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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總督,澳門從來沒有總督,那是兵頭,兵頭。只是澳門議會自身組織起來的自衛隊的司令官。澳門從來不是葡萄牙的殖民地。”裡貝羅臉紅的像喝了一罈烈酒的醉漢,他神情十分激動。
也沒辦法不激動。
羅伯特也好,克魯爾斯也好,連法國東印度公司的代表弗朗索瓦·菲利·佩裡埃和瑞典東印度公司的代表羅賓·盧斯蒂格都向裡貝羅投去了憐憫的眼神,當然佩裡埃的神態中又有着絕對的興奮,“他現在一定是幸災樂禍。”羅伯特看向佩裡埃的眼神彷彿像兩把小劍。
“我們居住這裡有二百多年了。但是葡萄牙人在這兒無一寸土的。連購買都不成。也不能隨意的拆建牆壁或在家中開洞掛窗或修理天花板。這一切都需要得到同知的許可。而許可證價錢很高。”葡萄牙人只有使用權。
“我們與中國政府的‘和平’完全由他們官府隨心所欲。因爲澳門距離歐洲是那麼的遙遠,距離我們的母國是那麼的遙遠,以至於很多土生葡人一生都沒有回到過母國一次,我們自身的力量是那麼的弱小。我們面對着中國官府毫無一絲反抗的力量,因爲他們僅需斷絕糧食供應,便足以毀滅澳門。
二百年中,不管是大明還是大清,每一次中國官府有指令,我們都完全的接受服從。現在的澳門有兩萬兩千多名中國人,而所有基督徒連老弱病殘和黑人奴僕全部算上也不足七千人。之前的明王朝也好,現在控制廣東的清王朝也好,他們的官府只需要隨意派出點兒中國人,每人往河裡扔一隻鞋,都足以堵塞媽閣港口。”所以大炮、火槍和人手,他們不敢不派。這是滿清王朝強壓於他們的,復漢軍難道不應該同情一二嗎?
裡貝羅聲音中充滿了悲憤,澳門葡人在他嘴裡似乎就是一個萬年小受,不停地受着欺負。而實際上澳門的葡萄牙人遠沒有他說的這麼可憐。因爲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真正做事的時候,官吏更多看的是錢財。錢能通神!
韓騰一點都不爲裡貝羅的‘可憐’所動,在進行這場會談前,復漢軍也做了很多的準備的。陳鳴更是給他們說過,千萬別把澳門的利益跟葡萄牙的利益混爲一談。
“對於葡萄牙王國,澳門只是蠅頭小利。澳門的價值在於那些個商人。他們戀愛於這裡的土地是因爲這片土地能給他們帶來黃閃閃的金幣。”六七千葡人和他們的奴僕,真正願意歸化的不會有幾個。可葡萄牙人現在根本無力反抗。暗營都傳來消息,駐紮在澳門的葡萄牙軍隊現在士氣很低靡,先是費爾南德斯,後是布蘭科,復漢軍的戰鬥力已經被他們‘神化’了。如果這個時候復漢軍大兵攻入廣東,大軍開到澳門,只要報出名號,那些士兵中的一半人會主動放下手中的槍。
裡貝羅的表演如果傳出去會很讓澳門葡萄牙人感到受傷,這些話嚴重的傷害了他們的尊嚴。但作爲表演者的裡貝羅看着韓騰那沒有一絲兒改變的面容,心理面更跟浸泡在冰水中一樣冰涼。
“別把自己說的太可憐。只在阿片的問題上,你們的存在就已經很大程度上危害了我國國民的利益。”韓騰目光緊緊地盯着裡貝羅,然後餘光還觀察着羅伯特,‘阿片’這個詞一從他嘴裡蹦出來,這倆人神色都變了。
裡貝羅還能保持着一副冤屈、受壓迫的悲憤表情,可他的眼神劇烈的一縮。
“吸食阿片上癮的壞處不需要我在這裡多說吧?我們有絕對的證據表明,從五年前開始,葡萄牙商船每年往中國販運的阿片就都在一千箱以上,並且這個數字在劇烈增長。”這個時代的阿片貿易真的纔剛剛發芽。
“每箱印度阿片只需要三百盧比的購入價,可是要放在廣東,你們出售出去的每箱阿片價格就是五百到六百銀元。”這個銀元指的是西班牙鷹洋,三塊鷹洋合二兩平庫銀,也就是說每箱阿片他們會以三四百兩左右的價格出手,超出購入價的三倍以上。
