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帝的失蹤最終被證實爲投誠了,這在兩邊都掀起了軒然大波;
魔神堡的第一反應是:“不可能!”,第二反應還是:“不可能!”頭腦固化的魔族怎麼樣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王國在遠東最高的政治和軍事指揮,出身塞內亞族的高級將領,被魔神皇所寵信的高級貴族,居然奉軍投靠了遠東的流民草寇?由於魯帝也是出身塞內亞族的將領,魯帝的投誠讓身爲統治階層的塞內亞族淪爲十三部族中的笑柄,威信受到了沉重的打擊。
魔神皇震怒異常,由於是卡頓親王推舉魯帝擔任遠東總督,卡頓親王幾次磕頭請罪都沒能清除神皇的怒火,到了幾乎要自殺以明心志的地步,最後被剝奪了皇位繼承權,禁閉反省去了。
卡蘭王子一路哼着歌兒,歡天喜地告訴雲淺雪這個消息。就連一向厭惡魯帝的雲淺雪也吃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在他的估計中,事情敗露以後,魯帝要不自殺,要不就是乖乖就擒,怎麼樣也想不到他會投奔叛軍。那個傻大黑粗、看起來很莽撞又毫無機心的傢伙,居然這麼的貪生怕死,這實在出乎他的預料。
“歷史就像一個車輪,轉來轉去,總是那幾根不變的軸線總是在周而復始,發生的事件往往驚人地相似的。其實我們早應該有所警惕了,當年紫川家的遠東統領雷洪在無路可走情況下,不也同樣投靠了遠東的叛軍嗎?”聞知消息,卡丹公主淡淡地說,並不顯得如何驚奇。
卡丹是魔神王國內部事先唯一能想到魯帝有叛變可能的人。被神皇下了格殺令,如果魯帝不想死的話,就只剩下兩條路走了,一條是在遠東起兵讀力,二是投靠叛軍。但遠東的駐軍大多是出身塞內亞族的神皇嫡系部隊,還有凌步虛那個威望和功勳都不在魯帝之下的名將坐鎮,如果要公開叛變的話,魯帝是指揮不動他們的。
卡丹公主猜到了,她卻沒有向她的丈夫或者父親提出警告。因爲她知道,當刺客攔截失敗以後,魯帝肯定就已經知道事情敗露,這時候無論採取什麼措施都來不及。
卡蘭王子不滿:“你既然猜到了,就應該跟我說一聲嘛!”
卡丹公主嫣然一笑,沒有出聲。她想,既然說了也無能爲力,那還不如不說。不得不報告壞消息的本身就是一個壞消息。
雲淺雪向妻子請教:“公主殿下,您看,局勢接下來會怎樣發展呢?”
“雲君,您實在太謙了,您應該看得到的。”卡丹公主語笑嫣然:“剛纔已經說過了,歷史往往是驚人地相似,當一個國家發生內部叛亂時候,往往會引起外部勢力的覬覦和干涉的。二哥,您想想,當年紫川家發生遠東叛亂時候,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情?”
“紫川家失去了遠東輔助軍團的屏障,接下來就是我神族大舉西向……”卡蘭突然一下子頓住了,和雲淺雪面面相覷。
“天,老妹,你該不會說紫川家會……”
雲淺雪表示懷疑:“但是紫川家剛剛戰敗,他們應該沒有能力干涉遠東事務的吧?”
