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差點從椅子上跌倒。白川氣急敗壞地跳了起來:“大人,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你斷言說魔族今晚一定會偷襲我們,將從營地的西邊殺進來——這些,難道全部是你自己猜想的?”
紫川秀老實地承認:“全部是我想象的。”
“大人!現在什麼時候了,你還開這種玩笑!你這麼謊報軍情,如果讓維拉他們白忙活一夜,等天一亮,那些半獸人空等一夜,以爲我們是在故意作弄他們——”
羅傑:“他根本就是故意在作弄他們!”
白川:“——又累又氣,他們會一腳把我們踢得飛過古奇山的!”
紫川秀很爽朗地“呵呵”笑着:“不會的。我是他們的統帥啊!部下怎麼能打上司呢?”
“你這個白癡!”羅傑和白川異口同聲地痛罵道:“現在誰承認你是上司啊?你都看到了,那個半獸人維拉本來就不信任你,你再這麼亂搞的話。。。”
兩人開始快手快腳地收拾行李:“快點,再慢就跑不掉了。謊報軍情,這可是大罪!”
“真的,遲早給這個小白癡害死。”
“哎,我們能不能去跟維拉說,剛纔大人是開玩笑的,叫他不要當真?”
“對啊!現在還來得及,部隊還沒集結完畢,讓士兵回去睡覺就行了。羅傑,這個光榮的任務就交給你了!你去跟他們道歉,說這個小白癡三歲時候得過小兒麻痹症,腦子有點不靈光。。。”
“爲什麼非得要我去道歉?那些半獸人脾氣都很暴躁的,去道歉的人不是很危險?”
“正是這樣纔要你去啊!”白川很乾脆地回答。
沒等兩人討論出個究竟,忽然覺得周圍安靜得出奇:不知什麼時候,剛纔集合時候外面那大片的嘈雜已經停息下來了。門簾響動,維拉那粗壯的身軀已經出現在帳篷的門口:“光明殿下,隊伍已經集結完畢了,做好了戰鬥準備!”
“哐啷”一下子,羅傑手中的杯子一下子跌在地上,摔個粉碎。
按照紫川秀的意見,半獸人的隊伍全部從宿營地裡撤了出來,裡面只留下少數的兵力來迷惑敵人。而團隊的主力將埋伏在營地四周的林子裡,特別是在營地西側的道路——那裡是紫川秀預計的敵人進攻方向,半獸人將保存最完好的四個大隊埋伏在那裡,準備一舉將魔族的主力擊潰。至於攻擊的時機,維拉主張等敵人的主力一到,趁他們立足未穩馬上發起衝擊;而布森則主張說,敵人剛到時候銳氣正盛,不如等敵人進入營地後發現上當了,那時他們肯定會慌張的,這纔是進攻的好時機。兩人起了點小小的爭議,最後還是布森說服了維拉,將攻擊的時間押後了。
“光明王殿下”一言不發,眼睛在面具下面骨碌骨碌打着轉。沒有人知道這位神秘莫測的客人在想着什麼,大家望向他的目光裡全是敬畏。
埋伏的隊伍伏在林子中的草叢中,不知爲什麼的,除了羅傑和白川外,幾乎所有人都對紫川秀的預言深信不疑。半獸人士兵懶洋洋地四散各處,或坐或臥,有的已經發出了輕輕的鼾聲。有人用沉重的低音哼起了小調:“。。。我出生的故鄉,我再也見不到。。。。瑪麗啊瑪麗,美麗又善良的姑娘。。。”
羅傑和白川縮在一個角落裡儘量不引起別人注意,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想了這羣血氣方剛的半獸人大兵守了一夜發現上當之後的憤怒,兩人發冷似的打着顫。
紫川秀輕笑一聲,他忽然發現,從背後看去,半獸人那粗壯的、毛茸茸的身軀,看起來跟一頭站起來的熊非常的相象。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兮兮梭梭的草叢聲響起,一個大步跑來的半獸人斥候兵出現在草叢外面,他徑直地跑到團隊長維拉的身邊報告:“他們來了!”——聲量並不高,卻象一道掠過天際的閃電似的,瞬間傳遍所有人的耳朵。士兵們都緊張起來,一個個趕緊伏低身子趴下,睡着的士兵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清醒了過來,兩隻碧綠的發亮的眼睛在草叢中眨巴眨巴着。
“他們來了!”羅傑和白川驚訝得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一下子站了起來。後面一個很高的半獸人兵壓低了聲量但卻很兇地地對他們嚷道:“幹什麼?幹什麼!蹲下隱蔽,快!快,該死的,你岜┞段頤塹模?