馬克思說過:如果有20%的利潤,資本就會蠢蠢欲動;如果有50%的利潤,資本就會冒險;如果有100%的利潤,資本就敢於冒絞首的危險;如果有300%的利潤,資本就敢於踐踏人間一切的法律。葡萄牙人這幾年可不就是在阿片貿易上越發努力了麼。
只有絕對的暴利纔會令英國人和葡萄牙人這麼的‘勇往直前’,在那條充滿罪惡的道路上狂奔不止。與葡萄牙人相比,英國人的販運量更大,每年都不會少於兩千箱。他們還拿澳門作爲自己阿片的儲備倉庫。
法國人也賣阿片,但那澳門做倉庫這一點上就無法跟英國人和葡萄牙人相比,他們的阿片倉庫只能飄蕩在海上。用貨船作爲儲備地。
在印度,麻窪、比哈爾和比納萊斯是印度主要的阿片產地。而比哈爾和比納萊斯,三者的其中之二,處於英國印度殖民政府的直接控制之下。阿片在中國賣得出價錢,在歐洲也賣得出價錢,而且就現在的情況看,吸食阿片的英國人會比中國人更多。因爲這個時候的阿片還是整個歐洲都流行的治療感冒、腹瀉的藥物,英國人摸到了實實在在的利益,就在兩地建立起了一整套的阿片強迫種植制度。
現在東印度公司每年都丈量種植阿片的土地,確定其地界,再通過中介人和居住在阿片種植區域的農民簽訂合同。根據合同,阿片種植者可得到公司的預付款,收成時再將產品以合同確定的價格賣給公司。如當地農民未和公司簽訂合同就擅自種植和出售阿片,其財產就立即被沒收。
幾百年的東西方貿易,包括英國人在在內的西方世界不斷的向中國輸入白銀,但仍不足以彌補迅速擴大的中國商品進口造成的貿易逆差。壟斷官方對華直接貿易的英國東印度公司在廣州的資金週轉屢屢發生困難。西曆一七六二年,東印度公司在廣州的財庫尚有二十多萬兩白銀的餘額,可是到了****年,就出現了二十二萬兩的赤字。如今的赤字更是高達九十餘萬兩,這還是他們跟滿清做了兩筆軍火貿易後,抹掉了一大塊赤字後的數字。
當然,這種雙方國家間的總體貿易額,與單體的貿易商之間是有不同的。以阿片行商爲例,東印度公司就以放款借貸的模式把中國行商和他們的阿片走私緊緊扣在一起,加強中國阿片經紀人的週轉能力,運用有限的資金,換取無限的利潤。而英國人如此做的結果,阿片的價格就會按照他們預期的那樣‘獲得上長’。
這種放款,可是標準的高利貸。年息一般是百分之十八至二十,高的幾乎達到百分之四十,月息可以達到百分之五。
所以把阿片買到中國是絕對的暴利生意,如果歷史長河沒有絲毫的改變,英國人很快就會在徹底的沉醉在阿片貿易的鉅額利益之中。至於這條罪惡之路的骯髒,他們纔不介意和懼怕呢。
“裡貝羅先生和列坐的各位先生,如果哪一個認爲吸食阿片是無害的,那麼可以舉手向我說明。我會讓侍從在隨後的日子裡向先生們提供充足的阿片膏。有嗎?”答案當然是沒有的。所以復漢軍有‘權’對澳門發難。
韓騰的目光在所有人臉上掃過,最後停留在了瑞典東印度公司的代表羅賓·盧斯蒂格的身上,“在阿片的問題上,在這個醜陋充滿罪惡的貿易問題上,我方真誠的希望各位能夠向瑞典學習。
自從中瑞間展開直接貿易的四十年中,瑞典東印度公司從來沒有向中國販賣過一箱阿片。”
通譯員低頭向自己負責的對象翻譯着,羅賓·盧斯蒂格的臉色立刻像喝暈了就一樣,泛起了紅色。這個時候的他也真的跟喝暈了一樣,覺得自己腳下都有些輕飄飄的了。韓騰這樣說話那是對瑞典絕對的表揚。至於會不會因此被英法等聯合那個啥,盧斯蒂格纔不擔心呢。國家之間的政治怎麼會是小小的阿片能夠影響的呢。
會談不會立刻就開始的,只因爲裡貝羅太過心急的剛剛進入大廳就詢問起澳門的定義問題,韓騰就只好‘直言不諱’的回答了。正好來一個當頭棒喝!
