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清直隸總督英廉與舒赫德的聯手,同時在滄州和武定發起進攻,卡斷了復漢軍的後勤線。而陳鳴也順水推舟,立刻調兵回援滄州,然後在預定的戰場上不足一個旅的復漢軍撞到了集結三萬人又嚴陣以待的清軍,可是沒卵用,清軍人數雖多依舊苦戰一日夜也無功,反而在第二天傍晚黃昏被突然殺到的復漢軍山東騎兵團衝的落花流水。
復漢軍的守備二師第十三旅是這場戰役的一個重要角色,在山東武定它就有一個營的留守部隊,在滄州的兩個營復漢軍也是它部所屬。雖然打舒赫德對武定發起進攻之後,第十三旅那一個營的留守部隊並沒有立下什麼功勞,負責守備武定府的山東陸軍第一師,纔不會把送上門的功勞往外人跟前推呢。而舒赫德本身也沒有真的要打武定的盤算,他在裝腔作勢一番之後,就立刻帶着主力部隊北上,匯合了英廉所部,兩軍三萬人在滄州城北二十里的地方等到了回援的復漢軍第十三旅,缺一個團。
從下午到第二天傍晚,清軍進攻,失敗;進攻,失敗;再進攻,再失敗!
清軍人數多達三萬,讓滄州城內的兩個營復漢軍根本不敢輕易出城,可是三萬清軍對於縮成一團的第十三旅主力卻又狗咬刺蝟——無從下嘴。
有槍有炮,彈藥充足的第十三旅四千將士就在平坦的闊野上,輕鬆的支撐過了一天一夜,戰局僵持了一整天,然後當日暮黃昏到來的時候,陳鳴帶着山東騎兵團也忽然的到來了。
清軍給打了個措手不及,誰讓舒赫德和英廉爲了徹底掐死滄州和武定,尤其是後者,把太多的馬隊用在山東武定方面了呢?清軍戰場上的馬隊總共都不足千騎,除了兩個大佬各自的戈什哈外,就只有一個馬兵營,主要還是用於作戰,而不是撒開嚴密監視着周邊的一切,再加上舒赫德與英廉都沒有料到復漢軍的人馬會來的這麼快,從滄州到靜海,一往一返,即使是騎兵也需要兩天時間吧?所以防備鬆懈的他們一開始就被複漢軍騎兵衝的抱頭鼠竄。
自以爲自己兵力雄厚能迅速吃掉復漢軍回援部隊的舒赫德和英廉給打了一個措手不及,第十三旅也趁機殺出,清軍被裡外夾攻殺的大敗,兩人也狼狽而逃。三萬清軍直接戰死的人並不多,被俘虜的也不算多,他們最大的損失是就此逃散逃匿的逃兵。
頭上避雷針頂上的紅纓變成了綹子,和珅身上的棉甲撲上了一層灰塵,一夜奔波的和珅身上沒有沾染半點血跡,可無盡的焦慮和擔憂讓和大人那張英俊帥氣的臉都變得微微扭曲和猙獰。
英廉是他最大的靠山啊。和珅的老婆馮雯雯是英廉僅有的一個孫女,中年喪子的英廉對自己的這個孫女那是愛到了極點,親自挑選了和珅這個品學兼優又家道中落的窮小子當孫女婿,然後一路的扶持和珅,還有順手將和珅的弟弟和琳送進了八旗新軍。
無論是從利益上,還是從親情上,和珅都不願意英廉有傷。
昨夜裡情況最危急時,他讓英廉的戈什哈分出一半人來隨他殿後,讓其他人強帶着英廉先行。結果,復漢軍的追擊只是雷聲大雨點小,性命無礙的和珅轉頭西去,一路追尋英廉的行跡,在滄州西北的老漳河邊的杜林鎮這個約定地點碰到了舒赫德,可並沒有見到老太嶽英廉。和珅沒有半點猶豫,調轉馬頭帶人就又返回來尋找英廉了。
一夜的奔波,一夜的焦慮,和珅臉上染了一層灰塵,他嘴脣乾的泛白,深秋的夜風吹在臉上一點也不比冬天好過。只有一雙眸子黑的發亮,堅定的神色半點沒有消褪。
“告訴他們,往西北走,去杜林鎮。”隊伍停在一片樹林下歇息,一隊清軍敗兵從遠處逃來。和珅隨手點了一個人去。舒赫德現在正在杜林鎮收容敗兵。
“咱們碰到的敗兵是越來越多了。看來陳逆沒有大肆的追擊啊。”
“他們總共纔多少點人?夜裡頭敢追麼……”
“夜裡不敢追,天亮了還不敢追啊?陳逆的馬隊要是殺到杜林鎮,你看舒赫德敢不敢留在河東?”隊伍裡的兵丁議論紛紛。
聲音傳來,和珅沒有申斥,而是無奈的閉上了眼睛。士氣低落,這人心也要散了。戈什哈是英廉的親兵,素來餉銀和賞賜豐厚,用軍隊裡的一句老話說,這是一支那銀子喂熟的兵,絕對可靠。可是他要再找不到英廉,隊伍裡怕是連旗兵都要動搖了。不要以爲和珅帶領的隊伍是恩賞極重的戈什哈,然後隊伍就沒有逃兵了,只是比較少數。戈什哈中的旗兵,和珅是可以相信的;可是旗兵只佔了戈什哈的一成,英廉親衛的主體還是漢兵!而這些人現下的忠誠……,說起來就可笑了。
二十三歲的和珅根本想不到自己在歷史上會多麼的‘輝煌’,爲大青果做了多麼巨大的貢獻。現在的他只是一個小小的二等侍衛,在英廉跟前行走,人再聰明、機靈,目光、見識也很有限。
他只知道滿清真的要危險了。
舒赫德與英廉這四萬軍隊是滿清在河北南部最重要的力量,一朝潰散,都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重新形成戰鬥力,那時候復漢軍都打到北京了吧?