兩人又伏了下來,趴在軟綿綿的草叢中,尖利而柔軟的草尖隔着衣服刺了進來,渾身發癢。羅傑晃如在夢遊似的,傻傻地對白川說:“他們來了?”
“他們來了。。。”白川不明所以地把話重複了一遍,忽然問:“誰來了?”
“嗤!”伏在旁邊的一個半獸人士兵笑出聲來了:“當然是魔族來了!”他俏皮地說:“難不成,你以爲是——老媽媽來了嗎?”
“魔族真的來了!”兩人心中震撼:這怎麼可能?紫川秀竟然有了未僕先知的本領?或者只是完全的湊巧罷了?他怎麼能這麼有把握,簡直就是指揮着魔族行動似的?
大概四百米外,道路的轉彎處,出現了第一個魔族輕騎兵。黑暗中,看得並不是很清楚。完全聽不到馬蹄聲響,只看到他模糊的身影在越來越接近,可以看清楚了,他並不高大,戴着尖頂的頭盔,披一塊深色的不知什麼質地的大披風,裹住了身上的盔甲,應該是害怕盔甲的金屬反光會讓人察覺吧,腰間掛着一把沒有出鞘的馬刀,身子在伏低在馬背上,一搖一晃的。
從他後面,影影綽綽地出現了好些模糊的身影。三三兩兩的魔族輕騎兵從黑暗中現身,匯成一隊。這顯然只是一個偵察的前哨隊伍。他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前面林子中亮着膏火的半獸人營地,對路邊黑黝黝的林子沒有任何興趣,就這樣從埋伏的半獸人身邊奔了過去。
偵察的前哨過去以後,大概過了六、七來分鐘,從前哨部隊出現的那個方位,大隊的騎兵人馬跟着出現了。魔族輕騎兵偷偷摸摸地接近,刀子叼在嘴上,挎着長長的刺槍,一隊過完又來了一隊,長長地看不到頭,足足走了十幾分鍾才走完。這就是魔族騎兵的主力了。令維拉吃驚的是,面前這隊騎兵前進時候,竟然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馬蹄已經用軟布包了起來。整個隊伍簡直就象沒有實體的幽靈在前進,只有戰馬在搖顛馬嚼,發出輕微的鐵質的聲響。
半獸人團隊長維拉在額頭上冒出了冷汗:如果不是那個神秘的蒙面人提醒,在熟睡中遭到敵人優勢兵力突襲,今晚自己的隊伍非全軍覆沒不可。
魔族騎兵的前鋒在距離營地大概三百米的一塊開闊地上停止了前進,後面的部隊跟着最前面的騎兵看齊,面對着半獸人營地的方向紮下了陣。這時候,半獸人大營處留守的部隊也發現了魔族軍的到來,有人驚恐地嚷着什麼,聲音在寂靜的深夜遠遠地傳開了。營地處的光亮處,影影綽綽的無數人影在來回奔跑着,叫嚷着,象是驚慌失措地在準備防禦。於是魔族更加相信半獸人一方對自己的到來是完全沒有準備的。
指揮官尖銳的嗓門刺破夜空:“塞穆黑林!”(吾皇萬歲!)
