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這是造辦處發來的摺子。”劉武有些縮頭縮腦的湊到陳鳴身邊。
二月的春風化開了大地的冰凍,可看了造辦處遞來的摺子後,陳鳴的臉上卻依然是寒冬臘月的嚴寒。把摺子狠狠地扔到地上,“氣缸,又是氣缸!”
陳漢對於蒸汽機的仿製工作進行到目前,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多了。有着圖紙和實體蒸汽機在手,陳漢從各方面蒐集來的鐵匠高手,很容易就搞出了全部的零件來。組裝起來看,效果也不比歐洲運來的進口貨差。但是要進一步的改進蒸汽機就難了!一個氣缸,造辦處在這個的加工問題上深深地碰上了鐵牆。
完全是手工技藝來敲打的他們,在氣缸內壁的光滑度上做不出什麼更好的改變,他們面臨着一個很嚴重的考驗——氣缸的精密度。
而陳鳴對於蒸汽機的認知有多少?
或者問:論一個三流文科大學生對於蒸汽機的認知有多麼深?
陳鳴可以告訴他們,那是‘o’!
對於瓦特的製造的蒸汽機,陳鳴僅有的印記就是某吧某個帖子論戰時的叫囂:瓦特對蒸汽機解決了什麼問題?
答:1,分離冷凝器;2,氣缸精度加工;3,曲軸傳動。以此來駁斥蒸汽機是約翰牛工業體系的產物。這一觀點正確不正確且不去說,只說陳鳴對於蒸汽機的真正認知,那就只這麼一點了。
現在分離冷凝器已經有了,瓦特他已經搞出來了,那就是第二步氣缸的精密加工了。
作爲引導活塞在缸內進行直線往復運動的圓筒形金屬機件,將空氣通過膨脹、壓縮而提高壓力的殼體,氣缸這個東西對於蒸汽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陳鳴對此束手無策。
“把賞金再提高一倍。”陳鳴語氣有些陰沉。氣缸精度加工這東西涉及到西方現在的炮膛加工能力。歐洲人除了泥模鑄炮外,還有整體鑄炮法——把炮鐵或青銅先鑄成圓形金屬件,然後用鏜牀鏜成炮管,既省工時,又能保證炮膛的光滑圓勻,質量也絕對有保證。可鏜牀這東西根本沒有成熟,西方帶來的轉刀韌性和堅固度也相當一般。要知道陳鳴早在小南溝的時候,就認識到了這個難題。那時是爲了鑽槍管!
四年下來,一次次加重賞金,到現在復漢軍槍炮局和鐵廠方面也沒有人能真正的摘取這朵金花。頂多是有點小改善,受了點小獎勵。
如果以鏜牀來加工大炮,耗費更大。所以現在西方造炮也是多泥模。
陳鳴現在不能保證的就是英法給他帶來的鏜牀,還有配件刀具,是不是這個時代最最出色的工業成果,還是他被羅伯特和佩裡埃給忽悠了?這個問題必須等到夏天裡瑞典人到來了,才能證實。
“瓦特改良蒸汽機成功,那麼這個問題他當然是解決了。他又是怎麼解決的呢?”劉武小心的退下去後,陳鳴也坐不住的站起身來,走着走着走到窗臺,看着窗臺邊盆景架上放着的文竹,腦子裡想啊想,“莫不是鏜牀也是這幾年裡成熟【相對】起來的?”要是那樣的話,就是老天爺在幫他們了。
西方人的文明發展到今日,真正的要進入質變的過程看,工業型鏜牀的出現,也會讓西方國家的軍事實力有一個巨大的飛躍了。
“麻蛋!”陳鳴從歐洲搞來現時代整個歐洲最出色的科技成果,然後又果斷的給自己找來了一個大難題。
“看來派人到歐洲去走一走,也已經勢在必行了。”今年就是西曆的1772年,再有三年,老美就該反了。陳鳴不覺得自己在中國的折騰就能影響到萬里之外的北美。所以歐洲和平的時候沒幾年了。
美國人的獨立戰爭,那重心根本就不再北美的十三個殖民州,而在於法國爲首的反英集團在全世界跟約翰牛的死拼。
時間又翻過一年,用滿清的紀元已經是乾隆三十七年了。復漢軍依舊以崇禎紀元,崇禎一百四十四年,隨着春天的到來,湖廣、兩江的河堤修築加固事宜也提上了日程,之前就是簡單的修補一下子,至於嶺南的沿江河堤修繕加固一事,則冬天裡就已經辦好了。
這件事不用陳鳴着手,一應事物都有他二叔陳聰來辦。但是錢糧呢?