要頂住復漢軍,或是要打敗復漢軍,遏制他們的運輸線是最重要的一環。可是舒赫德與英廉四萬大軍的崩潰,滿清除了抽調騎兵南下,就只能指望河南迴來的兵馬了。而這麼做就也消弱了京津的軍事力量……
當然,和珅對於眼下的北京還是很有信心的。陳鳴帶領的復漢軍到底數量太少了,還要沿途留守部隊,現在他手中的兵力兩萬人都不到,不可能奪下北京的。從山東到津京漫長的陸路運輸線也太容易切斷了,所以現在的劫難還不是最終的滅頂之災。讓和珅頭疼的是來年冰雪消融以後的戰局,現在外表看起來冷靜無比的和珅內心裡一團亂麻!站在現在的位置的他擡頭看向前方,籠籠的天空‘漆黑’一片,沒有半點光明。
可是他又不能不站在復漢軍的對面,誰讓復漢軍對於滿清八旗的手段如此酷烈呢?
就算是當年的朱洪武,朱明,也招納了不少投降的蒙古人和色目人,可是復漢軍卻愣生生的堅持着‘勢不兩立’!對於旗人,不留半點活路。是的,在和珅看來十幾二十年的苦役那純粹就是一個死字,與戰死相比,只不過一個早死一個晚死罷了。
“大人,大人,有制臺大人的消息了……”遠遠地叫喊聲傳來,卻正是剛纔被和珅指派出去的一親隨,聲音中充滿了無盡的驚喜。和珅臉上的冷靜瞬間破碎,從地上跳起來,一臉不可遏制的興奮。
“制臺大人就在西南的一個村落停歇,制臺大人無礙,制臺大人無礙……”剛剛還意志消沉,士氣低落,人心也渙散中的戈什哈,笑容重新浮現在臉上,每一個人身體裡都立刻的就重新溢滿了鬥志。
……
陳鳴帶步騎兵轉回靜海,立刻提兵向着天津西的楊柳青鎮進軍。打鐵要趁熱,藉着這一口氣,能給滿清造成多大的傷害,就給他們造成多大的傷害。
山東的守備軍也要進入河北來,不是沿途設立兵站,那樣做太緩慢也太耗時間了,他們就沿着運河北上,一路散到沿線的城池中,加強原有守軍的力量。從山東到京津的陸路運輸線,再怎麼慎重都是應該的,至於有沒有用,那就是另一說了。至少陳鳴從天津退回的時候,那都可以做接應點不是?而滿清統治下的北京城在接到滄州之戰的敗訊後,就彷彿被西伯利亞的冷空氣席捲了一樣,一片無聲的寂寥!
……
四川,重慶府。陳永生幾日前就已經接到了飛鴿傳書——乾隆已死,這一個讓復漢軍全體上下振奮不已的消息,很快的就在整個四川傳播了開來,然後傳進了雲南,在短短時間裡傳遍了整個西南。成都城裡的阿爾泰等要如何的如喪考妣,陳永生不去管,他現在的眼睛全盯在夔州府。
就在九月中旬,與本進忠做好‘溝通’後的陳永生帶兵從遵義殺進了四川,一舉攻克了川東重鎮重慶,成爲了秋冬季裡復漢軍與滿清在西南戰場上的一個大大的勝仗。他所不知道的是,正是他的這一大勝仗,誘使了體弱體虛的乾隆氣急攻心下的昏迷,乾隆本人的死絕對有這一消息的作用因素。
只不過這消息就連很多的滿清大臣們都不知道,復漢軍就更不知道了。
奪取了重慶的陳永生,以第一師一個旅的兵力,加上覆漢軍進入戰場已經大半年的山地步兵旅,還有一部分貴州的守備軍,一萬多主力調頭向東進攻夔州府。此意不在於殲滅多少多少的清軍,奪得多少多少的錢糧上,而在於佔據夔州府,溝通湖北復漢軍的速度!
