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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陳鳴沿着漢江到武漢,沿着長江到九江的時候,南國的廣袤大地上,億萬農人已經開始辛勤的忙碌起了春種。這是新的一年的開始!
不比在武漢的走馬觀花,陳鳴對於武漢的一切都瞭如指掌。他對九江卻相當的生疏。
鄱陽湖湖濱平原上,廣袤的水田已經蓄上了水,剛剛被農民插種在水田中的禾苗像一株株挺直的士兵,接受着陳鳴的檢閱。
這個時代還沒有拋秧這個技術,臉朝黃土背朝天是很累人的,一排禾栽下來,再強健的人也會顧不了泥水,直接坐在田壟上歇息。“殿下,禾苗要栽得正才能更容易活,還長得快。而禾要正,就需要有一定的深度。”九江知府蕭樓是親自試過插秧的辛苦的,所以他現在對於農院在鄱陽湖邊的試驗田是關注的很。
作爲一個穿越者,陳鳴再北方人,也知道水稻種植是拋秧而不是插秧的。
前者採用鉢體育苗盤或紙筒育出根部帶有營養土塊的、相互易於分散的水稻秧苗,或採用常規育秧方法育出秧苗後手工掰塊分秧,然後將秧苗連同營養土一起均勻撒拋在空中,使其根部隨重力落入田間定植的一種栽培法。它改變了沿襲幾千年的農民“臉朝黃土背朝天”的拔秧、插秧傳統習慣,具有省工、省力、省種子和秧田、操作簡單、高產、穩產、高效的優點,是現代水稻栽培技術的一項重大改革。
最早的時候陳鳴還特意在網上搜過一些資料,因爲他不敢相信,拋出去的禾苗顛三倒四的,怎麼就慢慢的直立起來了呢?當時的陳鳴還不知道拋秧的禾苗下面是帶着土塊的,就像雞毛毽子一樣,他還以爲是純粹的禾苗,想着那樣輕的禾苗撒出去還不給全漂水上啊?
很不理解的陳鳴特意去網上查了查,也幸虧有這麼一着故事,他現在才能記憶清晰。按圖施工的搗騰出了農業以及試驗田這回事。鉢體育苗盤或紙筒育苗暫且不說,陳鳴也不清楚那具體的是什麼玩意兒,可採用常規育秧方法育出秧苗後手工掰塊分秧,然後將秧苗連同營養土一起均勻撒拋在空中,這也大大節省了農民的勞動量啊,直接促進了農業發展。
陳漢去年組建起來的農院,在湖廣、江西、嶺南、江南多地設立了多處分院,圈起來一個個的小莊子,分別實驗拋秧技術。蕭樓就是親眼見到了拋秧的快捷省勁兒,纔對農院虎視眈眈的。
經過去年的實驗,拋秧技術農院有了一定積累,但還不夠。
水稻種植方式的改進不是輕飄飄的幾句話就能完全囊括的,那還需要經歷各種自然災害的考驗,如此才能得出預防的方法和手段。
去年長沙農院試驗田剛剛拋秧完,天降大雨,而大雨後的田野,是水的世界,那拋在田裡的秧苗,伏在水面上的多,還依舊挺立的少。而且從大部分田裡拋了秧的情況來看,春插的時間要比原先提前一些日子……
反正沒個三五年時間的積累,陳鳴是不會放手這項技術正式流傳的。
因爲這關係到糧食生產,影響力極端巨大,他寧願緩而平,不要快而疾。任何一種新的種植方式都必須經過長期的實驗才能讓人信服的。
拋秧是不會有深度的,但禾苗長得也不錯。老話說禾苗栽得正就長得好,看似有理,但事實上又不是這樣。拋秧,禾苗既沒有深度,也談不上正,但產量卻不會低。
蕭樓還是第一個明確向陳鳴提議,在自己負責的區域內大規模的進行拋秧種植實驗的官員,被陳鳴一口否決後,蕭樓也不覺得丟臉、難堪,而是繼續帶着陳鳴走了基礎軍功田莊,最後又向陳鳴提出九江想自己搞幾個罐頭廠、五金廠、農機廠等等,然後這些廠子生產的產品可以加入百貨商店的供貨體系當中。
“爲什麼這麼想?”