魔族騎兵高呼:“塞穆黑林!”巨大的聲浪將黝黑的林子震得梭梭作響,無數被驚醒的夜鳥從林中“呀呀”怪叫着撲哧撲哧飛上天去。
魔族騎兵催刺戰馬,躍馬揚鞭。大批人馬排成了密集的散兵線開始衝擊,千千萬萬的裹了布的馬蹄敲打着地面,匯成一片沉悶巨響,就如同地震前從地下發出的轟鳴。馬匹速度之快,象在地面上飛行一樣,他們要以這可怕的衝擊力量,將半獸人的大營一下子揣平。三百米的短暫衝刺距離對於他們而言,不過一閃而過,騎兵的前鋒一下子殺進了樹林中,有人在空中晃動着馬刀,興奮地叫嚷:“瓦格拉!”、“瓦格拉!”(殺!)
突然,衝在前面的十幾個騎兵同時“哎喲”一聲怪叫,連人帶馬跌倒重重地栽到地面上。有人在慘叫:“小心!有拌馬繩!”在說的同時,“撲通”、“撲通”又有十幾騎倒地,折斷了前腿的戰馬在悲哀地長嘶;騎手被跌得頭破血流,昏頭昏腦地站不起來,更糟糕的是,後續的騎兵已經剎不住自己的勢頭了,他們大羣大羣、勢若雷霆地衝殺進林子中,結果一個個被拌馬繩拌倒、被地上自己的同伴給拌倒、被草叢中的溝溝坎坎拌倒、長長的槍桿“砰”的一下拌在樹林的樹幹上,將人給從馬上拉下來、被樹木的橫枝所打倒。。。。。。林子中的一切自然條件都在和他們作對,魔族方面一片人仰馬翻。
大片受傷的魔族士兵躺在地上“哎喲哎喲”地呻吟着,一邊痛苦爬行着,結果他們後續的同伴就毫不容情地——事實上也無法留情,速度太快了,林子中又很暗——縱馬從他們身上踩過。被同伴馬蹄踐踏的士兵們發出了一片悽慘的痛苦叫聲,聽着讓人心寒。接二連三的,還是有不少騎兵倒地,半獸人的拌馬繩防禦佈置得十分縱深而密集,從林子的邊上一直到宿營地這整整的五百米距離都佈置滿了,讓魔族是防不勝防,騎兵們叫苦不迭。
魔族的指揮官這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驚人的錯誤:在黑暗的密林中使用騎兵密集衝鋒,那簡直是叫自殺軍隊。軍官們呼叫:“下馬!快,下馬!步行前進!”騎兵們將繮繩勒得死緊,戰馬一個勁地嘶鳴,蹄子猛烈地踢打着地面,揚起了一片塵土。他們紛紛下馬,拔出了馬刀,端着長槍向林子中央光亮的半獸人宿營地衝殺而去。營中留守的半獸人軍隊已經和他們交上手了,接着左右兩邊的伏兵也和魔族遭遇上了,戰鬥全線在黑黝黝的林子中展開了。
看着剛纔驚心動魄的那一幕,維拉緊張得呼吸都喘不過來了。這時候旁邊有人捅捅他的胳膊。他猛的轉頭,看到了那張發光的青銅面具。他吞了口口水:“光明殿下。。。”聲音壓得很低。
“該出擊了。”面具下面傳來模糊不清的幾個詞。
維拉立即醒悟:現在出擊,可以斷掉魔族主力的退路,將他們逼進樹林裡面打纏鬥戰。如果讓他們好整以暇地退了出來,在開闊地上交手,以半獸人的步兵對魔族的騎兵是很吃虧的。他立即向身邊的軍官下令:“叫大家做好準備!”士兵們一人傳一個低聲地將命令傳了下去。沒等命令傳遞下去,那個銅麪人幾次不耐煩地用手亂捅維拉,催促他快一點。
維拉猛的從草叢中站起了身子:“弟兄們,爲了聖廟,爲了遠東!衝啊!”