這錢糧卻是直接打了軍費好一把秋風,整整一百萬銀元和二十萬擔糧食。
對於現下的復漢軍,這點錢糧還不夠水陸全軍將士一個月的消耗,可這件事的意義卻非比尋常,因爲這還是幾年來第一次因爲‘政務’而動了軍費。這件事是一個很明顯的喻示,陳漢鬆闊的財政期終於走到了勁頭了。
去年復漢軍憋了一年的內政,紮實根基,疏通要害河道,大規模修橋補路,更開啓了小額貸款,全‘國’範圍內撒銀子,大大的捏了一把高利貸印子錢的同時,自己銀子花的跟流水一樣,國庫的家底也要掏光了。
今年的財政預算很充裕,可這本身就把今年的稅賦都算上去的。而且臨到年關的時候,西北送來了一份軍報,新疆hh又有騷動了,而且甘肅的綠綠新老兩教派的衝突越拉越大,頂着‘元頓教’名頭起兵的‘義軍隊伍’渾水摸魚,雖然沒能如混元教、清水教那樣聲威赫赫,卻渾水摸魚始終存在着。
參謀部迅速擬定了一份來年春夏時候,由漢中向甘肅東南進攻的計劃,如果一切順利就可以跟‘元頓教義軍’勾搭,如此開闢一條馬匹輸入線。這是軍方伸手要錢的節奏。
結果政府方面卻以‘理善甘肅東南民政’及收攏甘肅難民爲由,提筆要在財政預算上填上一大筆數字,兩邊扯皮了一個月,在陳鳴不出面與軍方站臺的情況下,最後雙邊達成協議。如果出兵甘肅計劃確實有必要,政府方面會全力支持軍方,而在此之前軍方先從自己的預算中裁剪一部分來讓政府藉着翻修南嶺以北地區河堤的時候,更好的修築一下官道。
雖然那只是100萬塊銀元和二十萬擔糧食!
“田畝階梯收稅?”汪輝祖、熊炳章等人一臉的凝重。這個醞釀了多時的政策,就要在今年推行開來嗎?另一份遞到他們手中的資料是簡單統計的各地千畝以上地主的名額。以及以這份名單粗略計算的,若田畝階梯收稅後可增加的錢糧數額。
那是接近二百萬錢糧的。
“杯水車薪。”陳鳴對這點收入的評價是如此四個字。陳惠當然也知道,所以他提出了另一個新的納稅項——印花稅。
不用想陳鳴也知道,這主意是誰給陳惠出的,非羅東尼莫屬。而陳鳴早些時候對陳惠提出的個人所得稅,被他絲毫風聲不透漏的隱埋了下來。
“殿下,田畝階梯收稅實際上並落不到太多錢糧,反而會惹得地方誹議聲聲。”這項稅收直接損害了地方大中地主的利益,而所得只有200萬銀元,太不划算了。“倒是這個印花稅。”有外國的實例做依據,獲益很豐厚。
“千分之一的比例太小,千分之二、千分之三,千分之五又有何妨?”對印花稅瞭解還不是太透徹的熊炳章首先這麼說,“倒不如加徵印花稅,而將田畝階梯收稅暫時擱置。”
印花稅在西方被譽爲良稅,是拔最多的鵝毛,聽最少的鵝叫的良稅。汪輝祖想了想道:“千分之二倒還可行,千分之五太過高價了。”
“只是我國國情與西人蓋有不同,印花稅即使加收,也難易估料數額。”汪輝祖一直覺得復漢軍的軍餉高,按他的想法,復漢軍既然已經給了軍功田,那士兵的軍餉就應該一文不給。這些日子裡他詳盡瞭解過西方各國的軍餉,相當的不高。
以英國人的陸軍爲例,其步兵部隊最基本的獵兵,一天的工資只有4便士,一個月也才120便士,也是半個英鎊,換成銀元的話,接近2.5個銀元。且士兵們每天爲自己的食品出錢,外加一些像啤酒這樣的零食。軍營裡一塊麪包的價格爲2便士!
而復漢軍最基礎的正規士兵,一個月是三塊銀元的軍餉,這是純收入,一切吃喝穿着都有部隊供應,真正上戰場的時候還有戰時津貼,幾乎是雙倍的軍餉。而一個英國礦工的平均週薪也接近70便士。【騎兵、鼓手、旗手的薪水要高很多】
而且復漢軍還有軍功田!
他早就向陳鳴提過這個意見,隨着軍隊數量的逐漸增多,巨大的軍費彷彿一座高山壓在陳漢的肩膀上。之前兩年要不是復漢軍掃蕩南國,繳獲了太多太多的浮財、糧食,還有大片被賤賣的莊園、市井店鋪,爲陳漢籌集了海量的資金,只軍費這一塊就早把復漢軍給拖垮了。
而且除了軍隊的高薪外,政府官員和公務人員也全開‘高薪’——相對,這對於經濟還未能完成轉型,稅收也沒有什麼質的改變的陳漢而言,是太重太重的負擔了。而且去年陳漢還如此揮霍了那麼多的銀子。
“殿下要擔心的不是今年,而是明年啊。明年的戰事會比今年更重更頻繁,軍費開支更大,控制區的增加也讓政府官員和公務人員隨之增加,財政支出大增……”在汪輝祖看來,明年纔是最爲關鍵的時候。
他可是知道大都督府最近醞釀的擴軍計劃,今年軍費預算很寬鬆,主力部隊不會大大增加,但地方的守備師會組建編整完畢——一個省兩個守備師,即四個守備旅。
而到了明年時候,真正的大規模進攻展開,各地的守備部隊回再度化師爲旅,多出來的兩個旅則進入前線,輔助主力部隊進攻清軍。這整個計劃完成後的軍方開支耗費的數額,完全是讓汪輝祖感到窒息的。
“那要是把軍餉都換成田地呢?”房間裡靜悄悄的,汪輝祖、熊炳章等人退了下去。這時黃鬆的聲音突然在陳鳴耳邊響起。
“軍餉可換田畝,也做銀元,任由士兵選擇。那田畝的價格還可以比市面上的價格低上一成兩成的。太子以爲還會有幾個士兵去要錢不要田?”