“殿下。百貨商店這塊牌子雖然剛立起來兩年,但它已經贏得了社會各界的認可。任何一家百貨商店每日的銷售額都是一個大大的數字。而且常常出現供不應求的現象。下官這也是急民人之所求。”一句很直白的大實話,蕭樓還有那些前來聯繫他的九江富戶們,就是看着眼紅,想插進去一腳。
“貨品質量方面,價格方面,絕對不會有問題。只要殿下允上一聲,不出兩個月……”
蕭樓接下的話被陳鳴一個揮手停住了,要不是陳鳴臉上還掛着笑,蕭樓的心還真要一緊。可就算陳鳴臉上掛着笑,被陳鳴目光打量着的蕭樓,也感覺頭皮一陣陣發緊。
“辦廠子可以。但本督是不會發那樣的話的。”百貨商店牌子立了起來,銷售額持續增高,只後勤部納入供需體系裡的那些商家產量是逐漸供應不上的,所以今年又加入了工商署負責的一部分商戶,但供不應求的情況還是沒有得到解決。
“今年下半年後勤部聯合工商署,會召開一次百商大會。其中之一要解決的事情,就是擴大百貨公司的貨源問題。一些供需渠道會下放到地方,在貨品質量與價格雙雙達標的情況下,一些貨物會就近取源。”
“你們九江要真有信心,那就把廠子辦起來吧。等到時候了,靠自己的質量和價格去奪食。不能總想着走後門啊……”
陳鳴對於百貨公司供不應求一事是極爲高興的。這代表着民生的恢復啊。
後者小到篦子、梳子,大到綾羅綢緞,金銀器物,名爲百貨,物品種類可遠不止百樣。
貨品質量有嚴格把關,價格走‘薄利多銷’,起初只是陳鳴的一次腦洞大開,算是後勤部給軍需供需體系裡的大小商家們的一次福利,可後來這福利卻是越做越大。
以武漢趙家爲例,一開始他們奔的只是軍裝被服,外加上一部分軍用乾糧訂單。可現在百貨公司的收益已經丁點不比軍方訂單所生利益來的小了。從麻布、粗布,到綾羅綢緞,百貨公司的銷售量遠遠比趙家自己的綢緞鋪要高。接下來,趙家還準備上成衣呢!
而當初被複漢軍狠狠削了一頓的武漢周家,短短兩年裡就恢復了大半元氣。他們自己的糧油鋪都要關門乾淨了,卻每月都在加大自家名下水力磨坊的數量,大批的米麪食油被他們源源不斷地送到百貨商店。
不知不覺的,周家已經從產銷一體,變成了眼下的近乎只產不銷了。
隨着商業的繁榮,金圓券就越來越頻繁的被這些大商人所接受,後又因爲金圓券是不標記,毀了就真的毀了,很多高額交易的商賈爲了保險起見,就開始謀求在他們的眼中與銀票有異曲同工之妙的支票了。
中華銀行、商貿銀行開示的支票,有着陳漢朝廷給他們背書,可信度是大大的提高。尤其是在大額貿易頻生的各大貿易口岸,如英法的東印度公司,都已經在商貿銀行開辦的貴賓賬戶。
“紙幣,發行紙幣。”
財政問題壓力山大的時候,陳惠就曾這樣對陳鳴說過。他從陳鳴和羅東尼兩個渠道瞭解到了什麼叫紙幣,陳惠看來,“金圓券與紙幣有何區別?如果擔心流通問題,完全可以綁上百貨商店……”
……
蕭樓跟船隨行一直到彭澤,後者是整個九江範圍內,經濟民生最墊底的一個縣。
沒辦法,誰讓彭澤山多地少,人多地少呢。即使他們靠着長江水道。
“彭澤全縣兩萬四千戶,接近十四萬人,這個數字比起德化【府城】要少的很多很多。”蕭樓張嘴說出了兩個數字,陳鳴豎起耳朵聽着,十四萬人,這何止比起德化少啊。比起當初的魯山也沒啥優勢啊。“因爲整個彭澤只有二十四萬畝農田。其中三萬五千畝還是旱地。”
“也就是說平均起來每人兩畝地都不夠的嘍?”
蕭樓沒有回答,而是說道:“彭澤從前年到今年,光從軍入伍的青壯就有四千人。十七八、九的年輕人幾乎是走光了。”民生也就可見一番,雖然彭澤素有“七省扼塞,贛北大門”之稱。
“再說,就算百姓人均兩畝地,納糧之後,生老病死都要靠這兩畝地,也絕對不現實。”
“下官聽說,今年湖北大治鐵礦還有安徽一個叫馬鞍山的地方,都要大規模開採。又因爲勞改營數量不足,需要招募大量的人工。下官懇求殿下,讓兩地礦場分出一些指標來彭澤。”彭澤倒是走了不少小年輕,可二十來歲三十歲的壯勞力還有不少。
“那可是礦山,開礦挖礦是會要人命的,有了死傷,你就不怕自己被埋怨?”勞改營已經不夠使了,再要大規模的開發礦產,就必須用招工了,這對於復漢軍又是一個很大的負擔。
可是鋼鐵這玩意兒,你不發展又不行。
甭管是軍功田莊,還是普通的老百姓,都是農閒時多,農忙時少。想要增加農民收入,讓農民在未來工業時代衝擊的大潮中,早日走出農田,就必須讓老百姓們幹活掙錢,讓他們真真切切的賺到錢。
這種事兒不能靠老百姓的自發,天知道有幾個人願意忙活,那未免太浪費勞動力了。而且你也不知道老百姓們會去幹什麼啊?
