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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
頭頂上傳來炮彈的呼嘯,陳威如是沒有聽見一樣,繼續大聲招呼着手下的長槍兵做好準備。衝鋒而來的清軍馬隊並沒有被靠外的那個火槍營的連環排擊給打潰。
三輪整齊的排槍之後,靠外的那個火槍營迅速變橫列爲小方陣,來不及佈置空心陣,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方陣,外圍的火槍兵刺刀挺直,裡頭的火槍兵拼命的往外丟手榴彈。
陳威所在營頭就挨着那個火槍營,他們營排在左翼第二位。
作爲營副,陳威手持長槍,帶領兩個隊的長槍兵做好衝殺的準備,他們背後的刀牌手、投彈兵等,如何佈置,如何作戰,陳威管不着,他只需要看着兩個長槍兵隊。
淒厲的口哨聲響起,八旗馬隊的戰馬從火槍營五個結實的小方陣空隙中馳過。再訓練有素的戰馬,面對刺刀方陣也會怯步,它們會從小方陣的間隙中自然的奔過。真實的戰場上是不會出現《投名狀》上那種給戰馬矇眼睛的一幕的。所以西方的近代史上,騎兵部隊面對步兵方陣的刺刀驟然停下馬步,或是在陣前徘徊不前的情況屢屢出現。
“虎,虎,虎——”
陳威昂首高呼,兩個隊的長槍兵已經分成六個隊列,二百名士卒高呼着口號,挺着尖銳的長槍向着衝殺過來的八旗馬隊直接擋去。火槍營面對馬隊的急襲,如果三次排射擋不住敵人,他們能做的就只能是防禦,小方陣也好,空心方陣也好,都不利於火力的發揮。所以他們現在防高攻低。要阻擋清軍馬隊的攻殺的重任,就落到甲兵營的身上了。
兩軍相接!挾雷霆之勢而來的八旗馬隊,以萬鈞之力,猛烈撞擊長槍兵方陣上!可那一排拄在地上的長槍,就似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首先接陣的八旗馬甲兵,無不人仰馬翻。戰馬撞槍尖之上,負痛而起,掀翻背上騎兵!後頭的同夥接連撞上,其巨大的衝擊力也使得六個不大的步兵方陣立刻潰散了兩個!但同樣的,八旗馬隊的衝擊之勢也爲之一阻!
就是現在!陳威後頭的甲兵營營官,兩眼暴睜,舞起一口鬼頭刀帶頭衝從,口中直大呼着:“弟兄們!殺韃子的時候到了!”
八旗馬兵在殘存的長槍兵方陣處堵做了一團,他們丟失了自己最大的武器——速度。
沒有了速度的馬甲兵面對蜂擁殺到的甲兵,背後還有火槍營的連續射擊,春山的這次出擊不僅失敗了,還把全部的八旗馬隊帶入了險地中。
陳威一槍刺穿了斜面一名八旗馬甲兵肋部,挑着屍體摔下馬來!他當面的八旗馬甲兵看見,橫槍刺來!陳威將頭一低,丟掉長槍蹲到地上,抽出腰刀一刀掃過!戰馬被砍斷一蹄,側面倒下,那馬上旗兵就摔在陳威的面前!正想一刀剁下人頭,冷不防又一名八旗馬甲兵衝到他身前,一刀劈下,躲避不及的陳威只來得及避開腦袋,被一刀砍重了肩頭,血流如注。而這個時候他身邊的部下,手腳麻利,一槍刺中那旗兵的胸口,救了陳威一命。等陳威呲牙咧嘴的退入陣中,透過縫隙去看那個摔倒的旗兵時,就見那旗兵已經一動不動的躺倒在地上,不知被誰一槍刺穿了面頰,白白的腦漿都流了出來。
清軍馬隊衝鋒受阻,背後又有火槍營,前頭還有二三百呼啦啦衝上來的甲兵,春山滿口的黃牙都要咬碎了,“走,撤,撤退……”卻還是高呼着馬隊趕緊後撤。
但衝進來容易,再退出去就有點難了,火槍營五個小方陣這時已經變成了五個標準的空心方陣,七八百從來的八旗馬隊逃出戰場後再大略的做一次清點,只剩下五百來了。春山本人倒是很好運的毫髮未損。
清軍後陣,海蘭察失望的閉上了眼,但轉瞬他又恢復起了騰騰殺氣。他讓人向徐永安傳話,徐永安是從南路過來增援的直隸大名鎮總兵,其部兵勇被海蘭察排在了敢死營和山東練勇身後,也是爲敢死營和練勇‘壓陣’。“此戰關乎國運,前鋒兵馬爲重之又重,徐總兵肩負重任,望不負聖恩!”