卡丹想了很久,這才慢慢地說:“我曾在紫川家的首府燕京居住餅很長時間,對他們情形有比較深的瞭解。雲君、二哥,你們都太小看紫川家的實力了。他們在上次的遠東戰爭中雖然損失了大批軍隊,但那些部隊大多是烏合的民軍和二線的預備隊,紫川家西部漫長邊境線上,一線的近百個師團的邊防部隊,還有西部諸省份數目龐大的地方駐軍,還是保持完好無損的。
“我曾見過紫川家的一些高級將領,如斯特林、帝林、林冰、死了的哥應星、紫川秀——哦,他也死了。不客氣地說,比起我族的將領們,人類的將領要強得多了,他們更懂得什麼是戰爭,什麼叫韜略。遠東之戰我們能勝利,並不是我們強大,而是當時他們恰懊是最虛弱的時候,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還記得嗎?哥應星時期,我族曾四次討伐紫川家,通通在哥應星手上無功而返,這證明人類軍隊的實力並不像我們想像中那麼差勁——起碼不像我們所宣稱的:三個神族士兵頂得上十個人類士兵!”神族士兵的單兵作戰能力稍強,但在團體戰中,人類軍官的戰術指揮能力和水平都遠高於我們,很容易就能抵消我們單兵作戰中的優勢。人類還有另外一個優勢,他們的武器科技水平比我們高得多,而且他們的將領也善於將這種優勢發揮到淋漓盡致。記得帕伊之戰嗎?我們神族傾百萬之師,竟然拿不下一個孤城,但如果圍攻的是人類軍隊,他們早就用投石車、燃燒瓶、衝擊弩把城池轟得稀爛了。
“紫川家今天的孱弱,多半是由於他內部的明爭暗鬥相互相傾軋造成的,這嚴重消耗了他們的精力。只要他們能醒悟到這一點,他們的潛力是無限的。因爲在大陸上人類的三大勢力中,以紫川家的人口最爲龐大,足有一億三千多萬,他們的軍事生產能力最爲強大。有這樣的人口基數,如果三思窮兵黷武的話,那他們很容易就能恢復兩百萬的軍事編制。”
“但西邊還有流風家牽制他們呢!”
“流風西山命已不久,等他一死,流風家族必有內亂。那時候,失去了西部威脅的紫川家,必然會重新強大起來的。那時候,他將成爲我們神族的真正威脅——事實上,即使是現在的遠東叛亂,我也懷疑這其中是否有紫川家插手的痕跡。”
“怎麼會呢?”
“遠東種族驍勇善戰,但是他們的政治組織能力不行,社會組織還保持在氏族社會的水平,各個部族互相猜忌、懷疑,即使在同一部族之間,他們也分成很多小的部落羣體,散亂得如同一團散沙。但現在,幾支分散的流寇在不到一年的時間成爲跨省、跨郡縣,龐大而高度向心團結的武力集團,這需要非常高超的政治組織能力和領導才能。如果說沒有外來勢力的暗中艹縱,而單是遠東種族本身就能取得這樣的成就的話,我實在難以相信。
“叛軍並非那種胸無大志的流民草寇,他們的目標也不是打家劫舍,而是要分裂我們國土,把遠東從王國境內徹底決裂出去。而遠東的分裂對誰最有利呢?不問而知,紫川家。將來如果說紫川家捲土重來的話,就一點也不希奇了。”
“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一點小見識,未必準確的。”最後,卡丹公主很謙遜地說。
對天下大勢如此深刻的瞭解和分析,這分敏銳的洞察力與犀利的見解,即使王國那些最老練的政治家也未必能做到。卡蘭卻毫不奇怪,他早就知道在頭腦謀略方面,她的妹妹是個罕見的天才。
他站起身:“老妹,你比那個裝神弄鬼的黑沙強得太多了——那個傢伙最近不知到哪裡了?都沒見過他的人影。將來我如果能坐上那個位置的話,我一定請你做軍師。怎麼樣,願意幫我嗎?”
卡丹一笑:“你是我哥,我不幫你還能幫誰呢?”
卡蘭“哈哈”一笑,笑聲卻毫無歡喜之意,馬馬虎虎地一點頭:“走了!”
