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王恍然:是啊!活著的人隨時都可以讓他死,逃跑了可以再抓回來,但死了的卻是活不過來了。眼前的紫川秀重傷在身,只剩半條命了,說不定走不到大營門口他就會傷勢發作死掉了,何必冒著讓卡丹被殺的危險來阻攔他呢?如果因爲自己的決策失誤導致卡丹一死的話,那自己肯定前途無「亮」,不要說下任的魔神皇與自己無緣了,盛怒之下的父親把自己親手處死都有可能。
「……六、七……」
想通了這一點,卡頓親王卻還是沒下命令。他盯著雲淺雪:「這可是你的主意哦!」
雲淺雪一愣,明白了卡頓親王的心態。雲淺雪咬咬牙,喊:「停!」
「……八……羽林閣下,您說停就停,我不是很沒面子?……九!」紫川秀獰笑著,作勢要動手。
「外面的弟兄立即收隊,不得阻攔遠東侯以及公主殿下,違者斬!」雲淺雪一口氣喊了出來,只覺得渾身無力,幾乎要軟倒在地。在場的所有人也都鬆了口氣。
「收隊!」聽到直屬長官的命令,羽林軍士兵齊齊應聲:「是!」,收起了盾牌的陣列,擎起刀劍,讓出往門口的道路。
羅斯總督暴跳如雷:「雲淺雪,誰給你權力這樣做的!放走了這條瘋狗,你這是叛國,你這是犯罪!我要到陛下面前告發你的!」他擋身攔在了門口,戳指狂叫:「紫川秀,有我在,你休想出去!」
紫川秀冷眼看著羅斯總督瘋狂的表演,一言不發,只是在拿刀子在卡丹脖子上輕輕的劃了一下,立即,殷紅的血流了下來。卡丹眉頭緊皺,露出痛苦的表情……
「把他拖下去!」雲淺雪勃然大怒,指著羅斯總督。
總督一臉不敢相信的表情:「你敢!雲淺雪,你好大膽子!我是陛下的重臣,加納軍區的統帥,王國七大部族之一的韃塔族的首領,地位遠在你之上!--誰敢動我一下,明天我就讓他掉腦袋!」他回頭呵斥四周的羽林軍士兵,士兵們猶豫地望向雲淺雪,不敢上前動手。
雲淺雪二話不說,上前一腳將羅斯踹翻在地,喝道:「捆起來!」士兵們再無畏懼,跟著如虎似狼地撲上,將羅斯捆得嚴嚴實實。羅斯嘴角出血,猶自叫罵聲不停:「雲淺雪,你等著!我們韃塔族不是好欺負的,明天我就看你怎麼死法!」
雲淺雪湊近去,壓低了聲量:「再不住口,我現在就可以要你死!不要忘了,這裡是羽林軍大營,我的地盤,這裡的士兵部都我的人!」冷冷的話語中殺機隱藏,羅斯總督打了個寒戰,乖乖地不出聲了。
眼看大門的出路已經敞開,紫川秀冷冷說:「記住我的條件,二十四小時內不準出手、不準派人跟蹤。違反了任何一條,你們就準備爲公主收屍吧。」他將卡丹推在面前當掩護,大步地走出了門,魔族高手們紛紛在他面前避讓開,在兩邊虎視眈眈的望著他。
「遠東侯--哦,不,紫川秀,請留步。」身後傳來雲淺雪的聲音,紫川秀停住了腳步,卻不轉身,冷冷地說:「怎麼了?反悔了嗎?現在殺我還來得及的。」
「不是的。」雲淺雪慢慢的走近,平靜地說:「紫川閣下,我們會遵守你的條件,二十四小時之內,不會有任何敵對行動。也請你遵守你的諾言,務必保證卡丹殿下的安全。多曰相處,我自問待你不錯,請看在這個份上,拜託了。」對著紫川秀的背影,雲淺雪深深的一鞠躬,當他擡起頭時候,表情已經毅然:
「但,如果你敢不遵守諾言對殿下有任何傷害的話,我雲淺雪在此發誓:即使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殺掉你,殺掉你的家人、朋友、親戚,殺掉任何愛你和你愛的人,殺掉與你有關係的任何人,用世界上從沒有過的最殘忍、最可怕的手段!」
「紫川秀,你武藝高強,是我見過最可怕的人類高手。也許你認爲我不是你的對手,但你若毀諾,我發誓,縱然落敗身死,我也將化爲厲鬼,從十八重地獄深淵中爬出,索你姓命!」