溝通他們與湖北的直接聯繫。如此復漢軍的補給線就可以從遙遠曲折的陸路,轉爲走長江水道了。
至於兇險的三峽水道,再困難,川中的百姓不也走了兩千年了麼?
武器、彈藥和各類食物補給,當它們能順着長江從湖北‘漂’到重慶的時候,那也就是整個四川都要跪服在復漢軍腳下的時候。鄂西督軍高嶠對於四川早就磨刀霍霍了,他手下的隊伍雖都是戰鬥力不怎麼高的守備部隊,還有施南容美的土兵,但那又怎樣?有用就行!
在從背後【重慶】殺到的復漢軍在猛攻夔州府的時候,夔州正面的清軍就被高嶠粘的緊緊地。等到範時綬和朱珪意識到大勢已去,必須抽身走人的時候,山地步兵旅的主力都已經攔在奉節北邊的寂靜關了。
一場並不激烈的戰鬥,山地旅步兵大勝,七千多清軍分崩離析,範時綬、朱珪藉着地形掩護,引領着一部分殘兵逃入了大山之中。
奉節寂靜關以北的羣山之中,一條灰色的細線在細狹的山道上蜿蜒穿行着。他們的前方全是大山,在深秋時間,滿山的金黃。而除了美麗的風景外,當然還有一塊一塊穿着黃色軍服的埋伏着。這些人的人數並不是太多,均勻的鋪撒在山峰谷口之間。那斑點與山嶺的脊樑相連繫,那就是一張密集如織的大網!
他們是復漢軍山地步兵旅一小部分的士兵。
這個旅以贛南、鄂西、湘西、貴州籍的士兵爲主體,編練完成後在今年正式投入到西南戰場,聽從陳永生的指揮,那用起來真是很得心應手的。因爲這些士兵的出身,他們從小就習慣了翻山越嶺,再經過部隊的體能、紀律和各戰術訓練,真的是做到了翻山越嶺如履平地。
不管是在貴州、湘西的剿匪和追敵之中,還是在四川的戰事裡頭,山地步兵旅都發揮了極強的作用。其第一任旅帥黃子聰是陳鳴的貼身保鏢出身。當初他與陳大偉一塊做陳鳴的貼身保鏢,只是後來好狠鬥勇的黃子聰離開了陳鳴,對比平靜的保鏢生活他更喜歡刺激的偵察部隊,黃子聰很早就進入到偵查部隊了。然後再從偵察部隊轉入到山地部隊,並隨着施南容美的土兵組成的山地步兵營一步步擴展到山地步兵旅,他的職位也水漲船高,軍功寥寥卻已經坐上了主力部隊旅帥的高位。
埋伏在寂靜關北方山地中的山地步兵數量只有少少的一個連,因爲奉節以北的崇山峻嶺之中,有太多可供夔州清軍穿插的地方了。四五千人的山地步兵旅主力又在寂靜關,這一塊能集結一個隊的兵力已經難能可貴了。
山中的山地步兵人數遠比清軍殘兵少,且又分散成一個個小組。但兩邊的‘質量’可天差地別。山地步兵士氣鼎盛,乾隆的死訊就好比一針雞血,讓復漢軍每一個人都腎上腺飆升。而且他們的單兵素養或許不能跟偵察部隊相提並論,但也是復漢軍中當之無愧的精銳。而清軍呢?士氣低靡,鬥志低落,完全的不堪一擊。他們就是士氣飽滿的時候,戰鬥力和戰鬥意志也遠比不得復漢軍普通士兵。更休說現在了!
要以一個數字來形容,清軍殘兵現在的戰鬥力就是1,而復漢軍山地步兵不說是10,7、8也是有的。
大山之中空氣是如此的清新,遠處山嶺還雲霧繚繞。陽光照撒上面,就好似一片仙境一樣。
金色的光芒中,範時綬、朱珪帶着隊伍繼續自己一行人的逃亡之路。現在清軍殘兵的人數還有五六百人!
