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修行之士性格各異,有喜殺者,有好鬥者,有愛色者,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而趙昱則並不好鬥,也不好殺,對美、色也不特別嗜好。若能安安穩穩修行,那是再好不過。當然,若事到臨頭,他也不慫,說殺就殺,自有決斷。
更重要的是趙昱一直謹記‘如履薄冰’的道理。
他既覺察異常,但又不明就裡,這就說明異常之處,超出了他修爲所能及的範疇。
這時候只剩下一個選擇,那就是避開。
對異常的感應,趙昱心中已有些頭緒,但越有頭緒,就越不敢久留。
當天夜裡,趙昱便做好準備,披星戴月離開碧海城,卻不料剛一出城,遁法稍稍展開,不及千里,便不得不按下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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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晝的霞光在夜晚反垂而下,是一片淡淡的星輝。星輝朦朦,一條曼妙身影就在當空背對趙昱。
趙昱微微一嘆,就見那人轉過身來,正是衣裙樸素的霞姑。健康皮膚姣好面孔,一條大辮子及腰的鄰家少女。
而此時,這副林家少女的面孔上,透露着飄逸出塵的氣息。若非面目未變,誰又知道是霞姑呢?
“我覺察異常,竟險些疏漏了前輩。”
趙昱幾已束手,苦笑道:“近半載以來,前輩見我,偶有露出奇光,雖一閃而逝。”
“不也被你有所察覺?”
霞姑淡淡一笑,趙昱便已動彈不得。
差距太大。
趙昱完全已經無法理解自己爲什麼不能動。自然而然,他就不能動了。合乎造化,合於天地,是如此的自然。
然後身不由己,飄到霞姑身旁。
霞姑笑道:“我也險些被你走脫。”
她道:“原以遮掩妥帖,卻不防你感應敏銳。果然能瞞過御萬法,把他玩弄股掌之間,非是等閒人物啊。”
趙昱尚能表露神色,只是黯淡。
還能說話,道:“前輩修爲淵深如海,何必與晚輩計較?晚輩自忖,當是不曾得罪過前輩纔是。”
“是嗎?”
霞姑輕輕一笑,便已變幻模樣。
趙昱先是瞠目,隨後釋然:“原來是仙君當面。”
不是仙霞仙君,又是何人?
仙君變回原樣,面孔仍是模糊,看不清澈,卻輕輕一笑,道:“你當着妾身的面,打殺御神通,還說不曾得罪妾身?若是換個人來,非要治你個不敬前輩之罪,打殺了不可。”
又道:“因你之故,雲霞域亂了好一陣。妾身掌雲霞域,你說該不該找你討個說法?”
趙昱只是搖頭:“仙君既當時不曾責罪,自然晚輩便無罪。前輩此時來尋晚輩,想必另有要事。晚輩已是甕中之鱉,前輩但有吩咐,莫敢不從。”
“哎呀,”仙君聞言,輕輕一嘆:“這便是妾身瞧不上御萬法的原因呢。自恃出身而咄咄逼人,全然沒有半點修行之人的謹慎謙虛。小道友不愧是太和仙門這等大教的弟子,以妾身之見,遠邁御萬法這等小人。”
趙昱仍是搖頭:“御萬法修爲高深,有自傲的本事。晚輩修爲淺薄,哪裡自傲的起來?若得晚輩也有那般修爲,怕也變個模樣了。”
仙君輕笑:“你如此一說,妾身反倒更喜歡你了。”
趙昱忙道不敢:“安敢當仙君道一聲‘喜歡’?”
仙霞仙君輕擺臻首,悠悠道:“妾身自修行以來,近一億七千萬載,什麼人每見過?腳踏實地,謹慎之餘又不失殺伐決斷,這樣的人不是沒有。根基深厚,法力雄渾,這樣的人也不是沒有。但以元神二重逆誅大教嫡傳元神五重者,妾身尚未見過。更遑論小道友竟擅宙光神通,端是令妾身吃驚。”
頓了頓,更是感嘆:“這三載以來,妾身耳聞目睹。小道友短短時日,便有如此精進,真是令人歎爲觀止啊。若將此時放在三載之前,那御神通怕走不過幾合喲。”
趙昱默然。
他分明感受到這位仙君好奇的目光,隨後趙昱緩緩道:“仙君當已有所猜測纔是。”
“看來小道友也有所猜測。”仙君笑道。
趙昱正色道:“仙君莫非也是玄陽門人。”
雖以問句,卻語氣肯定。
“小道友必身懷見道碑。”仙君毫不諱言,變相已是承認了身份。
趙昱心中驚歎,他也萬萬料想不到,這位執掌雲霞域的天仙仙君,竟然也是玄陽仙門的人!
趙昱的猜測,並未無妄。他打殺了離石道人,自離石道人的記憶中得知,有人傳訊於他,告知趙昱被咒殺之事,因此離石道人才行險。趙昱被咒殺之事,必定非常隱秘。甚至在御萬法的眼皮子底下進行。一般人哪能得知?
御萬法可不是尋常人物!
當然,趙昱這個猜測,也只是猜測,並不肯定。然而仙君所言‘短短時日便有如此精進’,卻讓趙昱將大半可能性鎖定在了仙君身上。
這位仙君乃是天仙之極,一隻腳踏入金仙不朽的大人物。這樣的人物,一言一行,都有深意。且言語必誠,不會有半點欺騙。但正因有深意,於是讓人聽的雲裡霧裡。能不能猜到其中的誠,就要看聽到的人心思是否細膩。
短短時日頗有精進,原因何在?
見道碑耳。
與見道碑相關者,如今無外乎玄陽仙門和元初魔教。若是元初魔教尋到了趙昱,哪裡會跟他有半分囉嗦?二話不說就要打殺。
因此只有玄陽仙門這一個可能。
仙君乃玄陽仙門的仙君。
恐怕元初魔教都想不到,眼皮子底下執掌一方仙域的仙道之首,竟是大敵的暗子。
而猜測並得到肯定之後,趙昱的心,就涼了。
人不能知道太多,尤其超出自己能力範圍的秘密。一旦知道了,下場可想而知。
他落到仙君手中,哪裡有掙扎的餘地?除非師父混空老祖出手,否則絕無逃脫的可能。而仙君也絕不會放他離去,因爲有把柄落在了他手中。
如果趙昱輕鬆脫身,把這把柄交到元初魔教手中,仙君該怎麼辦?
趙昱苦笑連連,道:“仙君拿住晚輩,到底何事?”
暫時既不能脫身,趙昱也只好委曲求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