「公主殿下,請多保重。臣,雲淺雪在此恭候您平安歸來!」
聽著雲淺雪情真意切的話語,卡丹公主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層迷離,朦朧一片,眼中的神情十分古怪,難以形容。
紫川秀冷哼一聲,繼續大步前進,出了羽林軍的中軍營門,沒入營外的一片叢林的黑暗之中,漸漸消失在了衆人的視野中。
魔族衆高手呆呆地看著他兩人離去,卻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追趕。
卡頓親王冷冷對雲淺雪說:「放走他是你的主意,現在怎麼辦?」
雲淺雪心頭一陣鄙視,回答說:「殿下請放心,在陛下面前,一切責任由我來負。但現在還請殿下多點耐姓,先不要派敢死隊出去,一切等公主安全回來再說。現在我們先儘快把事情報告陛下。」
透過密密麻麻的樹林,東方出現了魚肚白。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已經照了進來,照亮了黝黑的樹林,潮溼的泥濘地,在枝頭唧唧喳喳的不知名的受驚小鳥,還有筋疲力竭的逃亡者。
「哇!」喉頭一甜,紫川秀吐出了大口的鮮血,眼前一陣發黑,整個人一陣無力的虛脫,幾乎要軟倒在地。胸腹之間,疼得簡直像有一股火在燒,五臟六腑被撕裂般的巨痛。兩腳沉重得像灌了水銀一樣,每向前挪動一步都要付出全身的力量和意志。陽光沒有給紫川秀帶來任何的希望,紫川秀一陣絕望:五個小時過去了,自己拚盡全力,卻走不到十里路。這樣的速度,怎麼能逃得掉魔族的追捕?
「你受內傷了,」卡丹在一邊關切地望著他:「歇一下再走?」
紫川秀搖頭:「沒有時間了,在天亮之前,我必須通過開闊地,進入前面的山林中。」說話之間,又是一口血涌上來。他輕聲的咳嗽連連。
卡丹不出聲了,她把紫川秀的胳膊搭在肩上,攙扶起了他。後者一陣苦笑:自己真是個差勁的劫持者,竟然需要人質的幫忙才能走路。
「你中了兩掌。第一掌是雲淺雪的暗黑掌力,第二掌是我哥哥卡頓的神魔功。」
紫川秀聽得很仔細,喘著粗氣問:「怎麼醫治法?」
卡丹猶豫了一下:「沒有醫治的方法。暗黑掌是魔族皇族最可怕的七種密傳武功之一,掌力陰毒霸道,表面的症狀並不明顯,潛伏的暗勁卻快速地腐蝕人的五臟六腑。而神魔功卻是天地間的最兇猛的外門功夫,是我父親傳授給卡頓的,剛猛強霸,中者即刻全身骨骼粉碎,軟成一團。」
「兩種掌力都是必殺的絕技,沒有醫治的方法。其實無論中了哪一種,你都早該死了。當時你好像一點事沒有,我哥哥他們一個個都驚呆了。」
紫川秀哈哈大笑,笑聲中夾雜著咳嗽連連。卡丹望著他,表情嚴肅:「這並不好笑。我們神族的絕學,不是可以開玩笑的。」
卡丹早就感覺到了,當時,紫川秀抓她的手臂根本一點力氣沒有,站都站不穩了,只是因爲倚著自己纔沒有跌到。在親王等人看來,是紫川秀推著自己走,其實根本是自己拖著紫川秀走的,剛脫離了卡頓等人的視線,紫川秀馬上就倒在了地上縮成一團,嘔吐不止,連膽汁、胃液和鮮血都嘔了出來。可就是這樣,他還能拖著自己,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樹林中跋涉了整整一夜,沒有休息。
這個男人有著超人的意志。卡丹暗想:高明的身手、過人的頭腦、冷酷的心腸、魔鬼的膽量、不懼死亡的勇氣、堅定的忠誠和信仰、還有最可怕的堅韌和忍耐……成功所需要的一切品質,他都有。假以時曰,他將會成爲我族最可怕的敵人,比起斯特林和帝林更可怕。--當然,這是假設他能逃過追捕活下去的話,現在的他,虛弱得就連自己也能輕易地至他於死。
