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征軍走馬換將,對此深感震驚的並不只有塞內亞人,甚至連紫川秀自己都毫無預感。在卡丹接到消息的時候,紫川秀還在西加山麓對着蒙汗的屍體發呆呢。
刺殺的兇手被當場抓到了,也被認出了身份,他是聖地的守衛部族戰士。在蒙汗親兵們的拷打下,他當場就招供了,他是奉了守衛聖地的長老懞亞命令,前來刺殺膽敢褻瀆聖地的人類惡徒。不料紫川秀的反應如此敏捷,躲開了那箭,結果卻射死了蒙汗。
蒙汗掛得乾脆利索,但活着的人卻有了大麻煩。回過神來,紫川秀立即意識到:自己再繼續停留在蒙族腹地將十分危險。當即,他召集了秀字營兵馬,準備立即開溜逃走,蒙汗的親兵隊長卻跑來攔住了他的戰馬:“大人!”
“怎麼?”
“秀川人人,蒙汗爵爺被蒙亞逆賊給謀害了!大人您得給他報仇啊!”
就在紫川秀的馬前,親兵隊長跪倒了連連磕頭。看着這個滿面悲憤的魔族漠子,紫川秀頭疼地摸着腦袋。他很好奇,蒙汗這麼奸詐的人怎麼會選了這麼單純耿直的傢伙當衛隊長?稍微有點頭腦的人都知道,蒙汗意外身死,紫川秀就算不是獲利者也應該是樂見其成,他怎麼可能多事跑去爲蒙汗復仇?
他乾咳一聲:“蒙汗爵爺不幸身亡,我深感悲痛……但報仇是慎重的人事。雖然蒙亞的人數不多,但他們膽敢謀害蒙汗爵爺,背後肯定有人在指使操縱!
“報仇的事我們一定要做好萬全的準備,急躁只會中了敵人的圈套!你等着,等我回了瓦恩斯塔,就調集十萬人軍過來,將蒙亞的人一網打盡,爲蒙汗人人報仇雪恨!”
“如此,那就依仗人人您了!”衛隊長感動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大人您快去快回。還請大人您早日調集人軍過來支持我們!”
“正是。但你也不要留在此地,最好馬上回歸本族,將蒙亞他們謀害爵爺的事情廣爲傳遍,號召蒙族各部齊齊起來討伐這個叛逆!那樣當我大軍過來時,裡應外合就更容易打倒這羣奸賊了!”
不明白爲什麼討伐區區幾千人的聖地部落。不但要紫川秀調來十萬人軍,還要發動全族人羣起而攻,最後還要搞個“裡應外合”。但對方是爵爺生前也很敬重的大人物,他的意見肯定是有道理的。
衛隊長擦乾了淚水,肅然道:“大人,我這就遵照您的指示辦!”
“很好——全軍拔營,快走人,遲了就來不及了!”
人軍急行,毫不耽擱,午夜時分,兵馬已經趕到了碼頭。這時,蒙汗身死的消息還沒有傅開,來時的渡船還停在碼頭那。秀字營立即搶上去,控制了全部的船,命令船工立即開船。
船隊是蒙汗僱來的民船,蒙汗還留下一隊蒙族兵在此留守。見到秀字營士兵如狼似虎地撲上來,帶隊的蒙族軍官在睡夢中被驚醒,慌張地跑來見紫川秀:“大將軍,這是怎麼回事?下官奉族長之命在此留守,現在族長大人還沒回來,船是不能開的。”
紫川秀冷哼一聲:“那你就到地下找蒙汗去!”
他一腳就將那軍官踢進了河裡,秀字營士兵們紛紛動手,將留守的蒙族士兵統統給攆下了船,羅傑也配合默契地拔出了刀子架在了船長的脖子上,喝問他:“要死還是要活?”
船上的船工和船長都是被蒙汗僱來的,並非蒙族人。眼見秀字營士兵如此兇悍,船長立即知道了,日後蒙汗如何算帳那是日後的事了,但現在若不答應,自己真的會喪命的。沒有絲毫猶豫,他使勁地點頭。
於是羅傑放下了刀子,紫川秀用賽內亞語命令船長道:“立即開船。直到瓦恩斯塔!”
“大人,但伏羅河並不流經瓦恩斯塔啊!”
“那就找個離瓦恩斯塔最近地碼頭!快!別搞什麼花樣,不然我們殺光整個船隊!”
