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兵越逼越近,復漢軍陣地嚴陣以待。憲兵隊巡弋各處陣地,未待中軍號令,不得無故開槍開炮,違者就地斬首。敢有畏敵怯戰者,不聽軍令者,立時嚴懲。
不說憲兵的震懾,就姜堰鎮的這些復漢軍們,很有士卒都有多年的從軍經驗,與清兵也有過多次激戰,甚至說是打老了仗了,現在清軍大部逼來,他們也並不慌亂,大部神情沉着。
近到三百步時,忽然鎮子裡傳來一聲炮響。
而這時清軍陣地上也響起激昂的戰鼓,無數的吶喊聲四起,密密麻麻的盾車開始加快速度,還有後面無數旗幟,向復漢軍陣地急衝而來。
苗福偉魁偉的身形安坐鎮中,他披着厚實的鋼甲,板着一張臉,只是凝神聽着高臺上的瞭望兵一次次的彙報,遲遲不下號令。無數的復漢軍官兵望着中軍位置。
待密密匝匝的盾車衝過兩百步,姜堰鎮內突然響起急促的鼓點,接着三聲炮響,炮聲傳遍了整個復漢軍陣線。
復漢軍防線上槍炮齊鳴,黑火藥燃燒產生的大量濃密白煙,在秋日暖暖的陽光照耀下,瀰漫了整條防線的前方。
“啪啪啪……”
槍子炮子擊中打破盾車的聲音大作,中間不時的有血霧騰起,夾着受傷人的痛苦嚎叫。迎面而來的清軍盾車,被槍炮打得屑木橫飛,不少盾車的擋板瞬間就被擊得洞穿。
一聲巨響,一輛盾車的擋板突然炸開,一個成人拳頭大小的鐵彈直接撞開兩個丁壯的頭顱,餘勢未盡,打在盾車的沙袋上,徑直將一袋沙子打爆開了花,然後鐵彈斜偏着彈了出去,透穿了一個山東練勇的胸膛內,帶着他整個人都帶翻了出去。
碎肉血霧噴濺,嘭濺的腦漿和嗤射的鮮血,讓左右兩輛盾車的丁勇都忍不住嘔吐了起來。
這些丁勇可不是八旗兵丁,身上都是無甲布衣,半點防護力也沒有。那槍子炮子打中擋板,****出來的尖刺碎屑,勁道之大如同箭矢飛射,扎的不知多少推車的丁壯和身後的山東練勇滿臉滿身的木刺碎渣,甚至打中了眼球,插進了耳朵,血流如注。每一聲炮響後幾乎都有人捂着頭臉翻滾在地上,不可相信的嚎叫起來,或是跪在地上痛不欲生的痙攣顫抖。
如此‘強大’的盾車後面如果是披甲的八旗兵,倒還有幾分抵擋力,現在麼,盾車只上前了二三十步,多少盾車就已經癱在了地上走不動了。那擋板乃是原木趕製,再厚實的擋板,鋪蓋再多的皮棉,它們也擋不住大炮的轟擊啊?
‘盾車陣’中哀嚎聲一片,狼藉一片。
復漢軍陣前似乎燃起了一片火光,都是從槍口炮口噴出的硝煙餘焰,還有大股股騰起的濃厚白煙。最前線的很多復漢軍士兵都已經用沾了水的布巾矇住了口鼻,整個陣線都被煙霧所籠罩,嗆人硝煙味,被風吹動的直接傳到了苗福偉的鼻孔。
江偉打望着清軍陣地,那邊大批的盾車成爲癱壞在路上的廢車,他們營兩個隊的火槍兵一共打了三輪,而整個戰線上的火槍兵至少有六百人,你甭管他們是鳥槍兵還是燧發槍兵。再有炮彈打出去的霰彈,每顆霰彈內都有着上百顆的小鐵丸,復漢軍隱蔽在鎮子內的三十門大炮打了兩輪齊射,再有臼炮打出開花彈和虎蹲炮打出的大鐵炮子,萬餘彈丸****而去,射穿無數盾車的擋板。“噗噗噗……”密如雨點的聲音中,盾車碎裂,碎木紛飛,大股大股的血霧激起,盾車後的清軍民夫丁壯和練勇如草芥樣栽倒地上,一時間都難以計數究竟有多少人或死或傷。
那些被槍子彈子炮子打斷了手腳,削穿了肚皮的民夫鄉勇,不少人的五臟六腑都被鐵彈子攪得稀爛,可他們一時間還沒斷氣,遂捂着肚子,望着稀爛的大腸小腸,發出非人的嚎叫聲。其場面駭人之極。
苗福偉臉上露出笑容,這軍功到手了。如果清軍一直以這樣的手段來強攻姜堰鎮,他這次的任務簡直是要高枕無憂了。