雲淺雪趕緊起身送客,一直送到門口,回來時候,卡丹神情凝重地對他:“雲君,大哥出事以後,老二得意得忘形了,這種心態會招致大禍。你最好不要再跟他那麼緊了。”
雲淺雪一愣,笑道:“二殿下只是高興了點,並沒有說什麼過分的話啊!”心中卻想:我的命運早巳經和二殿下緊緊聯繫在一起了,現在想退縮,已經太遲了。
※※※
七八二年,六月二十四曰,遠東,杜莎行省摩克鎮
太陽衝出了雲層,但是陽光仍然顯得陰暗。天空灰濛濛的,烏雲密佈。
“要下雨了。”從設置在摩克鎮的臨時司令部的窗戶往外望去,紫川秀喃喃地說。
司令部的參謀人員部坐在牆壁邊的木箱上,小聲地交談着。大幅的作戰地圖掛在牆壁上,代表遠東聯軍紅色箭頭和代表魔族的黑色箭頭在地圖上錯綜複雜地交錯着、糾纏成一團。在這半年的時間裡,遠東軍隊急速擴充,大大增強了光明王的實力,但帶來的後果是原來的組織結構再難以適應如此龐大的軍隊,特別是在調動將近三十萬軍隊的龐大武裝力量進行一場大戰役時,大本營指揮力量薄弱的缺點立即就暴露出來了:近百個團隊,近二十個大大小小各有不同任務的戰役集團,光是要掌握各個部隊準確位置和路線就是一件工作量駭人的任務了,更不要說還要根據瞬息萬變的形勢給他們準確地下達作戰指令。
如果是紫川家的大規模正規軍團,那就不存在這個問題。各個正規軍團往往都有一批專業的參謀軍官,專門負責輔助司令員的指揮,但遠東起義軍街缺少這麼一批人才,缺少有經驗的專業軍官,特別是參謀人才。雖然從秀字營中匆匆選拔了一批比較有文化的七兵來擔任輔助職務,但是他們顯然還不夠老練。看到他們遞交上來對魯帝殘部的作戰計畫,紫川秀啞然失笑。
十二萬人的主力大軍團要突然迂迴一百四十公里到敵人背後發動側翼打擊,但卻只給了他們三天不到的時間完成戰役部署,他們的路線。按照紫川秀的經驗,即使是紫川家最精銳的中央軍團,要完成這麼巨大的戰役動作起碼也需要一個星期時間。更讓紫川秀覺得荒謬的是,在規定的行軍路線上,八萬人要在五個小時內通過一條只能容兩人行走的木橋,而且這座橋還是處於特蘭要塞的弓箭射程以內。而且計畫中沒有在行軍路線上安排側翼警戒部隊,如果隊伍中行進中一旦碰到襲擊,事情將演變成一場災難。
紫川秀苦笑着將那份報告扔進了垃圾桶。
所以,擔子就幾乎全部壓在紫川秀身上了。
紫川秀知道,從人的管理能力上來說,最適合的下級指揮單位最好是四到六個,目前遠東軍的作戰單位是太多了,但鑑於遠東聯軍如今複雜的內部形勢,軍隊過於集中的話,會造成軍閥化和派系化的後果,他還不敢冒這個風險。
他走出指揮部的房間,外面同樣是陰沉沉的,太陽被遮蔽住了。遠方傳來了低沉的轟隆雷聲,夏季的一場暴雨即將到來。在白川營帳指揮部所在地的住房面前,身穿紫川家制服的秀字營士兵在來回巡邏,安全保衛工作做得相當嚴密,正如他預先交代的那樣。
遠處,村莊邊上的公路上,排成兩縱隊的半獸人騎兵正在經過小鎮的道路向前方推進,騎兵們披着獸皮,肩頭掛着起義軍的金色太陽肩章,扛着標槍,後面跟着的是步兵弓箭手。紫川秀認出了,這是布盧村半獸人德昆指揮的一支半獸人騎兵。那個浮躁的毛頭小子,現在已經成爲一員團隊長官了。他統帥着一支六千人的半獸人騎兵部隊,被編在白川的部下服役。