這就只能由政府隱秘的引導。
用陳鳴的視角看,最簡單的法子就是政府和民間都開辦很多工廠作坊,也不需要太專業的技能,再一個就是擴大技校的福改變,讓老百姓們在農閒之餘通過勞動來掙到真金白銀。可這短期內根本不現實。
中國的財富隱藏在民間,民間的資本不運動起來,只靠政府,只靠現在的陳漢,那是扯淡。
陳漢現在是個大大的集羣,不再是小塊彈丸之地,幹什麼事情都要從整體考慮,不能頭疼了醫頭,腳痛了醫腳。
整個南方雖然是中國的精華之地,但是如彭澤這樣的地方肯定還有很多。況且彭澤這裡已經夠幸運的了,他們臨着長江,有水運之利。當年兔子們早期的根據地,那才叫一個窮呢。
陳鳴應允了蕭樓的請求,雖然離開彭澤的時候他心情有點小沉重,但蕭樓這個名字是深深地記在他腦子裡了。
“如果我們發行紙幣,朝廷或許可以再設立一個百貨商店。”
“要求在這個百貨商店裡購買貨物的‘錢’,不能是金銀銅子,只能是紙幣。”
“這種紙幣可以用金銀去兌換,也可以到公立的廠子裡做工。”
“商店裡的貨物要比外面的價格便宜一些,要防止有人投機倒把。所以除了紙幣外還要有發票,像糧票、布票、肉票、油票、糖票、煙票、鐵票等等,配量的發放給工人。”陳鳴腦洞大開。
“勞動纔有發票。後勤部還有工商署體系中的一些商家,也可以給他們一定的發票數,但這些發票一定要發到工人的手中。”
“雖然不見得短期裡就會見效,但是長期來看,我覺得還是有一定引導效果的。百姓們爲了購買生活用品,鐵器,就必須弄到紙幣和發票。既然能靠勞動賺取紙幣,百姓們自然不肯用真金白銀來換紙幣。加上他們需要的東西很多,慢慢的這就會形成一種習慣。
不,不用百貨商店的名,這次叫供銷社,只要咱們能把牢發票,倒也不怕有人投機倒把。”
陳鳴腦洞再度大開了一回。從澎湖離開後,他腦子裡不停地轉悠着辦廠——沒錢,沒錢——辦廠這個問題,進而就想到了如果擴大財政,如何減輕財政負擔,現在這腦洞一開,果然有招了,抄襲一下當年的兔子,再改一改。“你們都好好地想一想,還有沒有漏洞。”
“如果此事能先在政府體系,在官吏的薪俸上着手,還有公立工廠展開,再一步步往地方推展,到明年的時候財政負擔必會再度減輕一部分……”也不是要給所有的公職人員薪俸發紙幣,而是任他們自己決定。但總會有一部分薪俸從銀子變成紙幣的。
汪輝祖、熊炳章等人面面相覷,就連過年時纔到陳鳴跟前報到的趙翼,嗯,就是那個‘江山代人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的趙翼。此人在廣西爲官,之前還在雲南參予過緬甸之役的軍機軍務,可廣西清軍被第一師摧枯拉朽的打的稀里嘩啦,趙翼於南寧被俘,被龐振坤說服投效了復漢軍。先是於嶺南留守府任職,歸入後勤物資轉運這一塊,做的很出色。被嶺南留守和龐振坤兩方共同保舉,陳鳴見是個名人,而且之前的簡歷還有投降後的工作能力,都十分的出色,就一紙調令把他調到了大都督府。
趙翼現在也十分吃驚。陳鳴這明顯是一拍大腿想出來的法啊,從九江這還沒到安慶呢,可大致一瞧,竟甚是嚴謹。而其可能造成的效果,即使不如人意,也不會有害天下。
“這世上真有不學有術之人嗎?”趙翼內心裡驚詫的很。
在沒有近距離接觸陳鳴的時候,趙翼對陳鳴是有很大的質疑的。陳漢短短几年內因爲他而崛起,那些榮耀和光環真的是他自己得來的嗎?而不是奪手下大將的功勳。
畢竟陳鳴只是一個剛剛二十的小年輕,之前連個秀才都不是。趙翼進入大都督府後,也仔細的觀察過陳鳴,這似乎並不是一個愛看書的人啊。跟朱洪武是完全的兩碼事。
事實上趙翼還不知道八十年後的楊東王呢。土生土長的楊秀清那才叫真正的‘不學而有術’呢。
現在陳鳴則是一個純粹的假貨,他的殼子沒有換,但他的內核早更新換代了。前世信息時代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當初一邊度娘一邊論壇灌水的經歷,現在很多的見聞都能轉爲‘奇思妙想’,和他的‘高瞻遠矚’。
就比如眼下的這一套,這不是陳鳴腦瓜多麼聰明,恰恰相反,這正是陳鳴是一個平常人的最好證明。很多事情他到現在還不能完全的將前世的見聞、知識與眼下的時局、政局完全的聯繫到一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