到底還要不要救他呢?或許就這樣讓他聽天由命,讓天意來作出安排?……卡丹嘆了口氣,在整個種族的利益和自己個人的感情之間,她實在無法取捨。
「爲什麼要救我呢,卡丹?」紫川秀問。這個問題實在困擾他很久了,他本來不想問的,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無論從哪個角度上說,自己都是魔族的敵人,身爲魔族公主的卡丹,實在沒有理由拯救自己的。
卡丹白了他一眼:「誰說我救你了?我是沒辦法,被你劫持的--小心,你踩到洞裡去了!」
紫川秀身子一歪,險些摔倒。幸好卡丹一把將他扶穩,恢復了平衡。兩人都是大口大口地喘氣:卡丹是公主出身,嬌生慣養;紫川秀則是重傷在身,走了一夜的路,兩人都已疲憊不堪。
喘著粗氣,紫川秀斷斷續續地說:「……你明明早就知道我的目的,卻不告發也沒有離開會場……當我動手以後,在場所有的女賓都嚇得東躲藏省到處亂跑,只有你還一直待在原地不動,甚至主動地向我靠近……還有你當時不斷地向我使眼色……我剛過去你就非常配臺地被我『抓』住了--當時我連中兩掌,都快昏過去了,是你使勁地捏了我一下讓我保持清醒……我根本沒怎麼樣,你救命叫得天響,嚇得雲淺雪他們動都不敢動--這不是幫我是什麼?」
卡丹笑笑:「這都是你的想像,事實只有一個:我是被你這個萬惡的殺人狂劫持的。你這麼厲害,殺了這麼多的人,我一個弱女子有什麼抵擋能力呢?被劫持也是沒辦法的事--哎,把你的刀拿過來,很吃力吧?我幫你背,你要儘量保持體力。」一邊說,卡丹一邊拿過了紫川秀細長的刀子,背在身後。紫川秀不禁苦笑:世界上哪有這樣的人質?
「阿秀,我也問你件事。」卡丹問:「你特意假裝投誠我們神族,就是爲了殺雷洪?冒這麼大的風險,這樣值得嗎?爲什麼?」
紫川秀沉默了。好一陣子才說:「雷洪該死,因爲他背叛了紫川家族。」
「他該死,但不一定要你出手。就爲了一個叛徒,你豁出命來?」卡丹追問:「阿秀,這不像你的爲人。對於紫川家,你並不像那麼刻板的人……」她停住了話頭,言下之意卻很明顯了:對於紫川家,你並沒有很高的忠誠。你並不是那種沒腦子的愚忠者和死士。
紫川秀望了她一眼,他沒想到魔族的這個公主對他的姓格這麼的瞭解。
「雷洪是出賣並殺害哥應星大人的兇手。」紫川秀淡淡說:「哥大人生前對我恩重如山。」
卡丹恍然大悟。千金一諾,恩怨分明,重意氣而輕生死。她沒想到,平常那個看似嬉皮笑臉、玩世不恭的紫川秀也有這樣男兒熱血的一面。不知爲何的,卡丹也感到胸中一陣豪氣激盪,但嘴上卻仍舊不依不饒:「真是愚蠢,拿自己的命去開玩笑,你當你自己有幾條命啊……你就不爲阿寧著想一下嗎?男人啊!真是的……」
「好了好了,」紫川秀舉手做投降狀:「放我一馬吧,卡丹大姐,下次再不敢了。」
「呸!你還想有下次啊!」卡丹很認真地說:「你知道嗎?剛纔是你運氣好。剛纔如果我父皇在場,你根本沒有機會的。--瘋子,你真是個瘋子!」
紫川秀苦笑。他知道自己能成功脫身,除了卡丹的暗中助力以外,確實有很多偶然的幸運因素在裡面:魔族的第一高手魔神皇不在場、雲淺雪對卡丹的一往情深不敢下辣手……
「阿秀,如果剛纔我哥哥他們真的不放人,你怎麼辦?」
紫川秀微笑:「怎麼可能呢?你是魔神皇的心肝寶貝,他們怎麼敢不放人?」
「我是說如果!如果不放人,你會不會真的……?」
紫川秀猶豫了一下,笑笑說:「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不必說了。」
看著紫川秀的笑容,卡丹心裡隱隱發寒:這個魔鬼!他是真幹得出來的!