“爲了遠東!”半獸人士兵雷霆般的怒吼:“呼——卓——拉——”一下子,剛纔還空無一人的草叢中冒出了無數的半獸人士兵,他們平端着刺槍,大跨步地跑步前進,涌到了魔族兵們發起攻擊的開闊地上,那裡放置着騎兵們的戰馬。守衛戰馬的一小羣魔族兵看到後路出現了大隊的半獸人,一下子拔腿就跑。半獸人士兵沒有理會那羣無主的戰馬,直撲進了樹林中,猛攻魔族軍的後路。措手不及的魔族後衛部隊被殺得步步後退,魔族軍在驚呼:“我們上當了!”
同時,四面埋伏的其他部隊也紛紛開始發動,從四面八方朝中間的魔族軍隊開始了猛攻。魔族軍恐懼地叫嚷起來了:“我們被包圍了!”魔族被打懵了:敵人一股又一股地從四面八方不斷出現,他們到底有多少兵力?
半獸人布森領着一支精銳的隊伍,不顧一切地死命直往魔族隊列的中間切入,魔族隊伍亂成一團,到處都是一片亂哄哄的,人聲鼎沸,廝殺刺耳,黑黝黝的森林中,目不見人。在這樣的混亂狀態中,魔族方面的指揮官沒辦法掌握情況,沒能及時對那支切入自己隊伍中的敢死隊展開反衝鋒。那支精銳的敢死隊在魔族軍的隊列裡橫衝直撞,把魔族本來就混亂的隊伍搞得一團糟,士兵看不到自己的長官,長官也找不到自己的部下。在漆黑的密林中,雙方混戰成一團。魔族兵看不到同伴,也看不到長官,不知道敵人在哪裡,不知道他們有多少,四面八方都是他們的殺聲,到處都是他們的人影,他們人多得彷彿把整個林子都給塞得密密實實。慘叫聲就在身邊近在咫尺地響起,又有一個同伴完蛋了,半獸人已經殺到了身邊!偷襲者反而被偷襲,從充滿信心的顛峰一下子跌到谷底,承受不住這個巨大的反差,魔族兵心膽俱寒,戰意全失。
比起魔族方面的混亂驚恐,半獸人方面卻是養精蓄銳、早有準備。兩軍的氣勢截然不同。維拉集中了兵力,對着混亂的魔族左翼猛打猛殺,將他們徹底包抄,然後撲上前去,用鋼刀砍殺,用長矛捅戳,將他們一一驅散。面對氣勢如虹衝殺而來的半獸人軍隊,這部分魔族首先動搖了,他們眼見落入了伏擊,今晚取勝已經無望了,死亡的恐懼壓迫着他們,嚇得發瘋的魔族兵丟下了武器,撞斷了灌木,連滾帶爬地往林子外的開闊地跑。跑不掉的就只有往地上一躺,往同伴的屍體上抹了點血塗自己臉上,一動不動地扮死屍。還有的眼看已經被包圍了,只得舉起了手,把武器舉過頭頂,嘴巴里嚷嚷着:“我投降!我投降!”大咧咧的半獸人步兵拿起了他的武器,一腳就把他揣倒,魔族兵毫不反抗地順勢跪倒地上。。。
從很近的方向,在樹木叢生的陡坡方向,傳來一陣又一陣震耳欲聾的殺聲還有大片大片的慘叫聲、連續不斷的金屬的鏗鏘碰撞聲。空地上無人理會的戰馬被戰場上傳來的巨大聲響驚得驚躁不安,不斷地發出一聲聲長嘶,鼻孔裡呼哧呼哧地噴着氣,卻因爲被馬繩栓住了不能逃走。距離戰場大概五百米的草叢中,當起義的半獸人與魔族的軍隊正在進行着殊死的搏鬥時候,幾個人類趴在那看得目不轉睛,小聲議論着:
“好象是半獸人佔了上風?”
“他們正在進攻呢!開始肉搏戰了!”