裡貝羅在韓騰走後整個人都沒了精氣神。
盧斯蒂格和他的隨從被莊園的侍從和通譯帶進住處,那是一個很東方式的庭院,進門就有走廊,木柱橫枋上都刻着精美的浮雕花飾,中間是青石板鋪成的小路,兩側種着松柏花卉。再進一道門就是下榻的睡房了,通譯走到臥房把後頭的窗戶一打開,正對着一汪碧池,清風徐徐吹來。這個時候水池中的荷花開的正好,旁邊還有青嫩的垂柳和石質的圓桌方凳。
“盧斯蒂格先生,這個院子的名字叫做‘芙蓉園’,芙蓉在中國指的就是荷花,是聖潔的代名詞。荷花生長在烏黑的淤泥之中,卻不沾染半點污泥的骯髒,正如正直、友好的瑞典東印度公司一般。這個院子是魯公殿下特意吩咐爲您準備的。”
盧斯蒂格真真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現在的瑞典早已經被俄羅斯這頭巨熊給打趴下了,再也不是17世紀那個威震歐州的超級大國了。瑞典東印度公司在中國的貿易額,更是隻能算是英國人的一點零頭。
通譯走了之後,盧斯蒂格都激動地難以自持。瑞典東印度公司是不能跟英法荷這些大腕比,但也是有幾艘商船的。那每走一個來回,可都是潑天的財富。
西曆1745年1月11日,“哥德堡ⅰ號”從廣州啓程回國,船上裝載着來自中國物品,包括茶葉、瓷器、絲綢和藤器。當時這批貨物如果運到哥德堡市場拍賣的話,估計價值250萬到270萬瑞典銀幣。
8個月後,“哥德堡ⅰ號”航行到離哥德堡港大約900米的海面,離開哥德堡30個月的船員們已經可以用肉眼看到自己故鄉的陸地,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哥德堡ⅰ號”船頭觸礁隨即沉沒了,正在岸上等待“哥德堡ⅰ號”凱旋的人們只好眼巴巴地看着船沉到海里。瑞典人從沉船上撈起了30噸茶葉、80匹絲綢和大量瓷器,在市場上拍賣後竟然足夠支付“哥德堡ⅰ號”這次廣州之旅的全部成本,而且還能夠獲利14%。
這個時代每一個前往東方開展貿易的歐洲國家,奔的都是赤果果的金錢。
也不是一次兩次來到中國的盧斯蒂格很明白政治在這個古老帝國日常生活和貿易中的力量是多麼的強大。歐洲的君主跟中國的皇帝比起來就是個可憐蟲,如果瑞典公司能夠獲得漢王國的友誼和照顧……
盧斯蒂格狠狠地搖了搖腦袋,他看到了什麼,他看到了一條金幣組成的大河向他撲卷而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