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北京城正因爲吳必達、黃仕簡的投降而升起一股對漢人的‘不信任風潮’,可在廣東,滿清三大巨頭,巴延三也好,增海也好,良卿也好,都對提督甘國寶信任有加,依之爲長城。
與復漢軍水師的目標惟一不同,廣東的清軍水師所要面對的情形是複雜的多了。
先,甘國寶沒有必勝之把握。他不敢輕易地與復漢軍水師決戰,但他卻又必須與復漢軍水師一決勝負。這一點乃是困擾甘國寶的最大負擔,重重的壓在他的心頭;因爲廣東水師絕對不能被封鎖在珠江口內。不然整個兩廣海域就都成爲了復漢軍的走廊,其軍可以隨意在漫長的海岸線上任意哪個地方登6上岸,再對內6城市展開進攻。
其次,甘國寶聚集了廣東水師主力,碣石鎮、南澳鎮【缺】、瓊州鎮、北海鎮、高州鎮,人多船多,用來與東南水師對峙也不是說不過去。可復漢軍方面除了一支規模龐大的東南水師以外,還有鄭家統帶的南洋水師呢。
甘國寶把瓊州、北海和高州的水師抽調出來,與復漢軍水師進行對峙。可另一頭的鄭家船隊如果趁機去打瓊州、北海和高州三地呢?那裡是廣東省的最西部,打海南經雷州向北,復漢軍如果佔據了那三州府,就可以再攻肇慶,切斷廣東廣西的聯繫,而且老巢不保的三鎮官兵的軍心還能依舊穩如磐石嗎?
清軍水師明明處在劣勢,局勢卻逼的甘國寶不得不急打這一場仗。
他把戰場設在了惠州一帶海域,也就是後世香港的東部海域,存的算盤是:“一旦戰局不利,水師就一分爲二,一部分向西撤入瓊州、雷州一帶,另一部分退守珠江口。”
甘國寶一點都不對巴延三三人隱瞞,說的淨是大實話,絕對真誠,卻顯得有些無有信心。對於這一戰,甘國寶的答覆是:“雖無必勝之把握,但有成仁之決心。”
巴延三的臉拉的很長,很不高興,增海倒不覺得有多麼的喪氣,反而安慰甘國寶道:“三尺之孤,尚有一搏,何況衆志成城?”怯懦者,往往在黑雲壓城面前魂飛魄喪,哀嘆命運乖蹇;強者,唯有強者,才能在亂雲飛度中,依然從容不迫,以無畏的勇氣,在危機中開拓出機遇的曙光。
在巴延三和良卿面前,增海就是一個強者。
“皇恩浩蕩,國寶由白衣小民累升至一省提督,自當肝腦塗地,萬死而不辭。段秀林、吳必達及黃仕簡之輩,苟活殘存於世,老夫羞與之爲伍。”
“只願皇上能振作精神,重整河山,再興我大清盛世。國寶雖死無憾。”
臨走之前,甘國寶對於送行的增海如此說道。聽得增海眼淚都流出來了。“忠臣啊,大大的忠臣。”
江南完了,南昌都已經被複漢軍打下來了,現在輪到兩廣了。整個南國很難再有什麼起色了。大清日後會如何,會走向‘何方’,真就要看北京城的皇帝能不能重振天下,重整山河了。
炮聲轟響,鑼鼓嗩吶震天,廣東水師龐大的船隊一點點向南,向着珠江口,向着零仃洋,向着外海駛去。增海看着消失在海天相接處的水師船隊,眼眶一直都是溼漉漉的。
甘國寶的目的地是大亞灣。後世新中國在那裡建造了中國第一座大型商用核電站。
而早在2oo多年前的清朝,這裡就已經是軍事重地。大亞灣當中的大鵬澳,爲水師駐地之一,不遠處的三門島更是明清時候的海上重要關口和軍事要塞。
廣東水師用了三天時間抵到了那裡,而甘國寶率軍抵到大亞灣的三日後,一支遠道而來的船隊也抵達了大亞灣外海。那自然就是復漢軍的東南水師了。
東南水師在大海上的航程足足是清軍的三倍,尤其是過了南澳島,進入廣東海域以後,六百里海路無有停歇。
在復漢軍水師抵到的當天下午,戰鬥就打響了。
甘國寶不會犯當年鄭明大將劉國軒的老錯,給遠道而來的敵人以喘息之機。雖然這一仗關係重大,尤其是戰,稍有有跌蹉,勢必影響大局。
但他還是大膽命令揭陽鎮總兵魏文偉出戰迎敵,南澳鎮總兵何思和帶兵呼應。
時間已經進入九月份了,前後兩千裡海疆的舟船運輸,都小一個月了,才強強將四萬餘步兵悉數集中到了廈門,外帶大批的軍需彈藥。