陳鳴吃驚的看着黃鬆,這老表真的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我怎麼沒想到呢?”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根本不用再去拔賬本,對付陳漢政府控制下的各地官田的數量陳鳴聊熟於心。“一畝好田至少是士兵兩個月的軍餉,這還要加上戰時補貼。”
復漢軍現在主力部隊、守備部隊一共三十多萬人,後者的軍餉還要矮前者一頭,就算是這三十多萬人全部是主戰部隊,全部都在戰場上,只算最基本的士兵,一年也不過二百萬畝土地,這還是往多了算的。那麼再加上各級軍官呢,三百萬畝?
可陳漢手下握着的官田總共有多少畝啊?
這等於換個方式將田地賣給了士兵!後者在此時的中國,怎麼說也算富農生活吧?
即使這些人中還有一部分選擇了拿銀元而不是田地,那位陳漢‘節省’的軍餉開支都是輕鬆超過千萬的。
陳鳴笑了,他感覺自己心頭壓着的一塊石頭突然沒有了。“好,好。”嘴裡讚歎着,一邊用手拍着黃鬆的肩膀,“你這一言,勝過一場大勝啊。”
大笑着從房間裡走出,陳鳴立刻招來汪輝祖、熊文炳等嫡系,讓他們就黃鬆之言爲出發點,炮製出一片摺子來,再加上粗略的統計計算。他要立馬進漢王宮,見老爹去。
對於汪熊等人而言,一片簡明又有着一定深遠影響的奏摺是很容易炮製的。因爲從黃鬆的主意爲出發點,有太多可做延伸與論述的着筆點了。一個最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各地的軍功田莊必然會急速興盛一把,而後的影響力氾濫,等等。
熊炳章看着陳鳴帶着黃鬆一塊出去的背影,神態有些唏噓。他是不是把人家太小看了呢?
“以田代餉之法,此刻想來也簡單明瞭,何以我等枯思無功呢?”
汪輝祖這個時候也覺得納悶了。以田代餉,這四個字只要一說開,不是什麼高深莫測的奇思妙想,怎麼他們這些人就沒一個想到這一招的呢?
“殿下不覺得這與朱明的衛所制有些相似麼?”黃鬆沒有突然間腦殼大開,而是無意中拿起了一本永樂大典的書冊,想到了朱明,繼而想到了衛所制。
明朝的衛所制一定程度上不久也是以田代餉麼?
事情就是如此簡單。
“大王,太子殿下求見。”
時間已經臨到四點,太陽偏西時候。陳惠這個時候正在打桌球,這玩意也是羅東尼貢獻的。現在這個中國籍葡萄牙人在漢王宮混的如魚得水,很吃香。他已經被陳惠正式授予了議郎官銜,從四品。
陳惠年紀大了,騎馬還行,打馬球就不行了。踢足球、打籃球更不行,有礙視觀,不莊重。陳惠本身對於打麻將也不是多麼愛好,倒是高氏非常喜歡搓麻將。
羅東尼進獻了桌球,就立刻填補了陳惠人生的空白。即使這種玩意兒是用象牙制的,而且經過陳鳴的一番‘改造’,桌球的可玩性大大增高,也讓陳惠更是喜愛。
“與太子殿下一同進宮的還有黃家大爺。”
陳惠聽都不聽,簡單的換了袍府,來見陳鳴,一眼就看到渾身輕鬆笑意遮都遮不住的陳鳴。
“這是有什麼喜事了?讓你這番高興?”
最近幾日,整個陳漢高層都知道太子爺在爲歲入發愁。現在陳鳴笑的這般開懷,陳惠倒是不想美事,比如稅賦的事情已經被解決啦啥的,而是想着有什麼意外之喜……
“父王,確實是喜事,大大的喜事。表哥這一良法,解我朝大危機……”
ps:作者有點想哭。爲了解決軍餉的難題,想了好多法子啊,前後思量了一個星期。開了無數腦洞,絞盡腦汁。終於想出一個以田代餉的法子,結果把這四個字往度娘上一搜……
我被自己蠢哭了/(ㄒoㄒ)/~~嗚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