門,本來是想給你在遞個帖子,又怕你身子沒大好,不能出門,現在想想,倒是十分後悔了。”

寒江雪閉了閉眼。

她不得不承認,不管上輩子這個人做了什麼,但是起碼現在,她是真心實意的在想着她念着她的。

拒絕別人的好意總是會讓人愧疚,因爲別人帶着滿腔歡喜意圖分享給你,你卻總是帶給她人防備和難堪。

可是有些事情,沒有辦法能夠原諒,能夠當做視若無睹,任由傷疤在黑暗中發酵的。

她輕聲道:“原本應該和你一起,只是我今日出來時間已經久了,恐怕母親又要擔憂,怕是要先走一步了。”

周杏春這回是真真切切的能感受到寒江雪的拒絕了。

她沉默了一會兒,着實感受到一點被排斥的疑惑和委屈。

她想,大概每個人都有那麼一些時候,不願和別人說話,只想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裡安安靜靜不置一詞。

只是自己恰好撞上了這個時候。

但是心裡卻有一個聲音在輕聲細語卻堅定不移的對她說:不是的。

她是真的想要與你漸行漸遠分道揚鑣。

不是一時的心情不好。

只是這個想法太過虛無縹緲,她也就聽到了那麼一會兒,然後就拋到了腦後。

她有些委屈又有些猶豫的對寒江雪說:“哦……那之後,要是有什麼時間你也有空……要記得叫上我啊。”

但是她好像忽然感覺,自己的這種請求,可能不會像過往一樣,不用考慮她是否有空,是否歡喜,是有門檻,有要求的了。

寒江雪輕輕點了點頭,然後毅然決然的回頭。

她拽緊了帕子,彷彿感受到兩個無話不談的閨中密友,正在漸行漸遠。

她眼眶紅起來,卻咬着牙告訴自己。

不能哭。

這可能是必須要由自己來走的路。

*

時光匆匆,轉眼兩個月已經過去。

邊北戰事已經明朗化,夷人不在拘泥於一點小打小鬧,而是真的拉開戰線,撥開了自己的狼子野心。

他們大言不慚的向朝廷提出要求,要割讓土地獲得金銀牲畜。

這樣的大言不慚頓時讓朝野上下炸開了鍋。

畢竟沒人能在被敵人指着鼻尖挑釁的時候,一點血性也激不出來。

哦,也不是。

還有一部分人,被在鼻尖的刀劍嚇破了膽,言辭委婉的商量着要不就從了人家的意見。

一時之間主和主戰的臣子打成一團。

這等時刻皇上本應主持大局,偏偏被國師勾纏,沉迷煉丹。

他手底下三位出挑皇子看着溫順,可私底下已經各出法寶,鬥得你死我活了。

靖王手下勢力最單薄,且之前爲了拉攏寒家勢力未果,很是灰頭土臉了一陣,但是也不知道他從哪裡得知的消息,聽說寒家兩位小姐於選妃名單上榜上有名,曾經私下裡意圖攛掇皇上加快選妃速度。

這個人心裡很是有些陰暗想法,只覺得要是寒氏勢力若是被其餘兩位皇子得道,只怕他們會更加如虎添翼。

寒江歌雖然是個庶女,但是容顏確實漂亮,若是一朝雞犬升天,只怕他前路會更加艱難。

至於寒江雪……

她雖然馬上就要訂婚了,但是靖王心裡是真的不爽。

他曾經是把這人當成自己錦囊內私有物品來看待的,如今自己的東西就要被他人染指,他總覺得自己腦子上帶了一頂眼色鮮亮的帽子。

他秉着寧可錯殺不能放過的心理,決定兩個人都不放過。

然而他忽略了一個人。

寒氏在宮裡的那位貴妃娘娘。

寒琳琅是個奇人,她心中早就有數,怎會容忍其他人欺辱自己家人?

這女人手腕很是凌厲。

她壓根沒把宮裡那些拈酸吃醋的女人放在眼裡,而是偷偷收買了國師。

又或者說,她秘密和國師達成了協議。

此人心術不正,壓根不是什麼正經道士,迷惑皇上,不過是爲了謀朝篡位。

屈居人下哪有大權在握來的痛快?

他聽聞寒琳琅的意圖時很是吃了一驚,畢竟從來宮妃榮辱都繫於帝王一身,這麼個不走尋常路的帝妃到真是頭一回見。

但架不住寒琳琅演技太好。

她聲淚俱下的痛斥道:“當年如果不是被選入宮,我又怎會與自己心上人勞燕分飛?若是如此也便罷了,帝王若是能有幾分恩情待我,也算不薄一生。偏偏帝王冷情寡義,只當我是先皇后的替身。入宮後竟處處賞我避孕之物,我一個女子,若是沒有孩子傍身未來可如何是好?”

國師以己度人,深感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乃一個人一生之中大恨不過。

寒琳琅和自己心上人分別心中自然痛苦,加上不能生育,生出些絕望的大逆不道之心也是有得。

寒琳琅還加上一句:“他毀了我卻還不夠,現如今又要把魔掌伸向我親人身上了!”

國師聞絃音而知雅意,知道這是寒琳琅送到自己手裡的‘把柄’。

她希望通過自己解救親人,同時也表明了自己真心實意的態度。

否則他大可以捏住這個罩門,用來反制。

想清楚這一點之後,縱然對寒琳琅還有些將信將疑,但不得不說也着實讓人放心不少。

他們二人之間果然開始合作。

寒琳琅身爲宮妃,能夠親近帝王的機會更多,國師那點藥性幾乎發揮到了最大的作用。

國師得到好處自然投桃報李,也順帶着在皇帝挑人的時候不着痕跡的把寒氏姐妹排除在外。

皇上近來本來就因爲寒琳琅暗中下藥感到身體不適,可每回服用國師丹藥卻總能覺得神清氣爽。

更加相信這是仙力無邊,對國師說的話,近乎言聽計從。

他這個時候根本不聽自己兒子心術不正的一點耳邊風。

然而這昏庸無道的老帝王着實不清楚,他身體虛弱後服用的丹藥是在不是什麼好東西。

它在和寒琳琅下的藥之間相互作用。

他越是感到神清氣爽,被透支的精力就越多。

一旦到了最後,恐怕當真離死不遠了

沒有知道,昏暗夜色中,寒琳琅正笑的快意。

水墨替她卸了妝,很是不解。

“娘娘爲何要將二位小姐的事告知國師?”

寒琳琅笑容清澈:“不過是拖延時間罷了。國師管天管地,卻管不到別人嫁人。只要皇上聖旨沒下,阿雪就能找時間儘快成婚。至於阿歌……”

她輕聲笑了笑。

寒江歌批命不詳,國師再怎麼能言善辯,只怕也要顧忌帝王猜忌之心。

等到國師發覺不對……

他沒有那個機會發覺不對的。

夷人進攻進度越來越快,皇上馬上會‘驚覺’無法醉臥美人膝。

未知的長生和近在眼前的亡國可能,很快便會‘有人’點醒他。

加上她準備好的破解‘丹藥’實質的一場好戲,國師不過只是秋後的螞蚱,沒幾天好蹦躂了。

她唯一要擔心的,便是朝野上下兵力糧草是否足以撐過這場動亂。

不過想了想自己那幾個‘便宜兒子’,心中也差不多有幾分數了。

寒琳琅想明白這一點,溫脈脈的笑了笑,洗漱上榻,陷入黑甜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