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翌心裡盤算着:“闖賊戰敗孫傳庭之後,不知他會攜大勝之勢與我懟一懟呢,還是反身去破開封?”
他念頭一轉:“恐怕會先懟我。”
開封就在那兒,沒得跑。而襄城的兵馬如芒在背。如果換作是嬴翌,一定會先懟掉襄城的兵馬,再破開封。
孫傳庭既敗,若再懟掉襄城兵馬,這中原地區,闖賊便再無敵手。這是怎樣的爽利?
此前闖賊沒有率大軍來懟襄城,一則是因爲嬴翌屢次三番的勝利,暫時嚇住了李闖。二則彼時孫傳庭還沒有摻和進來。
所謂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孫傳庭摻和進來了,李闖一旦親率大軍而來,那多半是一不做二不休,乾脆連帶嬴翌一塊兒做掉。
時間,就在嬴翌的等待之中緩緩流逝。
...
裕州。
孫秀才拿着一封密報急急忙忙走進鄭允芝辦公的廳裡:“鄭大人,鄭大人!”
鄭允芝放下手中的奏文,擡起頭來,見孫秀才模樣,不禁皺眉:“如此急切,莫非發生了什麼事?”
孫秀才將密報遞給鄭允芝:“鄭大人一看便知。”
鄭允芝打開密報,一目十行,神色隨着時間變得肅然。
他放下密報:“是獻賊?”
孫秀才點頭道:“正是獻賊。此賊又從淮南來了!”
原來這一封密報,乃是舞陽周力加急傳來。卻道是汝寧府有賊兵蹤跡,經過細察,發現是獻賊,竟已屯兵遂平,有窺伺南陽的跡象。
“遂平往西便是南陽地界。舞陽首當其衝。”孫秀才跺腳道:“這獻賊好好的不在淮南做他的山大王,非要千辛萬苦翻過大別山,這是吃飽了撐的麼!”
南陽府以東便是汝寧府,都是河南治下。而汝寧府與南直隸的廬州府、鳳陽府相鄰。去年獻賊在湖廣吃了大虧,不得已投奔李闖,但爲李闖所忌,險些被李闖幹掉,是羅汝才放走了他。
張獻忠便又南下,過亳州入鳳陽府,將老朱家的祖墳再次給挖了一遍。隨後南下,與革左五賊碰頭,攻府破縣,逐漸又壯大起來。
雖說都是賊,但張獻忠與革左並非一路人馬,互相有競爭。加之有總兵黃得功、劉良佐的圍剿,雖屢有勝敗,但張獻忠過的並不如意。
不久之前,張獻忠接到李闖的求援信,他高興的哈哈大笑。遙想當初,李闖強勢多般逼迫,險些殺了他張獻忠,到如今還不是要向他求援?
正好在淮南過的不如意,淮南地理複雜,大地主、商人的勢力極強,招募民團,四處出擊,如一張無形的大網,令張獻忠如墜泥潭。李闖請他揮兵攻南陽。張獻忠思忖着既然在淮南不好打開局面,那就換個地方——比如回關中?或者湖廣?四川?
於是他設法甩開黃得功、劉良佐,只帶上精銳老賊,翻越大別山,進入汝寧府。
張獻忠進入汝寧府之後,趁汝陽不備,險些將其攻破。好在汝陽反應極快,穩住形勢,張獻忠無奈,只得進兵遂平。
遂平破落,人口稀少,張獻忠短時間內難以湊齊兵馬,只好四處出擊,屠戮村鎮、挾裹百姓。
這樣的動靜,被鎮守舞陽的周力察覺。周力連忙派人詳查,才知道張獻忠竟然到了汝寧府!
周力不敢怠慢,一邊嚴加防備,一邊傳信裕州。
孫秀才剛剛從月牙谷返回,一接到周力傳信,知道獻賊將至,心中很是焦急。連忙來見鄭允芝,也就是剛纔一幕。
鄭允芝聽了孫秀才抱怨,不禁笑了起來:“闖賊尚且不懼,何況獻賊?你算算這南陽地面,折在我這女婿手中的人馬有多少?區區不過幾萬人馬,何必驚慌。”
孫秀才道:“非是驚慌。若主公在此,獻賊兵馬再多我也不擔心。但主公北去,眼下還不知在何處。周力所部不過兩千五百人...再則獻賊若來,舞陽地面開荒耕種的大事怎麼辦?”
鄭允芝微微頷首,仍是不急,他晃了晃密報,道:“周力在密報上說他能擋住獻賊,既如此,你還怕什麼?左右眼下耕種之事剛剛開始,舞陽那邊還沒起頭,先按捺幾天,將葉縣和裕州打理好了再說嘛。”
隨後頓了頓,轉言道:“不過也不能等閒視之。一應軍械糧草須得不能缺了舞陽。”
孫秀才點了點頭:“我已讓人準備軍械糧草去了。剛剛從月牙谷帶回來十門虎蹲炮和三百個萬人敵,也一併送過去。”
鄭允芝笑道:“既如此,便安下心來。不過舞陽的消息,還是要傳到襄城去,讓朱炳琨他們有個準備,以防萬一。”
孫秀才深以爲然:“除此之外,我還想再組織一些青壯送到舞陽去。兩千五百人畢竟少了些。”
鄭允芝道:“你看着辦。只要不耽擱裕州和葉縣的耕種大事即可。”
正在這時候,有書佐來報。
鄭允芝和孫秀才一怔,忙把人喚進來,便見書佐面目通紅十分激動模樣,不禁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書佐忙道:“欽差!欽差到啦!”
“欽差?!”
鄭允芝和孫秀才對視一眼,眼神之中有了相同的猜測,兩人齊齊露出喜色,鄭允芝強自按捺下來:“秀才,你先去把此間事辦好,我來迎接欽差。”
孫秀才點頭,疾步離去。
鄭允芝站起身來,道:“快帶我前去迎接欽差。”
鄭允芝帶了一大票吏員書佐來到衙門外,欽差已在門外。只是欽差模樣,分外狼狽,數十人皆風霜塵土撲面,沒有半點光鮮。
一干欽差見一大票人從衙門中匆匆出來,爲首的一箇中官嘶聲道:“誰是主事的?”
鄭允芝忙上前一步,作揖道:“本官鄭允芝。”
那中官訝異的看了鄭允芝一眼,點了點頭:“原來你就是力挽狂瀾的鄭允芝!”
“正是下官。”鄭允芝伸手一引:“欽差千里風塵,不如先入內接風洗塵之後再說。”
中官自是巴不得,當下嘻嘻一笑,入了衙門。
鄭允芝親自一番安排,又叫人準備酒席,直到天黑,宴席過後,做好一應接旨準備,那中官便開始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