這個時候東南風已經減弱到微乎其微的地步,海上的東北季風逐漸強盛。而呼嘯的海風襯托下的兩方戰船,船迅猛,衝擊劇烈。以中國戰船的體積,即使擺好了陣型也容易被吹散。當初施琅打臺灣的時候,就認爲東北風烈,艦隊攻堅,遇上迅猛的東北風,陣型就容易被吹散,到時候就成了人家的活靶子了。而南風平穩,即使攻堅受挫,也能夠從容佈置,穩健攻擊。所以主張夏天的時候攻擊臺灣。
現下的戰事就如施琅所說,復漢軍派去迎戰的王海潮和郭南兩部的戰船陣列很快就被吹散,而想要調整已經很難。清軍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兩邊索性就攪合到一塊去,海戰很快就進入了混戰之中。
此次復漢軍方面出戰的兵力全部是原張球船隊所屬。張球船隊和福建水師雖然二合一了,但彼此之間還是有着很大的裂縫的。你壓我軋,爭搶戰功,更是半點不會退讓。只是復漢軍軍紀嚴明,讓他們兩邊人不敢真正的相互拆臺,只能在一個‘和平’的態勢下‘激勵競爭’。
此次出戰,本該是福建水師、張家船隊各出一支,但張球仗着自己一把手的地位,否了東南水師前軍統帶戴廷棟的建議,副提督葉相德留在了後隊督陣麼,這前軍裡頭,福建水師就沒有可以抗衡張球的人了。
尤其在張球馬虎不論理的時候,他直接點了王海潮和郭南的將。
當然戴廷棟也不覺得張球這是心懷好意,王海潮和郭南都不是安分守己之輩,尤其是後者。福建水師和張家船隊可是老對手,對於張球船隊內部的一些事情並非一問三不知。再說了,就兩者合併的這一個多月裡,郭南在公開場合就好幾次搞得張球下不了臺。當然,郭南也一樣不鳥葉相德,即使當初葉相德好幾次修理了郭南,郭南對葉相德也一樣七個不服八個不忿。對戴廷棟佔據了水師五軍中排第一的前軍統帶,更是滿臉的不以爲然了。
霆船、梭船、趕繒船、鳥船、福船,大大小小,兩邊上百艘戰船攪合在了一起。
清軍的戰船數量多,復漢軍的戰船質量強。前者大船小船都有,後者盡是大中型主力戰船。
“轟轟轟……”
海面上硝煙滾滾,雙方距離拉的很近,不時就有戰船中彈。
王海潮穿着復漢軍紅色的軍服屹立在甲板室前,據說魯公殿下已經準備上書,要給水師軍裝改一個顏色。大海上一片紅,太不吉利。而且新式軍服聽說相當的別具一格,是魯公殿下親自設計的。
王海潮卻覺得這紅色的軍裝很是不錯,他天生就喜歡紅色。
“準備好火箭彈!”
王海潮乘坐的大號梭船已經完全殺入了清軍陣列中,最近的清軍戰船距離它只有三四百米。如此短距離,用炮彈轟擊或許還有不準,但要拿射迅捷、簡單的火箭彈來攻擊,卻絕對會大有效果。
陳鳴搞出來的火箭彈是他根據印象中的黑爾火箭copy加改良=》倒騰出來的‘先進武器’,比這個時代印度的火箭和二十來年後英國人才明的康格里夫火箭要先進的多。
火箭尾部安裝有傾斜的穩定螺旋板,火箭尾部縮小口徑,這就讓噴射出來的火藥氣體更疾,推進力更大,也使的火箭在飛行中自旋從而達到一定程度的彈道穩定,另外彈體內的火藥佈置進行分節——當然不是現代火箭那樣燃料用盡後的自動分離,是在鐵質的整體彈殼內,進行火藥的分節燃燒,這樣能讓火箭的‘持久力’變得更強,但爆力減弱——作者的想當然,專業人士別拍我——如此可已經減少彈殼內部的壓力,火箭彈的彈殼可是鑄鐵的,壁厚很薄很薄,製造火箭彈的時候,光是爲了試驗壁厚的最佳值,就前後用了好幾個月時間。
這幾個新設計讓火箭離開了康格里夫時代那長長的導向杆,還大大提高了火箭的準確性和命中率。
歷史上的黑爾火箭可謂生不逢時,它出現的年代已經是火器進入快車道的時代了,就像米尼步槍一樣,剛剛明就成爲了過時貨。連英國人自己都很少裝備黑爾火箭,也就是南北內戰時候的老美掏錢買了黑爾火箭的專利,然後就是奧地利人。他們用黑爾火箭對付匈牙利和意大利戰場上的起義者。後者武器裝備低劣,讓奧軍的火箭部隊取得了相當的戰績。但無論如何,19世紀下半葉,在以線膛炮和無煙火藥爲代表的火炮技術突飛猛進的歷史背景下,近代火箭武器的落寞已經成爲定局。
可是黑爾火箭的出現時間如果提前七十年,來到眼下這個時候,這東西威力絕逼巨大!
