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四章 腐朽

宋末時,韃靼人名義上入主中原,但百十年中,並未成爲神州的實際統治者。

或許對韃靼人而言,只要能搜刮神州的財富,享用神州的女人,其他一切都不重要。大抵把神州與韃靼人的汗國類等,譬如金帳汗國什麼的。韃靼人的貴族只管享受和搜刮,其他的無所謂。

百十年間,韃靼人對神州造成了巨大的創傷,但卻都是物質層面的。在文化或者精神層面,神州還是神州。百十年沒有哪一年少了反抗者,沒有哪一年沒有起義軍。

較之而言,原本歷史上的滿清,才真正凶殘——女真人完成了實際的統治,將一個民族的脊樑幾乎真正打斷。這纔是最可怕的。

而要打斷一個民族的脊樑,銷燬她的精神,僅憑滿清那些個人是絕無可能做到的。他們有幫兇——自宋以來,逐漸失去節操的讀書人們。

趙匡胤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由此造就了兩宋的人文盛世。而宋承繼於唐,因此北宋尚有武名。等到讀書人們掌握了一切之後,武之不武,南宋比之北宋更加孱弱的事實,就證明了這一點。

但那時候的文人們,畢竟相當一部分還是有節操有底線的。崖山之後,十萬人蹈海赴死,何其悲壯?

宋末之後,韃靼入神州,亂象百年。朱洪武起於微末,奮璋之殺伐,驅逐韃虜恢復中華,方有明。

大明朝建立之初,國事艱難。艱難在何處呢?艱難在治國。治國需要文人,但宋末之時,有骨頭的都蹈海去了,餘下的大抵多是‘水太涼’這類人物。經歷韃靼人的壓迫和殺戮,剩下一些有骨頭的,也都死了一大批,讀書人們早已奴性深重、秉性腐化。

人說朱洪武殺性重,當國時不知殺了多少官員文人。大抵恐怕這一番殺戮,是爲了糾正那深重的奴性和腐化的節操罷?

想想那數百年後,一個紅色大國崛起,都世界第二了,還有那麼多文人奴隸,還有那麼多大V舔狗,就可以推知明初時候朱洪武面臨的窘境。

而洪武出身草根,眼睛裡最是容不得沙子。暴起殺戮,也就可以理解了。

當然,數百年後的舔狗舔的是外。而朱洪武面臨的,是節操俱無,底線如深淵,秉性更趨近於韃靼人的文人們。

十兩銀子剝皮充草,如此苛刻,非無緣由的。一個新朝剛剛建立,然而治理百姓的文人們,竟然全都是碩鼠,學着他們曾經的主子那樣,壓榨盤剝百姓,朱洪武能容得下?!

無論是明初的嚴苛刑法,還是錦衣衛這個暴力機構的建立,都有它的歷史背景。

朱洪武一番好殺,果然風氣大有好轉。但現今來看,朱洪武畢竟還是失敗了。

從南宋末開始,就逐漸根植於一些讀書人心底腐爛的東西,並未被根除。隨着皇帝逐漸無力強勢,隨着文人逐漸把握大勢,他們漸漸無所顧忌,一切,都開始暴露出來。

到眼下這個時候,已經達到巔峰。

當然,不是所有的讀書人都是這樣的。打個比方,比如宋末,對半分,而有骨頭的一半,基本上都死了,餘下的大多都是沒骨頭的。活着的他們的道統順利的傳承下來了。而有骨頭的,磕磕絆絆,他們的道統,畢竟還能爲人所接受,也有那麼一些傳承下來,然後反抗,再反抗。但明後也逐漸腐化——原本歷史上,甲申國難之後,全天下還是有不少的讀書人以身殉國。這些人也許平素不是好人,也做過許多孽障,但終歸還能守着一點底線。

然而這樣的人,太少。

宋末還能對半分的話,明末大概九成五比半成,或許更少。

連錢謙益這樣的文壇領袖都水太涼,內裡的難看之處,就可想而知了。文壇領袖都不要臉了,遑論其他?

爲什麼先賢要強調德行,實際上就是要讓讀書人有一張臉,讓讀書人能守得住這張臉。

所以明末的讀書人,已經不是先賢們的徒子徒孫了。他們連先賢對傳承者最基本的要求都達不到,哪裡算是傳人?

錢謙益就是個典型的例子,對他來說,先賢們的教誨,只是用來裝裱用的,必要的時候,可以隨時撕開,隨時拋棄。只要有利,他就敢作。德行是什麼東西?老臉是什麼東西?節操是什麼玩意兒?家國又算什麼?如果可以的話,他能拿來賣錢。

而且他裝的很好,在一切沒有揭開之前,在常人眼中,甚至在枕邊人的眼中,他永遠都是文壇領袖。

或許只有真正瞭解他的那些人,比如他的政敵,才知道這張老樹皮下,藏着的是多麼令人噁心的嘴臉。

北邊吹來的風暴,很快席捲了整個江南。大多數的舊臣們都一邊忙着抵禦嬴翌的準備工作,一邊忙着給自己找後路。只有極少數的‘迂腐’之輩,比如史可法,就是在真心奔走。

走了閻爾梅,史可法身邊仍不缺贊畫。有人建議史可法或許應該先找回正統。

“閣部,依學生之見,應天已失正統。崇禎以天子之尊,下詔退位,宣告明滅,應天江南便成了無根之萍。而逆賊勢大,不能與之相提並論。唯有尋回正統,或可有所作爲。”

史可法聽罷,不禁道:“如何尋回正統?”

道:“崇禎帝便是正統。只要他能向天下人說明,是被逆賊所迫,一切就有挽回的餘地。”

史可法忍不住沉思,片刻後道:“救回崇禎帝?!”

“然也。”

史可法皺起了眉頭:“崇禎帝在京師,相距數千裡。逆賊眼皮子底下,如何成行?”

道:“逆賊強橫,京師亦必防備森嚴。尋常人等自無能爲,但...閣部,或可借能人異士之手,未嘗不能成功。”

史可法一怔,心中撥雲見日,豁然開朗,他猛地站起來,激動的來回走動,撫掌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站定,史可法道:“天下能人異士,以龍虎山張天師爲最。本官這就去拜訪天師,請他出手!”

說着便急匆匆往外走,一邊道:“以天師之能,救出崇禎帝未嘗不可。或許還能更進一步...”

背後贊畫追上來,聞言忙道:“閣部不可節外生枝——學生知道閣部心意,或可請張天師出手,誅滅逆賊。然逆賊有大軍環護,本身亦非常人,若不能成,連崇禎帝也救不出來,那便不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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