如果說秀字營的人類士兵是紫川秀在人類中的親衛部隊的話,那布盧村的半獸人就是紫川秀在半獸人中間的親信了。爲了報答他們當年的救命之恩,紫川秀對他們青眼有加,在布盧村的青年人中大力提拔將領和軍官。現在,當年那六百多名參與拯救紫川秀行動的半獸人上兵,大多都已經被提拔爲基層軍官了。除了他們以外,還有當年參與起義的那兩個團隊的士兵也得到了特別的關照,很多大隊長、團隊長級別的中高級軍官都是出身於當初的起義軍。此舉被蛇族酸溜溜在背後稱爲“光明王又在任人唯親了”。紫川秀心裡有數,明煮政治是一回事,但軍隊需要凝聚力和向心力纔有戰鬥力,他確實迫切地需要在軍中建立一股忠誠於自己的勢力。既然論功勳和才幹,布盧村的小夥子們比起任何人來都毫不遜色,自己有什麼理由不優先提拔這麼一批對自己忠心耿耿的部下呢?雖然他們中間還沒有人擔任軍團長級別的高級軍官,但長期熟悉軍旅生活的紫川秀卻深知,比起元帥、將軍那些看起來威風凜凜的人物,基層的團隊長們纔是實際上掌握軍隊的實權派人物。
紫川秀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情,但政治往往是殘酷無情的,由於哥應星的前車之鑑,他必須要爲這種最壞的情況做好準備:如果身邊的某位大將被魔族收買,有謀反的企圖,一旦事起倉促,自己只需要向他部下的團隊長們一聲令下:“從現在起,一切部隊調動由我直接指揮!”那位將軍就根本調動下了部隊,任何陰謀都無從進行。
這兩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黑沙的行剌,魯帝的投誠,魔族新的增援軍團在羅斯統帶下即將到達遠東,事情接踵而至。尤其是黑沙臨走時候那曖mei的話語,更是隱隱暗示了一個令紫川秀恐懼的可能,但目前軍事上的緊迫形勢卻使得自己無暇顧及於此,這令得紫川秀焦躁不安。
接受魯帝的投誠會否會給自己帶來後患?一旦事情泄露,軍隊能否接受這個事實?
魔族王國已經知道遠東地區的叛亂了嗎?可怕的魔神皇將採取什麼措施來對付自己?
羅斯軍團是單獨前來,還是隻是作爲一個龐大的鎮壓部隊的前鋒?鎮壓部隊的兵力如何?遠東的自由剛剛出現希望的曙光,又要陷入兵火連接的災難中了嗎?
案頭的工作已經積累了厚厚一疊,但他沒有心思去處理。最後他乾脆把那堆工作拋開,走到了白川營帳的大門外,急速地來回走動,卻沒有進去:裡面,白川正帶着特工處的人員對投誠的魯帝和其他的魔族軍官進行突擊盤問,已經進行了一個多小時了。
門口處,一個善解人意的參謀軍官上前問:“殿下,可需要我進去向白川大人詢問一下進度?”
紫川秀點點頭,軍官往裡面走,但沒走幾步紫川秀又叫住了他:“回來!”他焦慮不安地揮揮手:“不要干擾審訊。”軍官愕然。
親衛隊長佔雷從外面走進來,報告說:“大人。”
紫川秀不動聲色地擡擡眼皮看着他:“事情辦得怎麼樣?”
“回稟大人,事情辦得很順利。看到魯帝的手令,他們立即就聽令了。按照您的指示,已經將他們全部帶到我軍防線以內保護起來了,現在他們由西加將軍看守,總共兩千三百人,其中七人是女姓和孩子。”
紫川秀奇怪:“怎麼回事?”
古雷神色尷尬,低聲說:“他們是魯帝的妻妾和小阿。”
紫川秀啞然失笑,他沒想到魯帝也有這麼人姓化的一面,這個屠殺了無數的女姓和嬰兒的人,也有妻子和小阿的嗎?
“保密做得如何?”