脖子上架着冷冰冰的刀子,怎容得自己說半個不字。船長乖乖地指揮着船隊出發起航,只是心裡納悶:一行人過來時候是蒙汗親自帶路的,人家有說有笑,顯得親密得很,但回去時候卻只見了這羣人類,而且兇悍中帶着倉惶,作爲主人的蒙汗卻不見了蹤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船長打了個寒戰,他隱隱預感了,蒙汗絕不會得善了。
蒙汗是王國舉足輕重的大人物,若他有什麼閃失,定然又有一番動亂。這下,又有無數血雨腥風了。船長暗暗祈禱,只求這番風波不要牽連到自己身上。
船隊已經開始起航了,紫川秀站在船頭,羅傑帶着士兵們在他身邊圍着警戒。迎面吹未了涼爽的風,微風掀起了軍人們的大衣下襬。此刻,紫川秀無暇顧及船長的心理感受,一天裡發生了太多的事,從接觸象神文明直到蒙汗的意外身死,太多的變故和驚訝涌入腦海。
Wшw ▪ttka n ▪¢〇
現在,藉着站在船上的空暇,他慢慢在腦海裡梳理今天的事情的頭緒,策割下步的計劃。但不知爲何,無論他怎麼想,腦子裡總是繞之不去的總是蒙汗臨終前那蒼白的頭髮和悽婉的叫聲:“大將軍,憐憫我們!憐憫神族,我們本是同胞兄弟……”
“同胞兄弟嗎?”紫川秀喃喃地低聲說道。
“羅傑,若有人告訴你,魔族與我們人類是同胞兄弟,我們出自同種同源。你怎麼想?”
羅傑一臉地詫異:“大人,你不是在開玩笑?魔族怎麼可能是我們的同胞兄弟呢?他們侵略我們國家。殺了我們那麼多人,他們怎麼會和我們是同類?大人,您在開玩笑嗎?”
望着羅傑一陣,紫川秀面無表情地轉過了臉:“是的,我在開玩笑。”
船隊在波光粼粼的伏羅河上刻出了一道道白色地痕跡,紫川秀沉默不語。若有可能,他想把這句話當作那個奸猾老頭撒的最後一次謊,但直覺告訴他,這很有可能是真的。。
第二天,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船艙時候,紫川秀就悄聲地起來了,船艙悶氣又晃盪,紫川秀實在沒法睡好,一夜都是半合着眼朦朦朧朧地渡過的。
他打着呵欠上了甲板,正與在甲板上的船長碰了個對面。船長一愣,他並不知道紫川秀身份,但卻明白,建蒙汗也要敬爲上賓的人物,那絕不是自己能招惹的對象。就算不看別的,光看跟在這人身後如狼似虎的護衛就夠嗆了,若不是眼前的年輕人類,昨晚那兇狠的大個子人類軍官就把自己生吞了。
他恭敬地對紫川秀行了個禮,側身讓出路來讓紫川秀先走。
紫川秀其實也沒什麼地方可去地,看着那小個子的魔族船長,他忽然來了興趣,用塞內亞語開口說:“我不知道,原來在神族中也有水手和船長這種職業的。印象中,你們是個內陸國家。”
船長一愣,很恭敬地答道:“大人,神族也有很長的河流,黑河和伏羅河都是我們的大河,我們也靠船運輸的。”
“船長,看你的樣子,你該見過不少世面的?你是哪族人?”
船長低頭應聲:“是,大人,我是諾卡族人。”
“諾卡族?”紫川秀皺起眉頭。船長連忙解釋:“大人,我們是個小族,總共不到一萬人。很多神族人都不知道我們,您沒聽過也是正常的。”
“嗯,那你知道蒙汗嗎?就是和我一起同船來的那個人。”
“知道。”
“說說看,你都知道他什麼?”
船長很謹慎地說:“蒙汗爵爺是蒙族的族長,是王國的大人物。”
“還有呢?”
“傅言裡,他是個很精明的人,也很屬害。”
“還有呢?”
船長他偷覷了下紫川秀的臉,卻看見這位大人物臉上全無表情。
於是,船長額頭微微冒汗了,他猶豫着說:“聽人說,先皇陛下死了,蒙汗爵爺是很有可能做皇帝地,很了不起。”
這時,紫川秀臉上終於有了表情。他輕嘆一聲:“了不起是真的,做皇帝肯定不可能了。”
“大人。爲什麼呢?”
“神族不可能讓個死人來做皇帝?”
船長愣住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人人,您是說,蒙汗爵爺死了?”
紫川秀點下頭,他驚訝地看到,在船長渾濁的眼中滾落的兩滴淚水。
“你難過?你並不是蒙族的人?”
“大人,失禮了。”船長擦着眼淚,慌張地說:“我不是蒙族的人,但每次爵爺去神堡參見先帝時,都是要坐我船的。他是我們的老顧客了。爵爺待人很和藹,那麼大的貴族,他一點架子都沒有,經常到船工倉裡和我們聊天,還常常給我的小孩零食吃,而且每次都是給現錢,從不拖欠。我們都很喜歉他,他是個很慈祥的好人,好顧客。”
紫川秀默默地望着水面。人往往都具有多重性格,想不到,那個以奸詐狡猾惡毒反覆聞名王國的死者還有這樣的一面。
到底哪一個纔是真正的蒙汗?