他們前軍,就是炮灰,可在這個清軍已經處於劣勢的時候,即使是炮灰也要死的更有價值。
擊潰了清軍馬隊突襲的復漢軍前軍左翼部隊迅速恢復了原樣。打勝了仗,這讓復漢軍的士氣更加高漲,歌聲也更加的嘹亮。
清軍炮隊總指揮富春目光熱烈的看着費爾南德斯,飽含期盼的道:“費爾,逆賊越來越近,我炮營如果換上開花彈能否重創其步陣?”費爾南德斯的名字對於中國人來說太長了,富春只叫他費爾。
費爾南德斯神情凝重,他放下望遠鏡,鄭重的對富春說道:“閣下。眼前的地勢很平坦,可以保證炮擊的準確性。但是他們的橫列隊列間排得很疏鬆……,不過步兵列陣向前,行軍緩慢,目標巨大,很多炮彈還是可以轟打到他們,給他們隊列造成一定的傷害。血肉之軀,是不能抵擋火炮的轟擊的,我想,等持續的炮擊過後,他們的士氣將很低落……”
費爾南德斯建議富春將大炮分作三波,輪流不斷的炮擊,而數量稀少寶貴的開花彈,重點轟擊復漢軍的火槍兵。
滿清自己也生產開花彈,但就像之前的復漢軍一樣,製作流程門清,可產品質量無法確保,所以值得信賴的還是葡萄牙人賣大炮的時候配送的那批。
這些開花彈的轟擊由費爾南德斯親自掌控,用十二門十二磅青銅炮。
“開炮!”
費爾南德斯親自確認了距離、射角高度,當復漢軍的前軍進入到清兵陣前三裡的時候,他瘋狂的叫囔起來。
霹靂般的炮聲大作,呼嘯聲響起,清兵陣地上大股白煙騰起。十二門十二磅青銅炮,依次向着前方噴出猛烈的火焰。
復漢軍前軍大陣仍大步行進着。
陳威肩頭上裹着紗布,手中握着刀,依舊站在全營的最前方。他剛跳過一道數尺寬的溝壑,應該是田地裡飲水的水渠,現在已經乾涸的露出龜裂的黃土。
越過溝壑後,他吆喝着長槍兵保持隊列齊整,與八旗馬隊的那一次撞擊讓兩個隊的長槍兵減員了三分之一。很多傷兵在他們整軍向前的時候還有着氣息,但當這一戰結束的時候,可能就只剩下冰冷的屍體了。
馬匹的衝擊力是很強大很強大的,一些人外表沒有打傷,卻躺在地上動也不能動,這就是內臟受損的直接表現。剛纔在行進的過程裡,就有兩個看着完好無上的戰士,走着走着一頭栽倒在了地上,口鼻不足的流血……
甲兵營跟火槍兵一樣,疏陣而行,每隊之間間隔兩丈五尺,每兵之間也隔了五尺。
望眼看去,復漢軍的陣列彷彿要綿延到天邊,肉眼都望不到頭。
一陣讓人心寒的呼嘯聲傳到近前,轟的一聲巨響,一枚十幾斤重的鐵彈,重重轟打在右前方數十步遠的地面上,掀起大團的黑泥與亂草,炮子跳躍着向着復漢軍陣列撞過來。
那速度明明看着不快,但實際上眼睛一眨炮子就到了跟前,躲都躲不及。炮子斜着劃過陣列,兩名長槍兵一死一傷。
陳威咬緊牙,隊伍沒起什麼波動,繼續向前。
火炮呼嘯,越來越多的炮彈向清軍和復漢軍陣列射來,李銘興依舊毫髮無傷。比之他出山東的時候,人只不過略微消瘦了一點,眼睛更加的明亮一點。李銘興事實上變化最大的是他的這顆心,在山東的時候他有多麼的痛恨復漢軍、混元教義軍,現在他就有多麼的痛恨清廷、清軍。
在劉墉死了之後,內外交迫的山東練勇被瓜分吞吃,戰場上的他們真真成爲了替死鬼,成爲了消耗復漢軍槍炮的炮灰。李銘興手下本來有三四百練勇呢,那裡很多人他都能直接叫出姓名。可現在三四百家鄉子弟兵只剩下了一百來人,卻還要被沒人性的官兵逼着來衝陣。他想學馮正剛,卻又不敢……
復漢軍一發炮彈還狠狠砸在身前數步距離上,大地似乎顫動幾下,飛揚的泥土碎草,濺到李銘興衣甲之上,留下了一個深深的洞坑。李銘興心肝劇烈的跳動着,當炮彈在他眼前落地的時候他整個人都要傻掉了。萬幸這個炮彈沒有彈飛起來……,不對,這是一個開花彈,炮彈外頭的那層鑄鐵殼直接扁旮了,怪不得一頭扎進地裡,沒有彈飛起來。
經過時,李銘興特意看了坑洞幾眼,暗暗心驚,這發炮彈如果爆炸,他離得那麼近,真是要必死無疑了。
他定了定神,復漢軍大炮給他們的壓力很大很大,但他現在只有一個信念——帶着鄉親回到山東。然後自己再也不給韃子賣命了。這些狗韃子都不拿他們當人看啊。
只是一路行去,雙邊的炮彈很多都落空了,但也有一些炮彈,給兩邊軍隊造成了傷亡。
不管是實彈還是開花彈,血肉之軀,是無法阻擋炮彈肆虐的,任何一顆實蛋都能摧枯拉朽般的屠戮人羣,毫不費勁趟開一條血肉衚衕;任何一枚開花彈爆炸射出的彈片,都能輕鬆刺穿身上的棉甲、鐵甲,乃至鋼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