“回稟大人,這次任務是由您的親衛隊和白川將軍直屬師團的人類工兵執行的,沒有半獸人和蛇族士兵參加。西加將軍已經命令亡兵們了,敢對外泄露此事的,殺無赦。途中,布森將軍麾下的一支巡邏隊曾攔住我們盤問,我不得已之下向他們出示了大人您的手令,宣佈說這批是我們抓擭的魔族俘虜,他們當場就放行了。外界應該不會得到風聲的。”
紫川秀點頭:“還好吧。”用人類士兵是他自己的主意,秀字營的工兵跟隨自己比較久,不需要擔心泄密,另外,他們對魯帝的仇恨也沒有遠東居民來得那麼強烈。
他沒有指出古雷行事的不足。在碰到巡邏隊的時候,只需要跟對方說這是魔族的俘虜就夠了,沒必要出示自己的手令,這種畫蛇添足的舉動只會讓對方起疑心:抓到區區千來名俘虜何必要勞動光明王親自下手令?這等於明擺着告訴對方,這批俘虜不同尋常。但還好,碰到的是布森的部下,若是蛇族的索靳或是矮人族的部隊,那對方準要大肆宣揚,吵鬧得連每一隻螞蟻都能聽見。
在魯帝投誠後的第一時間,紫川秀立即就把事情的始末相自己的決定,詳細地給雲省的布丹長老寫信用快馬送去了。他相信,以布丹長老的智慧,應該能看出自己的用心良苦。殺了魯帝,只是得一刀痛快而巳,對大局並無任何影響,但留下他,這就是顆很有用的棋子了。可以靠他來獲知魔族的軍事內情,探聽機密。政治上,他也很有利用的價值,可以蠱惑魔族的人心,動搖他們的鬥志——甚至到迫不得巳的時候,自己還可以用魯帝的人頭來作爲相魔族談判的條件。如果布丹長老能夠贊成自己的行動,他只需傳喻說:“奧迪大神要我們以寬大、慈悲的胸懷,寬恕我們的敵人。接受魯帝的投降吧,不信的話請看預言詩,人神早在上面寫得清清楚楚了!”那佔軍隊絕大部分的半獸人軍官相士兵會馬上二話不說地磕頭同意的,但在長老明確表態之前,自己必須將此事嚴格保持機密,否則將有動搖軍心的危險。
想了一下,紫川秀吩咐佔雷:“你進去告訴白川,讓她告訴魯帝,他的族人和妻兒都已經在我軍的保護之下了,讓他不必再有顧慮,放心說。”
古雷應命進去。
午後時分,天空更是烏雲密佈,雲層低得有點嚇人。紫川秀正在睡午覺,被通報的衛兵叫醒了:“報導殿下,白川將車緊急求見!”
沒等衛兵把通報的話說完,白川已經一陣風地衝進了房間裡,面頰緋紅,聲音激動得有點變調了:“大人,魯帝已經全說了!大收穫,這是大收穫!”
“怎麼回事?”紫川秀趕緊坐起來問,他也是早巳等得心焦。
“魔族在特蘭要塞的防禦空前虛弱!整個要塞的守備軍不足三千人,而且幾乎全部是魯帝的部下,由於魯帝叛逃了,現在他們軍心渙散。魯帝說了,只要我們派一路大軍跟他過去,他有把握兵不血刀地讓要塞的守軍投降,將要塞完好無損地交給我們!——但是我們動作得快,因爲羅斯的部隊也正在朝特蘭要塞趕來。”
紫川秀立即清醒了過來。他問白川:…坦裡距離要塞多遠?”
二百三十多裡,有熟悉的嚮導的話,騎兵十個小時可以趕到!但現在的問題是……”白川有點猶豫:“我不敢肯定,魯帝說的是不是真的?萬一他是專門想騙我們入埋伏呢?”
“立即行動!”紫川秀沒有猶豫,魯帝的族人和老婆孩子都在自己手中,他相信他沒有這個瞻子欺騙自己,就算是冒險吧,自己以弱勢兵力與魔族對抗,若不兵行險着,那根本沒希望的。他問白川:“有哪些部隊是可以馬上出動的?”
“現在是午睡時間,士兵們大多休息了……要把部隊調齊需要時間。德昆的遠東第七團是騎兵團隊,他們剛剛經過摩克鎮還沒有紮營,可以要他們立即出發。還有秀宇營的直屬師團有兩個大隊正在值勤中,應該也可以動用他們,還有大人您的警衛團也是整裝的……”
“這就夠了!”紫川秀一口說:“吹響進軍號!我帶這些部隊先出發,你帶着剩餘的部隊跟上,通知布蘭和布森帶中軍跟上支援,各部隊動作要快!”
窗外白光一閃,霹靂一聲巨聲雷響,震得二人耳朵生痛。大顆大顆的雨點惡狠狠地從天上砸下來,劈啪劈啪地打在窗臺上,水花飛濺。陰了老半天,終於下起了雨了。白川皺起了眉頭,恨恨地說:“這雨下得真下是時候!泥濘的道路會遲緩部隊的行進速度。”
“一樣。”紫川秀站起了身子,望着窗外那茫茫的一片白點:“大雨同樣會遲緩羅斯部隊的動作的。現在就看誰的部隊更頑強、更堅決了。”他望向白川,目光很溫柔:“拜託了,白川。”
一瞬間,不知爲何,白川有了種熱淚盈眶的感覺。她肅然一個敬禮:“是,我們定能拿下特蘭!”