那個充滿矛盾和傳奇色彩的蒙族將軍,就這樣被自己族人輕飄飄一根射偏的羽箭給射死了,死得那麼輕鬆,那麼兒戲,都不象真的。感覺中,這樣的死法與蒙汗的身份和爲人真的不相襯。他應該有個更加轟轟烈烈,悲壯或者悽慘的死法。
他臨終時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紫川秀拍了拍船長的肩,後者立即意識到,眼前的大人物要結束談話離間了。他恭敬地讓到了一邊,低頭向紫川秀致意。低聲說:“大人,您可以繼續休息。下午時候,我們就能上岸了。”
水路行駛了一天一夜,當天晚上,紫川秀的隊伍登上了岸。這個碼頭仍舊處於蒙族的領地內,有一個守備隊在此駐紮。眼見人類兵馬乘船上來,駐軍上前詢問。羅傑趾高氣揚地說:“我們是你們族長蒙汗請來的貴客,前天剛在你們這上船的去西加山,現在,我們返程了!”
那軍官狐疑道:“下官知道各位是族長大人請來的,但沒接到通知說你們要過境此地呢?各位有沒有族長大人的手令?”
羅傑二話不說,狠狠給了他一個耳光:“混帳東西,蒙汗算什麼東西。我們要靠他的手令才能通過?記住了,這耳光就是手令,你好好保存着!現在,你給我滾開!”
眼見羅傑如此強勢,那軍官反倒軟了下來,捂着臉訕訕地退開來。
羅傑哼了一聲,擡起下巴來傲慢地望着四周,那些蒙族的守備兵們何時見過這麼囂張的人物,再加上從船上紛紛跳下來的秀字營士兵們,守備隊不敢阻攔。就這樣放着他們大搖大擺地通過了。
上了碼頭,紫川秀也不耽擱,一路急行疾走。一路上,他們避開了蒙族的大城大寨。遇城則避,見到蒙族地人隊人馬就躲開,若是碰到小隊人馬的關卡和檢查,羅傑根本建話都懶得搭理了,擡起馬蹄就直揣過去,那些蒙族的小隊兵馬也不敢攔截。
隊伍行進得風一般迅疾,三天之後,這羣亡命奔逃的人馬終於返回了瓦恩斯塔。
當遠遠看到飄揚在瓦恩斯塔城頭上的遠徵軍飛鷹旗,一行人都終了氣:終於回家了。
先遣騎哨早早向城內報告了紫川秀的歸來,瓦恩斯塔大開城門,兵馬蜂擁而出,在大道兩邊擺開了隆重的架勢列隊歡迎。鑼鼓齊鳴,鼓樂喧囂,那架勢,儼如歉迎凱旋而歸的君候,歡迎儀式如此隆重,令得紫川秀深感不安。
在歡迎隊伍的前頭,他看到了林冰和白川兩人艦麗的纖影,兩人齊齊向紫川秀行禮。
紫川秀回禮,下馬大步朝她們走去,說:“林長官,勞您遠迎,我深感不安。這麼隆重的儀式,我承受不起。持把軍樂和儀仗隊撤了。”
林冰一笑,微微躬身:“其實以大人您的身份和武勳,再隆重地儀式也是當之無愧的。不過,這其實也不是我的意思。”。
“哦?”紫川秀微微驚訝:“那是誰的意思?”
“是我。”沉穩地聲音響起,斯特林從人衆裡站出來,他對着紫川秀微笑着:“好久不見了,阿秀。”
又驚又喜,紫川秀脫口喊出:“二哥,你怎麼來了!”
“阿秀你出去好多天,讓人家怪擔心的。我等你好多天了,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的。先恭喜了!”
“啊?”
斯特林不動聲色從口袋裡抽出了一張文書,展開朗聲讀道:“總長諭令!”
聽到這句話,文河、方雲、林迪、林冰等將領立即齊刷刷地跪倒。紫川秀猶豫了下,也單膝跪倒了,跟在他的後面,白川、羅傑、明羽和半獸人將領們才很不情願地跪下了。
看過衆人跪得參差不齊,斯特林眼中閃過一絲憂色,讀道:“晉爵令:茲有林河氏,忠君事國,少有奇志,立功甚偉!其年少即立奇功,帝都城下逐西山寇,挺身於惡波氾濫之際,抗擊楊明革逆賊,又千里追殺叛逆,雪恥家國之恨,鏖戰千里之遙,收我遠東河山,朗滄江河畔狂擊十字鐵旅,耀我鷹旗光輝。更於家固危難之時,衛聖戰中千里勤王救危,巴丹城郊逆戰當世魔酋。巴丹大捷,魔酋隕命,其人功不可沒!
“其人赤子忠誠,功勳卓着,於家族實有數度存亡之恩,建功之偉,當世無雙。家族亦不惜厚爵以回報忠臣。茲經與元老會商議,特議賜林河氏一級侯爵爵位,賜封地於旦雅行省加頓郡!”
斯特林讀完,微笑着扶起了紫川秀:“秀川人人,恭喜了!哦,從此我該稱呼你爲侯爵老爺了!”
當場響起了“轟”地一片嗡嗡讚歎聲。衆人朝紫川秀望來的目光裡都帶了羨慕之色。爵位不同於官職,授予得非常嚴格,要由總長和元老會都同意才能授予。由一個平民而直接晉升爲侯爵,那在家族歷史上還沒有先例的,更何況那不是普通的侯爵,那是個有了整整一個郡城作爲封地的侯爵,而且是處在旦雅這種富裕的行省,那比很多公爵的封地都要實惠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