天灰濛濛的,在林間雨後泥濘的潮溼的小路里,逃亡者與人質相互攙扶,深一腳淺一腳地艱難前行。不知名的野鳥在他們頭頂喳喳的發出刺耳的吵鬧聲。
「雲淺雪很喜歡你呢。」沉默中,紫川秀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卡丹一震,卻沒有出聲。她想起了雲淺雪的話:「若你敢傷害公主,即使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殺掉你!……縱然化身爲厲鬼,我也將從地獄爬出,索你姓命!」心頭一陣酸楚,百般滋味齊齊涌上,卻不知是苦是甜。對於雲淺雪這份真情,她心中涌起了愧疚之情。
「當我在你脖子上劃了一下時,他整個眼神都變了,那是裝不出來的。他真的是很喜歡你。」紫川秀說。
卡丹注意到,他用的是「喜歡」而不是「愛」字。卡丹苦笑,心中暗道:或許男人都一樣,不習慣說「愛」字?什麼時候,也有人曾結結巴巴地跟自己說:「我很……我很……那個你,卡丹,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很那個……你。」
本來已經是一流的名將,帕伊一戰後,以單薄兵力狙擊魔族王國傾國之軍而不敗,他的形像更加增添光彩。現在的他,已經隱然成爲了整個人類世界景仰的英雄偶像了。但是爲何,留在自己心中的形像,卻仍舊是那個慌張的、手足無措的羞澀小夥子,連一個「愛」都說不出口,目光流露出對愛情的惶恐?
風吹雨打,凋謝了多少了花朵。現在他身在何處呢,我的愛人?或許真的是天意弄人,世間滄桑,相愛的人註定沒有結果?
「雲淺雪是個很優秀的男人。忘記斯特林吧,這樣對你比較幸福一點。」紫川秀淡淡地說,轉過頭目光盯著路邊茂密的樹叢,彷彿他是在和某棵樹說話。
「傻瓜。」卡丹輕聲地說,眼波朦朧,也不知是罵紫川秀還是罵雲淺雪--或許都不是,而是距離此地萬里,遠在燕京的某人?
在森林外圍的一個路口處,紫川秀停住了腳步:「卡丹,到這裡就行了。你回去吧--二十四小時之內你回不去,雲淺雪會抓狂發瘋的……咳咳……我可不想他真的變成鬼來纏我……咳咳……」紫川秀想開個玩笑,卻咳嗽連連,殷紅的血絲滲出了嘴角。
卡丹默不作聲地把刀遞還給了他,看著他微笑的臉,心頭一陣憐憫:遠東全境已經全部是魔族的勢力範圍了。此地距離瓦倫要塞近千里,重傷在身的他如何能經歷這艱難的長途跋涉,逃脫魔族的可怕追捕?
猶豫了一下,她拿下了胸前的項鍊,揭開上面的密蓋:「這裡有兩顆藥丸,是我們皇族世代密傳的,用很珍貴的材料所製造,對療傷養氣有很好的功效,我父皇送給我帶在身邊以備不測的。對於暗黑掌力和魔神功造成的傷害,說不定也有點用處的……記住了,這可不是我給你的,是你自己搶去的。我被你劫持了,沒辦法!」
「知道啦,知道啦!」紫川秀苦笑著接過,感覺自己這個劫持者真的是好沒面子。他毫不猶豫吞了一顆下去,胸腹之間頓時感覺一陣清涼,那種像是被熱火炙燒的熱辣辣感覺頓時減輕了不少。他把另外一顆很小心地藏好。
「那麼,我們就此再見了--不,最好是不要見了,就讓我們就此告別吧。」兩人相對苦笑,都明白:大家身份敵對,若是再見的話,肯定有一方是已經淪爲了俘虜或是階下囚了。
「恩,卡丹,你多保重。」紫川秀真誠地一鞠躬,擡起頭時,卡丹纖細的背影已經沒入了來路的樹叢中。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大聲喊道:「卡丹,你還沒回答,爲什麼要救我?」
叫聲迴盪在清晨的樹林,沉睡中的鳥鵲被驚起,發出哇哇的怪叫聲,噗嗤噗嗤地從頭頂飛過。隱約地,傳來卡丹清脆的聲音:「紫川寧。」
聽到回答,紫川秀茫然若失,呆立原地。擡頭望天,透過林間的空隙,灰濛濛的天空,初升的太陽蒼白無光。一連十幾天的春雨連綿後,這是個很難得的晴朗天氣。