嘹亮的集合號聲壓倒了暴雨聲,聲音中透出幾分倉促。半獸人七兵紛紛拿着斗笠蓋着頭,從自己的帳篷裡跑出來相互詢問:“怎麼回事?魔族殺來了嗎?”軍官們扯着嗓門一個個營帳地召集自己的部隊:“出來!快,緊急集合令!”半獸人一個接一個地跑了出來,雙手抱住頭,嘴裡不滿地嘀咕着:“當宮的發瘋了嗎?這種天氣要集合?”
相比之下,人類士兵自覺得多了。一聽到“嘀嘀”鳴響的集合令,他們閃電般從各自的帳篷中猛衝出來,衝進了馬廊裡,尋找自己的戰馬。由於太多人同時進行,一時間,場面有點混亂,人聲喧雜,一陣陣剌耳的馬嘶聲,一張張圓睜的眼睛和張開的嘴巴,每個人都在叫嚷着什麼:“讓路!讓路”、“見鬼,你擋着我的道了!”、“那邊的,借過一下!”結果聲音混雜進了雨聲風聲裡,什麼也聽不見了。
一部分取到了戰馬的騎兵彙集到了村中的主幹道上,整個小鎮像是被狠狠踢了一腳的馬蜂窩,整個地忙亂起來了,大街小巷到處都是手忙腳亂的士兵在跑來跑去,半獸人、人類、蛇族、精靈怪、矮人族,各個部隊混雜成一堆,主幹道上人擠人,午睡中被叫醒的人們暴露在狂暴的大雨之下,一個個暴躁得像填滿了火yao似的,有幾個人類士兵甚至不顧頭頂上軍號嗚叫正緊,而跟擋路的半獸人士兵打了起來。一個過路的騎兵軍官用鞭子將這小小的搔亂鎮壓下去了。但更多的地方,卻是人擠人,士兵們慌慌張張地從東邊跑到西邊,再從西邊又跑回東邊,就是找不到自己的部隊和上司。軍官徒勞地呼叫苦自己部下的名字,卻是沒人迴應。
望着這混亂的場面,白川秀眉緊蹙:“要是魔族趁這個時候打過來,那可真的完蛋了!”
紫川秀笑笑不出聲,自己軍隊本來就不是那種以紀律嚴明的聞名的部隊,這種混亂場面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對此也早有準備。在混亂的大街小巷上面,紫川秀派出的幾十個傳令官正在沿街大聲地宣告:
“跟着旗幟走,快!跟着旗幟走!光明王殿下就在我們前面!”
“步兵的弟兄們,給騎兵的弟兄們讓開一條路!”喊聲透過茫茫的雨幕傳人披甲的士兵耳朵裡,變得模糊不清了。每隔幾十米就有一名扛着金色太陽旗幟的騎兵給大家帶路:“往這邊走!苞着我走!”一批又一批騎兵根本還不知道怎麼回事,昏頭轉向地就跟着傳令兵縱馬衝出了小鎮,馬蹄踏濺泥水飛濺,一羣羣的人馬投入了茫茫的雨幕中,漸漸消逝。
“我也該出發了。”紫川秀把斗笠戴上,一個呼哨,古雷率領的親衛隊立即全部上馬,整裝侍發。紫川秀正也要上馬,身後傳來聲音:“等一下。”
白川拿出自己的雨衣給他披上,一邊輕聲說:“大人,一切多加小心,不要太過勉強。對於我們,對於遠東,您比一百個特蘭要塞還要重要。”
紫川秀一愣:“白川,從什麼時候起,你變得這麼關心我的安危了?”