素來講究儀表的朱珪的大鬍子上沾着一顆米粒,他都毫無察覺,身邊的隨從急着趕路,用滑竿將朱珪擡起來,也沒有再擡頭去看,竟也都沒有注意。
逃亡途中,性命尤關,已經顧不得虛套了。
他們至少還要走四天的山路,才能走出夔州府,走到太平廳,後者還是屬於清軍的地盤。從太平廳趕快往西,還能回到成都去。
地圖上的直線距離也就六七十里,可望山跑死馬,更何況是人呢?這些清軍殘兵能不能在四天裡走完這段路,都誰也不敢打包票的。範時綬和朱珪現在只能期望復漢軍奪取了奉節之後,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溝通湖北的上面,千萬別沿着官道來打太平廳,不然他們就真的死定了。
喪家之犬一樣的清兵,五六百人的隊伍,在山道上卻拉出一道足有一里長的線,前面的人都已經翻過山嶺,後面的人才剛剛離開山腳。朱珪有種直覺,這隊伍的人手會越來越少。
不過只要不危及他的生命,當逃兵就當逃兵吧。要不是朱珪一家子人都在北京,朱珪也想投降了。
劉飛垂頭喪氣的走在隊伍的前列,他後悔了,真心的後悔了。
當時自己怎麼就豬油蒙了心,放着光明大道不走,來自尋死路呢?
湘西所謂的天險擋不住復漢軍的大炮,他自認爲固若金湯的山寨,一座座在復漢軍的狂轟濫炸下化爲灰燼。這本來也是他的任務之一,‘消滅’湘西土匪。
但是劉飛在配合着復漢軍完成任務的同時,他也站在了復漢軍的對面。無奈之下的劉飛逃了,他帶人逃到了貴州,在本進忠手下任事。可他剛剛安穩住腳兒,復漢軍就又殺過來了。
清軍集西南雲貴川三省精銳,在地勢複雜多變,崎嶇難行的貴州與復漢軍磨嘰了一年多時間,最終貴陽陷落,遵義失守,劉飛狼狽的逃到四川境內的時候,手下人馬只剩下了百十人。
可最讓劉飛氣悶的是,本進忠降了!
受乾隆大恩的本進忠降了!
那砍腦袋的刀子就差劉飛的脖子只有一寸了,驚險的躲過一劫的劉飛給嚇得魂不附體,帶着手下就向着川東轉去。可是那‘一躲’似乎用去了劉飛全部的運氣,他前腳剛到忠州,復漢軍後腳就殺了來;他剛剛跟夔州的清軍聯繫上,夔州清軍也完蛋了。
他手下最後的百十人也剩下了不到一半,現在他更被清軍安排了一個好活兒,在前面探路。
劉飛轉過山腳,眼前出現了一個鬱鬱蔥蔥的山谷,兩邊的山坡佈滿樹林,而且有些陡峭,往前方走不多遠,右側山體的一個前凸,使得山道向山體後轉了個大彎。致使後頭的道路完全被阻擋住了,不親自過去看看,視線根本看不到大彎後頭的山道是什麼樣的。
這種地形太適合打埋伏了。“要是復漢軍派一隊人在這裡埋伏,咱們誰也鑽不出去。”可劉飛不認爲前頭真的會有復漢軍。所以劉飛停也不停,自己就往前走去。
範時綬第一眼看着這山道的時候,心理面也驚歎好地形。可他跟劉飛一樣,覺得前頭根本不可能有復漢軍埋伏。“老天爺保佑。小子此番若能逃出生天,日後見佛拜佛,見神燒香。”
他有些艱難的動了動自己的腿,範時綬坐的也是一乘滑竿,不純粹是因爲體虛難行,還因爲他腿上有傷口,被複漢軍開花彈炸得了。
山林中很平靜,很快劉飛都走到了那處轉彎的地方了,本就狹窄的山道被這塊山體一突,山路就更狹窄了,也完全擋住了視線,如果真有一支復漢軍守在這裡,不需要多少人,二三十個,就足以守得固若金湯,以清軍現在的戰力和鬥志萬難攻破。
擁擠的山路上,劉飛不能停下,卻不斷回身催促着部下快走。這種軍事上的失地,甭管有沒有敵人,都是趁早走的好。
突然的,劉飛心頭有一種被盯上的感覺,他下意識地就轉身向側面的山坡上看去,因爲那種感覺來自那裡。就像人在路上走,感覺背後有人在盯着看自己一樣。可還沒有確定危險來自哪裡,劉飛耳中已經聽到一聲清脆的槍響……
“死了沒有?強子,我打死了沒有?”
密林中一個狙擊手開槍之後顧不上查看戰果,就迅速填裝彈藥,只用嘴巴問着身邊的同伴。
沒有聽到回答,回答他的只有一聲槍響。那強子也扣動了手中的線膛槍扳機。【一個龍套領盒飯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