“維拉是個笨蛋,他不應該包得那麼緊,該給魔族一條逃生的路——你看你看,左邊的那裡故意放開了個缺口了!魔族開始鑽樹林逃跑了!”
“恩,他們開始完蛋了,要崩潰了。。。”
這時候一羣逃跑的魔族兵光着腦袋渾身血污呼哧呼哧喘着粗氣從草叢前面的道路上跑過,連戰馬也來不及取,就這樣赤着腳跑過去。草叢中的議論聲音一下子停止了下來,等這夥潰敗的魔族兵兵跑得遠了,又重新響了起來:
“這是一場大勝仗啊!”
“大人,你是怎麼知道魔族今晚一定會來的?”
“我猜的。。。哎哎,白川,你不要那麼粗魯嘛,我說我說——我真的只是猜的,不騙你們。。。哎呀,救命!”
紫川秀無奈地苦笑。他有件事情一直沒跟白川和羅傑他們說:經歷過雲省的那次生死搏鬥和莫名其妙的長時間昏睡以後,紫川秀髮現自己的武功開始恢復了。損傷的丹田和經脈裡,又開始出現真氣流轉了,受損的經脈正在一點點的復原,而且恢復的速度相當的驚人。自己的武藝正在一點點的恢復,他驚訝:按照這樣的速度,要不了兩年,自己的武功不但能完全完全恢復舊觀,或者還有很大的長進呢!至於爲什麼會這樣,連他自己也不明白原因。
而且,他發現自己身體的變化不只武功的恢復那麼簡單。自己的感覺越發的靈敏了,剛纔一路過來,他感覺到後背上象是有根針刺着似的,鼻子裡彷彿聞到了低階魔族身上那股特有的腥臊味和馬汗的味道,不用回頭他就知道了,是魔族騎兵在暗中跟蹤着自己。靈光一閃,他忽然也知道了,魔族將會在今晚發動夜襲。
自己究竟是怎麼知道的。。。紫川秀痛苦地撓撓頭,或許是某種直覺或者靈機一動吧?夜間偷襲作戰是魔族的特長,今天白天他們沒能將半獸人的隊伍打垮,如果自己是魔族的指揮官的話,晚上肯定會過來的。如果要過來,半獸人營地的三面都是密林,只有西面有一塊開闊地,利於騎兵運動,那他們肯定會從這裡殺進來——不過這些都是事後纔想到的理由,就象小學生抄來了正確的答案再去編造幾步運算過程一樣。當時那個念頭來得那麼突然,就象閃電劃過長空,毫無來由:“今晚魔族會來,而且他們會從樹林西面過來。”雖然沒有任何根據支持的,自己卻對它確信無疑,就象確信一加一等於二一樣。
事到如今,看着衆人吃驚得目瞪口呆的表情,紫川秀也無法改口了。他只能擺出一副胸有成竹、自信十足的架勢,反正沒有人看得到他面具下的驚惶表情。如果到時候預測失誤的話,自己這個“光明王殿下”可真沒臉見人了,唯一的出路就是夾着尾巴連夜逃走了,剩下的這副爛攤子交給布森去收拾好了。
戰場方向的巨大喧囂已經停息,半獸人鎖定了勝局。魔族軍隊吹響了撤軍的號子,但是他們已經失去了有組織地撤退的時機。急於逃生的魔族隊伍在軍官的帶領下突破了一處包圍圈,從那裡灰溜溜地逃了出來,隊伍潰不成軍。來時候軍容整齊威風凜凜的魔族騎兵團隊,轉眼之間化成了烏合之衆,他們丟棄了戰馬,亂七八糟地在溜在逃,慌不擇路地鑽林子躲草堆。有組織的抵抗已經宣告結束,還有些逃不掉的魔族兵,三三五五的分散在各處做困獸之鬥,但更多的卻是舉起了武器投降,畢竟,並不是所有的魔族士兵都具有寧死不屈的精神。既然長官可以丟下自己逃命,那爲了活命,投降也並非一件很可恥的事情。
半獸人們欣喜若狂,他們繳獲了大批完好的戰馬,對起義軍而言,這是一筆巨大的財富了。
紫川秀正倚靠着一棵大樹閉目養神。維拉大步地走過來,血跡斑斑,神采奕奕,勝利使得他的疲倦一掃而去。布森跟在他的後面,兩個半獸人軍官徑直地走到了他的面前。布森嗓門很響亮地嚷嚷道:“光明殿下,我們贏了!”