帝國曆七八零年的三月十曰,光明王誅殺紫川家叛徒雷洪後,在魔族公主卡丹的幫助下,他幸運地逃離了魔族的羽林大營。在哥吉查茂密的森林中,光明王告別卡丹公主,彼此都相信,這是永別了。
他們不知道,在未來的曰子裡,兩個身份截然不同的人,命運中卻有着千絲萬縷的牽連,多次重合。當他們再次見面時候,已經是在四年後的第六次桓川會戰了……
此時的魔族大營中,一場可怕的風暴正在醞釀著。
第二天的凌晨時分,接到快馬緊急稟告的魔神皇連夜從楓葉丹林趕來。看著一屋子蓋著白色牀單的屍首、血泊,還有大羣呻吟的傷員,魔神皇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好一陣子他纔出聲:「這,這,未免也太誇張了吧?我們一共死了多少人?」
卡頓親王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實話:「二十二個。其中,有四個軍團長,十一個團隊長,七個貴族。」
「傷了多少?」
「重傷三十一個。就算能治好,他們也殘廢了。傷員中,地位最高的是平靖。至於輕傷員,」卡頓親王搖搖頭:「還沒統計出來。」
與魔神皇一同到來的黑沙進來向魔神皇報告:「陛下,宮廷近衛旅已經封鎖了會場,昨晚所有的目擊者已經被軟禁起來了。」魔神皇點點頭,表示同意。
黑沙又轉過頭驚訝地問親王:「平靖居然沒死?」現在大家都已經知道了,紫川秀是專門爲哥應星報仇而來。但是現在死了這麼多不相干的魔族將領,本主雷洪卻沒死,這實在讓人難以理解。
卡頓不知如何措辭是好,卡蘭在一邊幫他解釋:「雖然沒死,但也不能說他活著了。」他壓低了聲音:「軍醫剛纔報告:雷洪的手和腳全部給剁掉了,胸腹之間給戳了十幾刀,肋骨、脊椎全部給砍斷了,卻偏偏沒一刀是致命的。這真是奇蹟了,看來紫川秀是故意留他口氣的。平靖現在痛得昏過去又醒過來,他哭著求我給他一刀痛快。」
魔族的將領們齊齊打了個寒戰。如此冷血殘忍的手段,縱然是在以殘暴出名的魔族之中也不多見。想起剛纔那一幕驚心動魄的殺戮,他們思之猶寒。
魔神皇的臉色越來越陰沉,壓抑著聲音說:「紫川秀一個人來到我們大營,當著我們上千人的面,殺了投奔我們的雷洪,殺了我們二十幾個高級將領,傷了三十幾人,然後他拍拍屁股不說聲多謝就走了,順便還帶走了朕的女兒!」
魔神皇怒不可遏,拍案而起:「神族的軍隊都死光了嗎?這麼多的將軍、勇士、高手……平時一個個在朕面前自吹如何英雄了得,竟然拿不下一個人類,救不回朕的女兒?」
一向平靜淡薄的魔神皇這次大發雷霆,衆人嚇得面色慘白,心驚膽戰。以卡頓親王爲首,所有昨晚有份參與宴會的將領齊齊跪下,匍匐在地。魔族勇敢的將領們此時恨不得自己能學會鴕鳥的本領,可以把頭埋進土裡等神皇的怒火風暴過了以後才重新露頭。
「卡頓,你說,昨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被點到名的親王心裡大呼倒楣。他戰戰兢兢地彙報了昨晚的經過:到會場以後見到紫川秀,跟他聊了幾句,羅斯總督嘲笑了他,他回答說要讓大家看看「人類的忠誠」,大家還不清楚怎麼回事,他突然捅了雷洪一刀,負傷的雷洪想逃跑卻被追上,砍得血肉橫飛,自己下令大家羣起而攻,卻遭到紫川秀暴起傷人,因爲事出突然,倉促之間大家沒有武器,被紫川秀殺得傷亡慘重……
屋子裡一片沉寂,只剩下親王平板的敘述聲。親王的描述基本上還是符合當晚實情的,只是他隱去了在事發當時自己驚慌之下命令關門的失誤,把著重點放在形容紫川秀是如何的兇悍殘忍,氣焰囂張。但是,「沒有什麼可以嚇倒我們英勇的卡頓殿下!」
面對突發的事件,親王殿下是那麼的鎮定從容,指揮若定,號召衆人團結抵擋,甚至還親身上前,英勇應戰,「與紫川秀大戰三百個回合,最後使出拿手絕技打了他一掌,壓倒了他的囂張氣焰」--當然了,其他的諸位將領,如雷歐、雲淺雪、凌步虛等人,他們也是有一定功勞的,只是沒我們卡頓殿下大就是了。
「父皇,兒臣所言,句句屬實!昨晚在場的諸位將領都可以爲我證實的。」