至於一開始時候陳鳴爲什麼不拿出這種武器來,那顧慮就跟飛雷炮一樣,太耗火藥,且這東西製造技術太簡單,太沒有技術含量了。只要清軍能夠搞到一兩枚,他們防止出來的劣等貨即使比不得原版射程遠、威力大,也能夠復漢軍帶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復漢軍真正牛逼的時候是陳鳴解決了自己火藥難題之後,火箭彈着手製造的時候,也是陳鳴徹底不用爲火藥問題愁的時候。並且部隊下江南收攏了好一批能工巧匠,他們在火箭彈的鑄殼工藝上揮了很大的作用。
漢中高品質的硝石,湖南、湖北乃至江南加開中的硝石礦,再加上臺灣高品質的硫磺,甚至是直接打日本交易過來的硫磺,那個跟陳杰是老鄉的唐飛鵬,被派去日本的唐飛鵬,能迅的在長崎站穩腳跟,就託了日本硫磺的福。
內外條件兼備的情況下,晨鳴才點亮了‘火箭彈’的科技樹。
王海潮船上有足足一百枚火箭彈。
重的過六十斤,最大號的更是達到了七十多斤,輕的也有二十斤。
鐵質的射架幾顆釘子一楔,固定下就行了。火箭彈這東西射度之快,完全可以出這個時代的人的想象。一百枚火箭彈很多是不是?嗨起來,也就眨眨眼的事。王海潮手中可是有十個火箭彈射架的!
經試驗,當射角爲4-5度時,火箭彈的射程均爲一里地左右;當射角爲45度的時候,最遠射程可以達到4裡,普遍射程也不下三裡地。在現下這個時代的熱兵器中,威力、度、精準和射程都相當可觀。
一股急的白色尾氣從射管後頭冒起,橘色的紅光似乎夾在白氣中,白氣噴在甲板上,氣體反升起來,王海潮臉上都跟烤火一樣炙熱。
射機的前方,一道黑色在一片白煙繚繞之中疾穿過。
擡眼望去,也就能看到半空中閃爍的尾焰。
——地球上,整個海洋戰爭史的進程在這一刻已經生了變化。
當陳鳴將火箭彈應用到海上的時候,他就爲海戰的模式增添了一個更殘酷的地獄模式。想象一下,兩艘面對面而行的風帆戰艦,就跟6地上的排槍擊斃一般,彼此相互投射着火箭彈,再堅固的一級戰列艦,又能支撐多久呢?
當然,這一幕的前提是火箭技術被公開了。再者就是海戰中兩邊的距離十分拉近。
混亂的海戰之中,硝煙瀰漫的大海上,一艘清軍戰船的被命中並不引人矚目,但當越來越多的清軍戰船被火箭彈命中,尤其是兩艘清軍的大趕繒船被連續命中的火箭彈打的癱在海上,變成了兩支大號的火炬,魏文偉和何思和再不知道形式不妙,他們就是絕對的笨蛋了。
“轟轟轟……”
王海潮的雷字一號戰船也在短距離內捱了三炮彈,漲滿的風帆被劃破了兩個大大的口子,右舷的第三門大炮已經不見了,直接從炸出的口子那掉進了海中,整個炮位的炮組成員五死一重傷。另外兩彈一命中的船頭,另一打在了船艙。
王海潮對這點小傷卻不以爲然,吆喝着舵手繼續向清軍戰船靠去,“火龍彈,快,火龍彈,準備好……”火龍彈是火箭彈在復漢軍中的正式稱謂。王海潮現在激動的連戰船上的大炮都顧不得照看了。
火龍彈,火龍彈,這他麼的太神奇了。
“轟轟……”五枚火箭彈,兩枚命中了對面的清軍戰船。
何思和根本不知道這兩枚‘炮彈’來自何方,他正在舉着望遠鏡打量着前方一艘復漢軍霆船射出的炮彈,他怎麼看都感覺着這些炮彈的形體不對,不像是圓形的。倒是跟二踢腳或是竄天候很像。猛烈的爆炸讓他的身體直接像被拋出的皮球一樣撞到了船壁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