“恩,我看到了。”紫川秀頭也不擡,心裡想這個布森不知是怎麼回事,老是說廢話,明明是衆人皆知的事實,他非要出來縐有介事地再說一遍不可。
布森“嘿嘿”一笑,盤腿坐下。維拉猶豫了一下,也跟着坐下。
“大人,下一步我們該怎麼辦呢?”
紫川秀也“嘿嘿”一笑,卻不出聲。他並不是氣量狹窄的人,只是維拉對自己的態度,實在太傷他的自尊心了。
半獸人雖然耿直,卻並不蠢。兩個軍官都明白了紫川秀的意思了。布森望向維拉,目光帶着催促。維拉扭動下身子,猶豫地開口了:“光明殿下,這次實在多虧了您的提醒,不然,我們的部隊會吃大虧的,我十分感謝。”
紫川秀“恩”了一聲,聲音象是鼻孔裡面發出來的。
維拉更加侷促不安:“光明大人,我爲先前的態度,感到十分抱歉。我太無禮了。。。”他邊說邊習慣地探望着對方的臉色,但是看到的只有那張發光的面具,完全無法知道紫川秀的心理,結果他越說越慌,腦袋低得幾乎磕在了胸口上。
布森在旁邊打圓場:“好啦好啦,維拉,光明殿下不會跟你一般計較的。”
“布森團隊長,我道歉是爲我的態度,但並不是爲我的看法,”維拉擡起了頭,小聲但是說得很堅決:“光明殿下,我不知道其他的兵變部隊現在狀況如何了,但照我們這邊的情形看,貝特羅的團隊已經垮了,布蘭的團隊已經與我們失去了聯繫,凶多吉少了。這樣,我手中的這支部隊很可能就是聖廟所剩的最後一支武裝力量,我不能不慎重行事。
布森團隊長,我並不是貪戀權位。我們需要一個統帥,是爲了統籌全局,率領全軍,如果長老打算任命布蘭或者死鬼貝特羅——願奧迪大神保佑他的靈魂——或者別的佐伊族人擔任我們的統帥的話,誠然說,作爲將才,我不認爲自己比他們差到哪裡去,但我會服從長老的命令,毫無怨言。但是說,長老讓我把軍隊交給一個——”他猶豫了一下:“——交給一個來歷不明的人類,我實在無法受命。”
“光明殿下,我不是在侮辱您,對您的軍事才華,我非常的敬佩。您預計了魔族的襲擊,指定了作戰計劃,今晚的勝利,您是最大的功臣。但是,在我知道您的真實身份以前,或者說,確認您是值得我們信任的人以前。。。請原諒,我是不能承認您的指揮官職務的。否則的話,我無法向我的戰士們交代,也無法向家鄉的父老交代。”
開始時候紫川秀還有些惱怒,但越聽越是悚然,最後竟然對眼前的這個半獸人有點肅然起敬了。他開始理解了:維拉並不是眷戀權位,他的抗命,完全是出於公心,出於一種對自己種族高度負責的可敬態度。
紫川秀想了一下,緩緩地摘下了面具,露出清秀的面容。維拉“啊”的一聲驚呼:他沒想到紫川秀竟然如此年輕。旁邊的白川善解人意,遞過去一塊溼毛巾。紫川秀擦了擦臉,滿意地吐口氣:面具下悶了這麼久,滋味真是難受。
“維拉團隊長,你是對的。我的真實身份,確實是應該讓你知道的。”
旁邊的布森插口說:“光明殿下,您——”
“不要擔心,我相信維拉團隊長是不會泄露的。我叫林河,原來是紫川家族的軍官,後來爲了些事情與家族鬧翻了,流亡遠東。在聖廟保衛戰中,我與你們的布丹長老結識,他對我很信任,請我代他領兵作戰。布森可以爲我作證的,我說的都是真話。”
維拉一面孔的茫然。現在他雖然知道了紫川秀的“姓名”和真實面目,可是自己對“林河”這個名字照舊是一無所知。紫川秀看出了他的爲難,笑笑:“我還有另外一個名字,但是現在紫川家族禁止我使用了,所以我剛纔沒說:我叫紫川秀。”
“呀!”的一聲驚呼,維拉整個人驚得一下子站了起來,震驚:“紫川秀!殺了平靖侯的那個紫川秀?和斯特林大將軍一同堅守帕伊的那個紫川秀?被紫川家通緝的那個紫川秀?”