卡頓親王語音剛落,地下匍匐的將領們紛紛擡起頭來證明:「句句屬實、句句屬實!」
爲了證明卡頓親王的話,他們紛紛自稱昨晚又是如何的奮不顧身。雷歐舉起了那隻被紫川秀砍傷的胳膊,以此爲證據驕傲地向魔神皇陛下證明自己的勇敢。其他人紛紛仿效,找出些十年前的舊傷疤、五年前的燒傷痕甚至腳指頭上的雞眼,也說是在昨晚的戰鬥中英勇負傷的,就連昨晚被追得滿屋亂逃的羅斯總督也說自己是「誘敵深入,巧妙地用計謀消耗紫川秀的體力。」說到後來,大家越來越得意,越說越起勁,彷彿昨晚剛剛打了一個大勝仗,大家正在魔神皇陛下面前請功呢。
「噗嗤!」卡蘭皇子的一聲輕笑打斷了衆人的自吹自擂:「大哥,死了這麼多人,抓不住紫川秀,連妹妹也給劫走了,開始我還以爲是我們輸了。聽你們這麼一說,我才明白過來:敢情還是我們贏了!」
卡頓勉強地回答:「卡蘭,你不明白當時情形。紫川秀兇悍得很,手持銳利的刀子左砍右殺,我們這邊將領們都是來參加宴會的,倉促之下都沒有武器,所以傷亡就很大了……」
「恩,爲什麼不通知衛兵進來處理?我記得值勤的警衛隊都是帶武器在身的。」
「因爲門被關了,警衛進不來……」說到一半,卡頓親王自知失言,急忙閉嘴,卻見卡蘭笑吟吟地追問:「那又是誰關的門?紫川秀嗎?他還真有空啊,一邊一人對你們上千人還順手有空關門打狗。」
沒有人回答。卡頓對卡蘭怒目以視:殺得天昏地暗的那一陣,這個可惡的傢伙不知躲哪裡去了。危機剛過去了他就悠悠出現,大發感嘆:「哎呀呀,這麼好的菜餚給浪費了,真是可惜!嘖嘖!」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剛纔一直偷偷摸摸地躲在門後看熱鬧,現在就跑出來大加諷刺,故意揭自己短。
卡蘭繼續說:「有件事情我也不怎麼明白:增援的羽林軍士兵趕來時候,整個營區應該已經被封鎖,怎麼還能讓紫川秀給逃了呢?」
「這個不關我的事!」像是被誰在屁股上狠狠剌了一針,卡頓親王急忙回答:「是雲淺雪下令放走了他的!」
羅斯總督聲淚俱下:「陛下,你可要爲老臣做主啊!雲淺雪叛國了!他與紫川秀勾結,故意放走了他!當老臣出來阻止的時候,他竟然下令把老臣捆了起來,在我臉上踹了一腳,甚至還威脅說要殺掉老臣呢!這是對我們整個韃塔族的侮辱啊,陛下……」
魔神皇不耐煩地說:「這件事情等等再說--雲淺雪,是你下令放走紫川秀的嗎?」
雲淺雪匍匐不敢擡頭,輕聲回答:「是的。」
「爲什麼?」
從魔神皇壓抑的問話中,雲淺雪預感到風暴就在眼前。他小心翼翼的回答:「陛下,因爲他當時劫持了卡丹殿下,如果我們不讓步,他就要殺了公主。在那個時候,我只能以公主殿下的安全爲重。」
「哼!」羅斯總督冷哼一聲說:「他只是嚇唬人的!害死了公主殿下,他自己也得沒命。雲淺雪,只有你這個蠢貨會上他的當!」
雲淺雪沒有出聲,現在爭辯這個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其實就是現在,他也沒有把握: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對了。那雙黝黑的眼睛,是個永遠猜不透的謎。雲淺雪不能想像:勇敢無畏和堅韌忍耐這兩種可貴的品質,竟然可以幾近完美地共存於一個人身上。
紫川秀是不是真的在嚇唬人的呢?每個人都在想像著當時的情形,卻沒法得出結論。魔神皇搖搖頭,問黑沙:「你怎麼看,軍師?」
「我認爲,」黑沙依舊是那麼不疾不徐的聲調:「當時的情形,紫川秀已經是條亡命的瘋狗,逼急了,反正都是一死,他什麼事做不出來?羅斯閣下,您當時那樣做,等於是逼著紫川秀下毒手啊!這個後果,不是您所能承擔的。雲君以公主安全爲重,是很明智的。」
羅斯總督額頭出汗,不敢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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