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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明園,九洲清晏。
乾隆默默的坐着,宮殿裡一片死寂。他手邊的炕桌上擺滿了各處抵來的摺子,而乾隆現在就手捏着一道摺子發呆,可他渾身上下卻在猛烈的散發着一股暴戾。所以吳書來以下所有太監宮女都眼觀鼻口觀心,默不出聲,恨不得這個時候自己就不存在一樣。直到乾隆乾瘦地身子似乎支不住腦袋,深深的垂了下來。
吳書來這才鬆了一口氣,警報解除。“拿丹來……”乾隆的聲音像是跟從雲彩裡飄出的這三個字一樣,渺渺無定,虛弱而又微弱。
復漢軍奪取了貴陽了。從廣西逃入貴州的廣西提督許成麟率軍投降,貴州提督拜凌阿,本進忠等,敗退遵義。
乾隆現在兵不服輸,步兵的較量上滿清是落入了絕對的下風,可是他們佔據着絕對數量優勢的馬隊依舊乾隆最後一根主心骨。所以乾隆現在就跟還憋着一口氣的滿清一樣,不認輸,不服輸。他們手中還有本錢!
但乾隆心底裡也有一個陰影,那個陰影無時無刻不再告訴他——他的太平盛世,他的滿清帝國,都將成爲泡影。
現在復漢軍攻克貴陽,許成麟投降地消息傳來,就讓乾隆內心裡恨意沖天。
南國百姓們一片歡騰,而紫禁城內卻寂靜的成了靈堂一般。一直來都安詳的像一尊佛爺一樣的聖母皇太后都坐不住了,已經沒來由的打死了兩個太監,戲也不瞧了,也不遛彎了,只是在長春仙館裡憋着,連魏佳氏都不大敢過去沾邊。
朝中大臣也沒什麼主意,一個個跟個木頭人一樣。
最被乾隆倚重的傅恆還有劉統勳也無言了,後者在滿清錢糧危機的時候提議滿清搗滅朝鮮,以朝鮮之血肉補朝廷之空虛,的的確確爲滿清打了一針雞血,大大緩解了滿清財政上的壓力。
——不是從朝鮮國庫裡抄出的錢糧,而是從那些兩班大臣、從名士大夫家中、莊園裡抄出的錢糧。
而且幾十萬朝鮮奴隸被押解到東北開荒闢田,其所獲對於現在的滿清也大有裨益。但現在劉統勳也沒啥辦法,就是軍隊打不過人家,他能怎麼着呢?而且劉統勳的身體也不好了,看起來一副行將就木的樣子。事實上乾隆自己真正的氣色也難堪的很。而他那幾個兒子的表現,更令他失望。
殿外突然出來了一點清響,吳書來猛地一激靈,噴火一樣的目光瞪向外面,是哪個兔崽子?像害死他的嗎?結果吳書來看到的是一張熟臉,一樣在乾隆跟前當差的李來福,此時正一臉大喜的從他示意。
吳書來再去看乾隆,沒有任何動作。自己遂悄無聲息的退到殿外頭。
“吳爺爺,您看這個。朝鮮剛六百里加急送到的捷報,福三爺在忠州大破朝鮮逆軍!”這可是他們現在最最需要的東西,捷報啊。還是非常的乾隆寵信的福康安的捷報。
吳書來臉上立刻涌起了一團紅色,這下警報是真的能接觸了,整個宮裡,整個北京城都能好好地樂一樂了。
“好,好。爺爺也不搶你小子的功勞,等着,我這就去稟報主子……”高興的吳書來連拍着李來福的肩膀。好事啊,大好事啊。
“哈哈哈……,好,好。福康安不負朕望,不負朕望。”
如同一具乾屍一樣的乾隆在看了朝鮮送上的摺子以後果然的開懷大笑了。好啊,福康安督慶尚道、全羅道,還有忠清道的各路敗撤到忠州的清軍三四千人,再加上他手下的兩千清兵,以及朝鮮降兵零零碎碎一萬多人,兩萬兵不到在忠州迎戰東山再起的朝鮮義軍五六萬人,大破之,斬殺、俘虜朝鮮義軍近三萬,三萬啊。