白川小聲地嘀咕:“多麼多姿多彩的人生啊。。。”
羅傑酸溜溜的:“欠我們賭債半年不還的紫川秀。”
紫川秀苦笑地摸摸自己鼻子:“好象都是我吧?不過你可以坐下來嗎?”
維拉慢慢地坐下,臉上帶着不敢相信的表情,敬畏地看着紫川秀,忽然說:“我明白你爲什麼不能以真面目見人了,知道你還活着的話,魔族會瘋狂的,他們恨你恨得入骨,怕你又怕得要死。”
“你的許多事,我們都聽說了。內戰期間,你待我們的俘虜很好,賙濟我們的難民,大家都說你是我們佐伊族的朋友,難怪長老會信任一個人類。”維拉說着,忽然笑了起來,神情一下子豁然開朗:“既然是你,紫川閣下,沒說的,你與魔族勢不兩立,我是白擔心了。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
“請說。”
“你曾經是紫川家的將軍,現在帶領我們佐伊族的軍隊。但是若有一天,我們佐伊族與紫川家開戰,你會站在哪一邊?”
衆人面色大變:這個問題實在太尖銳了,布森想阻止,猶豫一下卻沒出聲:他也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紫川秀若無其事笑笑:“這是不可能的。紫川家與佐伊族都有共同的敵人魔族,是盟友,不可能開戰的。”
維拉追問不休:“我只是說“如果”!假如開戰了,你怎麼辦?”
紫川秀沉吟下,回答:“我會盡一切努力,不讓這種事情發生。但若真有那麼一天。。。紫川家是我的出身地,佐伊族於我有救命恩情,我最多隻能兩不相幫。”
維拉很乾脆地拍一下巴掌,滿意地說:“這話實在。”紫川秀很理解半獸人的姓格,他們豪爽、耿直、熱情,最厭惡的是叛徒與欺詐。若剛纔自己回答說幫助佐伊族一方打人類,且不說對方會不會相信,單是說自己身爲人類一員卻掉頭打人類,背叛了自己的種族,半獸人是絕對不會欣賞這樣的行徑的。當然,若是說站在人類一邊打半獸人那更是會激怒衆人的。
“紫川閣下,你能保證,除非是碰上與人類的戰爭,你都能忠於我們佐伊族,不會背叛嗎?”
“不能!”紫川秀很乾脆利落地回答。所有人一愣,紫川秀微笑:“我發誓忠於遠東的解放事業,直到將魔族的軍隊驅出遠東,建立一個所有種族平等的遠東國度!”
半獸人們對視一眼,目光中出現欣喜。維拉站了起身,莊重地以右手按在胸前:“紫川大人——哦,不,光明王殿下!我將聽從您的指揮!在解放遠東的戰爭中,請允許我們,遠東第一團的全體官兵跟隨於您!在您的領導下,我們一定會奮勇作戰,絕不後退!”
紫川秀也站了起來,同樣的以手撫胸:“謝謝!我發誓,絕不會辜負各位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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