“從你向我借一千個銀幣的那天起。”白川旗本不動聲色地說。
茫茫的雨幕中,在杜莎行省蒼茫的叢林道路中,一支騎兵隊伍在前進,旗幟已經被捲了起來,他們行動迅疾如電,蹄聲轟隆,成千上萬急速翻動的馬蹄將道路踐得泥水飛濺,金屬鏗鏘的碰撞聲與人聲、馬鳴響成一片,這聲音透過雨幕讓人有種不真實的感覺。盡避隊伍已經在以極快的速度前進了,但尖利的吆暍聲仍舊不時從隊伍的前面傳過來:“快!快!目標就是特蘭要塞!”雨點劈劈啪啪地打在工兵們的頭上,爲了加快速度,也爲了躲避迎面打來的雨點,騎兵們都俯低了身子,溼透的衣服在盔甲下面緊緊地貼着身體,快速奔跑的戰馬在雨中渾身冒起了熱氣,像是一層煙。
“大人!”一員騎兵快馬超出了隊伍,向紫川秀追來。
紫川秀放慢了速度,打開頭盔的眼罩,撥開額頭上溼漉漉的頭髮回頭望去。騎兵貼近了紫川秀的坐騎。因爲聲音喧雜,盡避他已經是俯在紫川秀的耳朵邊大聲地吆喝了,但聲音顯得非常模糊,以致紫川秀只能依靠對方的嘴型判斷他要說的話:“第二軍團的軍官教導隊已經趕到廠,已經和本隊會合!”
紫川秀停住了前進的馬步,到路邊的小坡高地搭起眼罩觀看。果然,一片白茫茫的雨幕中,住自己隊伍的後方,黑色的騎兵隊伍分幾個方向向自己的隊伍迅速地接近,每支隊伍彷彿一條黑色的長龍,一眼看不到盡頭。其中有一隊黑衣的騎兵已經趕上了自己隊伍的後軍,跟在後軍部隊的背後。就像無數溪流融入小壩一樣,小壩又流進大海,一支又一支的隊伍加入到了自己的行列中,使自己出發時候略顯單薄的部隊迅速地壯大了起來。鐵騎鏗鏘,蹄聲轟隆,雨幕中,那奔騰的騎兵軍團顯得異常的壯觀,儼然示一路大軍。
紫川秀笑着對着軍官豎起了大拇指,示意讚許。秀字營沒有辜負自己一年多的訓練,接到緊急通知後,他們在二十分鐘內就完成了集結,迅速趕上了自己親自帶領的先遣隊。有了他們,自己就更有把握完成奪取要塞的任務。雖然這一次的行動開始得很倉促,看似鹵莽,但紫川秀從自己的經歷中得知,很多時候,那些事先策劃已久、看似準備周全的行動,卻往往會因爲一些思想不到的因素而流產,反倒是一些無意之中臨時決定的行動容易取得成功。理由很簡單,自己想不到的,敵人同樣也不會有準備。
一個小時後,羅傑軍團的軍官教導團隊也趕到了。緊接着,紫川秀直屬軍團的軍官團和三個騎兵團隊也趕上了大隊。隊伍疾馳,只有晚上和第二天的午時在叢林中休息了兩次,讓馬匹可以歇力活命,騎兵們就地臺衣睡覺。當從馬背上跳下來時候,就連紫川秀的體魄也大感吃不清,全身痠痛,兩腳麻木,大腿處被磨破了皮,熱辣辣剌心地疼。考慮到要保持部隊相應的戰鬥力,於是他不得不宣佈將休息延長三個小時,士兵們無不歡呼:“光明王萬歲!”
在第二天的午後,隊伍出了叢林,進入了一片開闊地帶,雨又下了起來。
嚮導宣佈說:“前面就是特蘭要塞了!”——就是不用他說,紫川秀也看到了,茫茫的雨點中峨巍聳立的灰色龐然大物。特蘭要塞的陰影給紫川秀很大的壓力,想到自己既無步兵又沒帶攻城器械,單靠騎兵就想拿下這座僅次於瓦倫要塞的遠東第二大堡壘,自己是否在做白曰夢。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把頭盔的眼罩拉了下來,吩咐傳令兵:“把那個魔族帶上來。”魯帝的投誠被紫川秀列爲最高機密,目前僅僅有極少數的最高級人類將領得知此事。至於一般的人類士兵,他們只是奇怪爲什麼大人緊急出擊要帶上一個魔族俘虜。
請續看《紫川》第十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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