“此戰後,朝鮮逆兵必士氣全無,陳逆逡巡海岸,亦不足爲慮也。”復漢軍水師的陸戰兵力太少太少了,那麼點人如果沒有朝鮮人的配合,他們能幹啥?乾隆心頭是真的涌起一股激盪來。大清還是有救的,他的眼光也是沒錯的。
福康安,不負朕望,真的不負朕望。
剛隨着復漢軍搗破洪州、全州、羅州等地而氣勢大盛的朝鮮義軍,現在該士氣全無了吧?雖然恩彥君李裀、延齡君李禛和恩全君李禶,三個朝鮮王室的直系血脈一個也沒死。
開懷大笑的乾隆內心裡很快又平靜了下來,因爲朝鮮的麻煩對於滿清來說只是一個癬疥之疾,主要麻煩是陳漢。朝鮮義軍大敗了,也只是打死了陳漢的一條狗,對於陳漢本身並無什麼傷害。這有什麼可值得大高興的呢?朝鮮他能夠放心了,但朝鮮的得失對於滿清來說真的很重要嗎?滿清要的是朝鮮的錢糧,可不是地皮。即使丟了南朝鮮,只要大清願意,乾隆也隨時可以掃蕩朝鮮南四道。但乾隆繼續笑着。
他現在對於朝鮮並不存太大的‘開疆擴土’之心。復漢軍給他的壓力太大了,大的他都無心來經營朝鮮。所以啊,朝鮮的捷報只是‘錦上添花’,根本解不開他內心的憂愁。
可他心裡就是有再多的憂愁,作爲皇帝,還是要表現出信心來的。你不能總苦着一張臉,讓臣工們看着就喪氣吧?也不能一直都表現的怒火沖沖,急切不已,彷彿下一刻就要國破家亡了。
大西南的戰事相當的不利,四川、雲南的清兵精銳在貴州折損的太多了,兩軍在貴州頻頻交手,纏鬥了一年多,死傷的清軍可不只是貴州黔兵,還有大批四川雲南的精銳。而且四川現在時不時就有亂子爆出,就連那些土司都變得不老實了。
再有就是山東和遼東,復漢軍的水師越發猖獗了。登岸之後,搗毀官府,搜殺富戶,除了對百姓還手下留情外,其行徑完全可比倭寇。
最後就是西北,綠綠們新老兩派的對立是越來越嚴重,而主要戰力被抽調的甘肅綠營,雖然還保持着一定的戰力水準,但想要鎮壓全省,已經不夠了。因爲綠綠們鬧騰,當地的漢民也聚寨練兵,還有流民生亂,再有就是那個元頓教……
白蓮教就是一個大大的禍害。
山東的教匪剛剛被壓制,四月裡混元教賊酋之一的樊明德在曹縣被重創,清水教教匪出泰安山區後也被當地的兵勇羣起攻殺,已經大大挫滅了剿匪的士氣。可是西北的這元頓教,乾隆據聞元頓教教主在河州傳教只短短三兩年,就至今未能平下,反而讓之有越來越大的架勢,給西北的亂局再添了一把火。乾隆恨極!
所以只是爲了鼓勵,只是爲了激勵,現在乾隆皇帝的大笑對於現在整個滿清朝野那就是一劑強心針。
當然,乾隆也沒忘掉,陳鳴現在還沒有出招呢。復漢軍的大部隊已經小一年時間沉寂不動了,南面纔是他真正的大敵。陳鳴不動則已,動則勢必石破天驚!乾隆人在圓明園裡住着‘九洲清晏’,但這天下就真的沒法海清河晏啊。
“傳長明。”粘杆處的新任大臣。乾隆有話要對粘杆處的一把手說。
之前粘杆處發來的信報顯示陳鳴最近不可能領兵打仗,因爲他正在籌備陳逆的遷都事宜,現在正在上海檢驗大船,且很快就會帶着大船返回南京,匯合了那裡的上千艘的大小船後,就要向武漢開進了。
“朕竟然會爲逆賊的分身乏術而高興,弘曆啊弘曆,你真的老了麼?”乾隆看着自己瘦成了麻桿的手,人確實老了,可只要心不老就行!
