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過一看到嬴翌,心裡就涼了半截。
就算在萬軍之中,刀槍如林,火銃如雷,也無法給他足夠的安全感。
實在是當初嬴翌給他留下的陰影太重,以至於李過險死還生,記憶深刻。甚至這回帶上胡先生,實則就是因爲他打心眼裡畏懼。
那一夜火光中的人影,跟面前撲殺上來的重合在一起,李過只覺亡魂大冒,掌中一條鐵槍都快要拿捏不穩。
“畜牲,既然遇到了,我如何不殺你?!”
話音不落,一輪刀光便卷殺而來,皎皎如明月,清冷肅殺,死意盎然。李過馬蹄慌亂,腦中一片空白,只覺一股子殺機好像繩子一樣牢牢地鎖在脖子上,讓他呼吸艱難,手足無力。幾個親衛狂叫着撲擋上去,瞬息作了幾具殘屍,卻連滯住刀光一瞬也做不到。
正當此時,刀光映照在李過蒼然的面孔上,忽然斜裡殺出一條黑影。
噗!
好似刀砍棉花,斧劈軟泥,輕微一聲響,便聽嬴翌驚異的‘咦’了一聲。卻也不停,刀光橫卷而過,將那黑影一身袍子卷的漫天紛飛,露出一個骨架粗壯卻筋肉乾癟的人來!
“將軍速退!”
胡先生的話此時才響起,一下子驚醒了李過,李過忙不迭拔馬慌走。
又聽胡先生道:“我用僕人拖住他,衆軍士速速圍困此人,休要跑了他!”
嬴翌此時心中訝異,溢於面孔。賊人呼喊圍困,他全然看在眼裡,卻不放在心上。只把一雙眼睛,死死的盯住面前的人,手中朴刀一轉,找準這人脖頸,迅捷無比的又是一劈。
以嬴翌氣力,朴刀雖然用的不順手,但一刀下去,不要說一個人,便是一塊大青石,也要生生給劈成兩半。但他萬萬沒有料到,竟然有人能吃他幾刀不倒。
刀刃劈下,好像砍在幾十層熟牛皮上,一層層的消磨,六點體魄帶來的巨大力量,就這樣被消磨一空。
除了破皮,筋肉骨骼完全傷不得。
嬴翌腳下一動,灑然撤出幾步,目光凝聚,一瞬間將這人上上下下看了一眼。只見這人骨架之粗壯,幾不差於嬴翌自己,但身高不及,尤其皮肉乾枯,好像垂垂老朽。卻又泛着一層淡淡的青黑色。
嬴翌對上那雙眼睛,雖然睜着,卻分明毫無靈動,沒有生機。似乎不是活人,而是個死物。
這人嚎叫一聲,沙啞之中猶如針刺,橫衝直撞便撲了過來。
這一撲看似兇猛,但行動間卻顯僵硬,速度不快,倒是顯露出不少的力量感。
嬴翌一刀戳在這人胸口,只入半寸,倒是巨大的力量將這人帶的打了個踉蹌。頓時嬴翌心中有數。
這人刀槍不入,但無論力量還是速度,都遠遠比不上嬴翌自己。頓時,嬴翌鬆了口氣。
雖然心中疑惑這是個什麼東西,但知道了底細,自然就安穩了不少。
他擡起一腳,將這人踹翻在地,橫刀一輪,將周圍圍攏過來的賊兵殺了五六個,耳畔又聽到賊兵呼喊放銃,便忙把身子一縮,高大的身材頓時矮下去一大截,同時捏住那刀槍不入的人的後頸,把他提起來擋在面前。
啪啪啪...
火銃打來,被這人擋住,也如打棉花似的,打不進去。
嬴翌拎着此人,口鼻間聞到一股子腐朽的味道,一時間心中疑惑更重。他不禁擡起頭來,看了眼賊兵環繞之下的那個中年文士,眼睛微微一眯,抖手將早已捲刃的朴刀投了過去。
隨後再不看一眼,順勢拎起刀槍不入者,把他當作兵器、盾牌,掄翻了幾多賊兵,輕鬆殺出去,幾個閃爍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胡先生此時趴伏在馬背上,背後冒出一片毛汗,心中狂跳不禁慶幸。虧得他耳聰目明,見嬴翌投刀動作便趴下來,才險險避開,否則以那刀的力度,他恐怕已被分屍——他後面的幾個賊兵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好一個兇人!”
胡先生心中暗驚,臉上露出一抹肉痛之色,隨即又振奮起來:“果然是個好材料。雖然損了一個屍僕,但若能依此抓住馬腳,拿住他把他煉了,回本不說,說不得我胡軼還有縱橫天下的希望!”
又暗暗計較:“經此一鬧,李過必定心生懼怕。我須得給他穩住,否則單憑我一人,必定拿不下這個兇人。還要藉助李過大軍的力量纔是。”
他也懶得去管仍然亂成一團的賊兵,拔馬便往中軍而走。不多時,追上李過,道:“將軍不要慌張,那人已被我驅走。”
李過此時,已經鎮靜不少。
嬴翌沒有綴着他殺來,那種拽住脖子的殺氣遠去,畢竟李過也是一個久經殺戮的人物,心理素質還是有那麼一些的。
只是覺得臊得慌。他堂堂李過,闖王麾下數一數二的大將,竟被嚇得猶如落水狗一樣,心中又如何不臊?
索性跑就跑了,也懶得去理前軍亂象。
此時見胡先生追上來,才勒住繮繩,露出一個勉強的笑,抱拳道:“多謝先生相救,否則本將凶多吉少啊。”
胡先生哈哈一笑,擺手道:“將軍不必如此。此人雖兇,卻畢竟是血肉之軀,將軍有萬軍景從,只要不遭突襲,自也不怕他。”
李過連忙點頭,好似找到一個理由,懊惱道:“先生所言極是。此人藏在暗中突襲,實在教人惱恨。”
便道:“我原以爲是明廷的兵馬,如今看來,怕不是這人拉起的山頭。我不知他與我有什麼深仇大恨,誓要殺我。如今阻在當中,叫我有些爲難。”
胡先生暗道果然如此。
分明李過已心生退意。
這可不妙,他損失了一個屍僕,還要從那兇人身上連本帶利找回來。如果李過退兵,他一個人可沒有幾分把握。
便道:“將軍不必爲難,我有計策,可幫助將軍殺了此人。”
李過聞言面有難色,暗道若你有計策,剛剛就殺了此人,此時分明多此一舉。但轉念想到這位胡先生的來歷和本事,又不免有些期待,道:“先生有什麼計策?”
又道:“那人實在太過兇狠,視萬軍如無物。連火銃也打他不着啊。就算是萬軍圍困,以他的能耐,也能殺出去。”
胡先生笑着點了點頭:“將軍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