吳書來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剛聽到乾隆的旨意,就感覺到上頭的主子爺身上突然爆出一股戾氣,只是這戾氣轉瞬即逝,快的讓吳書來都以爲是自己的錯覺。但那不可能是錯覺,吳書來伺候乾隆一輩子了,怎麼可能在這點上看錯?
吳書來深深的低下頭,這事兒他礙不着,礙不着。
……
大風捲起的砂礫擊打着董威的臉龐,西風呼嘯壓蓋下的天地,一片混沌!上千元頓教馬隊隱伏在董威腳下的山坳裡,董威站在山頂的尖上。
大風天裡,迎風呼吸都困難。如果有必要,他是絕不願出來吹風的。雖然五月裡的甘肅並不冷,白天氣溫足可讓人穿單衣,晚上氣溫低下來了,也頂多再穿一聲。
可是董威不習慣這風沙,一天下來嘴巴鼻子耳朵裡都是沙子,錯非他剃了個光頭,晚上梳頭那就是‘刮痧’了。這裡是渭源縣城西北野外,是一片山野之中。這裡南有鳥鼠山,是渭河的源頭,要不然旁邊的縣城怎麼叫渭源呢?北有十八盤,爲天成之險,大小河流二十條,山頭臨近,險要之極。
再往西就是狄道州了,爲蘭州南大門,隴右重鎮。
如果不是知道有一批火槍彈藥近期要經鞏昌府走狄道,然後送到蘭州去,董威自己找虐啊,帶着隊伍跑這邊來受罪?這天氣裡待上個三兩日,鼻涕都是烏黑烏黑的。
要知道爲了讓他手下千把人的馬隊神不知鬼不覺的從洮水西邊滲透過來,甘肅的暗營廢了多少工夫啊。這筆買賣一旦做下,滿清順着線索往下查,絕對能揪出不對的地方來。所以爲了這一次伏擊戰,西北的暗營直接露了三個‘點’,再由這三個‘點’牽連起來的網絡,暗營的犧牲不可謂不大。
而有火器要運到蘭州的消息,也是暗營查到的。清軍運的這批槍械彈藥,打的招牌是糧食,而且是量很小很小的一批糧食。
王伏林召集‘手下’各路人馬,抽調精銳,共同組織起了眼下的這支精銳來。實際上也就是比其他人敢打敢殺一點。
阿託愛打馬走在隊伍的最前。對那撲面飛打的砂礫似乎沒有感覺到一般,大聲的呼喝着隊伍往前進。他是陝甘總督吳達善手下的督標的參將,是吳達善特意選來擔當重任的。
五十多輛馬車裡裝了整整一千支燧發槍,還有定裝子彈十萬發。
“前面不遠就是東峪河啦,過了東峪河就到狄道了。往後的路就沒山沒水啦,告訴兄弟們,蘭州就在前面啊。到了蘭州熱乎乎的肥羊肉,帶勁的好酒,還有白花花的獎賞,都在前面等着我們吶——”東峪河與渭河同出鳥鼠山,只是一個向東一個向西。至於爲什麼向西流的叫東峪河,那就不是董威這個外鄉人所知道的了。
清兵萎縮的精神猛的一振奮。是啊,渭源都過了,到了狄道就算進入蘭州了,他們這一路的苦頭終於吃到頭了。
所有的人都清楚,狄道是蘭州的南大門,再往西北二百里,那就到蘭州了。他們的任務也算完成了。這點地理知識,這些天裡阿託愛都不知道往他們耳朵裡灌輸了多少遍。
山窪裡一頂帳篷中,董威靜靜地注視着火上的茶壺,似乎從裡面看出了一朵綻放的花來。
近了,近了!
一刻鐘後,一個身披灰色斗篷的偵察兵來到董威跟前。“指揮,清兵已經過東峪河了。”
董威把手裡捧着的熱茶一飲而盡,站起身對傳令兵道:“命令馬隊做準備。告訴所有的人,準備戰鬥——”一切就如他們計劃中的一樣,暗營動用關係把他們這支馬隊神不知鬼不覺的送到渭源,董威帶着隊伍躲到了鳥鼠山。也是天公作美,連日的大風把馬隊移動後留下的痕跡吹得丁點不剩下,現在獵物也毫無察覺的走進了陷阱。
清軍連同民壯,後者實際上也是清軍,總共才五百來人。董威手下有一千馬隊,豈有吃不下的道理?張網以待了三天了,現在獵物出現了。
過了河以後的清軍隊形更散了。因爲橋窄麼。
如果那棟橋左右有密林或是合適隱蔽的山頭,董威會把部隊埋伏到哪裡去,而不是現在完全的擺在東峪河的西側。
小半個時辰後,董威的望遠鏡裡就出現了一個小黑點,然後小黑點迅速擴大,並最終變成了一條黑粗黑粗的行軍線。
作爲步兵部隊的指揮官,董威死死盯着這條行軍線的尾巴,同時心裡估算着這支清軍運輸部隊的長短。他們有點大意了,隊伍擺成了一條長蛇。
“確實是五百人左右!”董威內心歎服暗營的本事,也不知道陝西方面的暗營勾搭上了什麼樣的關係脈絡,得到的情報絕對精準。
一條長蛇出洞中。東峪河就是那個洞口。
當長蛇的尾巴完完全全落入伏擊圈的時候,“打——”董威高喝裡,朝天打響了自己手中的手銃。
清脆的槍聲如同炒豆子一樣噼裡啪啦的急響,清軍被打死的沒幾個,但他們受驚了,就像運輸隊裡的馬匹一樣。
“轟轟……”僅有的兩門小土炮緊接着發威。把清軍隊伍裡的馬匹嚇得更亂了。
被驟然的打擊搞懵了的清軍運輸隊還沒回過神來,噠噠的馬蹄聲已經在斜處裡響起。山窪中早準備好的上千騎兵丟掉了開過火的鳥槍,歡呼着揮舞馬刀殺下。
阿託愛整個人僵住了。怎麼可能?消息怎麼會走漏?
“是誰走漏了消息給逆匪?”疑問緊跟隨着恐懼,像一雙鐵手,死死攥緊了阿託愛的心臟。擠壓的他都要踹不過氣來!這麼大規模的馬隊,有火槍有土炮,這樣的隊伍絕對不是臨時起意,更不會是被他們碰巧撞上,這是確確實實的伏擊。
“砰——”
一個小小的血洞從阿託愛心臟部位出現,汩汩鮮血從血洞裡流下。兩眼猛的向外一凸,這個吳達善手下的參將,就這樣一言不發的從馬背上栽下,沒了性命。
二百米外,一個遠處看根本瞧不出有什麼不同的土炕裡,一個全身染着土色的狙擊手,嘴角流露出了一絲微笑。
他整個人都是灰色的,連槍桿都是灰色的他。是復漢軍很艱難的才連人帶槍一起送到西北去的狙擊手之一。
一個月的長途跋涉,清軍身心早疲憊不堪,在遇到這再明顯不過的伏擊時,這支部隊的失敗就決定了。阿託愛的死更是雪上加霜,熄滅了這支部隊的最後一絲逃脫覆沒的希望。
前後兩三刻鐘時間,一整支運輸隊就被董威全乾淨利索的吃了掉。
“指揮你看——”
一支嶄新的燧發槍遞到了董威眼前。“這怕是韃子在西安的兵仗局剛造出來的新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