清軍共數百輛盾車,前面百餘輛,打造比較精良,不過在姜堰鎮槍炮的轟擊下至少毀去數十輛,餘者也是傷痕屢屢。而且復漢軍的大炮依舊在猛烈的開火中,一枚枚霰彈噼裡啪啦的打在清軍的盾車陣上頭。已經有很多丁勇嚇尿了褲子,死死的躲在那些癱壞的盾車下面不敢出來。
只不過清軍的攻勢並沒有結束,那些隨軍的民壯民夫在清軍的刀槍威逼下,趁着復漢軍戰線被煙霧籠罩,繼續推着那些相對簡單的盾車,尖叫着向着姜堰鎮衝來。
而且清軍第一次將八旗兵推上了戰場。
那些時不時的從盾車後頭探出的火槍,也不再是老式的鳥槍,而是新式的燧發槍,槍管油亮閃光,比鳥槍的槍管要短一些,口徑要大些。雖然這讓燧發槍的精確度理論上連鳥槍都不如,但對於任何一種滑膛槍來說,討論二十丈以外的射擊精準度都是虛妄的。
這些戴着避雷針,穿着後世的棉甲的火槍兵們,分爲三層,中間依舊一層弓手,一層虎衣藤牌兵。跟之前純粹是炮灰的山東練勇不一樣,眼下的清軍可都是南下大軍的精銳。
復漢軍這裡,一定數量的刀槍藤牌兵出現在陣上,他們列在火槍兵身後,這些冷兵器隊伍分爲兩截,一截是甲兵,另一截是非主力部隊,他們沒有主力甲兵那整齊的鐵甲、鐵盔,只是頭裹着紅巾,身穿短褂樣的赤色罩衣,手持盾牌短斧長槍,嚴陣以待。
一些清軍閃出盾車開槍,啪啪有聲,不過復漢軍仍然不與理會,清軍最喜歡作假引誘,裝個樣子,引誘復漢軍開槍。當年八旗跟明軍幹仗的時候,就愛用這一招。
尖銳的哨聲響起,復漢軍陣地又是火光一片,大股大股的濃煙噴出,槍聲轟鳴大作,一些剛剛閃出盾車未來得及遮掩的清軍火槍兵胸口****出一股股血箭,向後摔倒出去。
距離已經近了很多,大炮打出的霰彈給清軍帶來了死亡的陰雲。
霰彈的鐵彈子可不是木刺飛片,一旦被它們命中,清軍身上披掛的棉甲半點作用也沒有。大批的八旗兵和弓手、虎衣藤牌兵慘叫着倒下。
數百杆火槍,幾十門大炮齊射聲,槍口炮口盡情向前方噴射大股的硝煙。
瀰漫煙霧中,就看到那些頂着避雷針的八旗兵狼奔豕突,亂成一鍋。竟然跟之前的山東練勇別無二樣。
不過清軍大陣鼓點聲不絕,火炮也越來越多的落到復漢軍陣上。而且滾滾的盾車陣還在向着姜堰鎮逼來。
在姜堰鎮背後十里的復漢軍清軍精銳對決剛剛開始的時候,姜堰鎮正面的主戰場也進入了真正的高氵朝。
“海將軍,來敵……,全是陳逆的精銳老營啊。”海蘭察身邊的一個綠營武官放下手中的單筒望遠鏡,兩眼圓睜,震驚的聲音都變尖厲了起來。
“鄭總兵何以見得?”驍騎營副都統春山舉着望遠鏡只看到對面一片片的鐵甲反射的精光,看不出個所以然來的他聞聲連問向那人,後者乃是淮安之戰後擁着李侍堯狼狽逃竄的蘇北淮揚鎮總兵鄭國瑞。與復漢軍有過幾次交手。
“諸位大人,陳逆軍中三成着甲,七成布衣的軍隊,唯獨其火槍營啊。餘下全軍着甲者,則是他的甲兵營,全都是豫鄂來的老匪。”
海蘭察的大旗高高的飄揚着,在他的身後,滿滿的布着八旗馬兵。看衣甲旗號,有滿軍旗、蒙軍旗和漢軍旗是全齊了,還有鑲白旗,正紅旗,鑲紅旗,正藍旗,鑲藍旗分得更細的五旗軍士不等,這是八旗下五旗了。各旗馬甲兵穩穩策於馬背上,雙目閃動,盡是寒芒。
被這羣八旗馬隊拱護在中央的一羣軍將,那就是海蘭察以下軍中的各部主將了。一羣人的面前聳立的就是八旗新軍和火器營士兵組成的火槍兵方陣,左右是各部的鳥槍兵,稍後是弓兵和刀槍藤牌等冷兵器士兵。當然也少不了虎衣藤牌兵這種打扮很q的軍隊。
與旌旗招展的清軍對面的復漢軍一樣戰旗飛舞,一面面營旗被擎旗手高高的舉起,赤色的旗幟就像士兵們穿着的戰袍,遠遠望去,如同一團團燃燒的火焰。
黃捷也在舉着望遠鏡打量着對面,他甚至能看到清軍陣地裡正在扭轉的炮口。特意挑選出來的視力驚人的瞭望兵已經回報他對面陣地當面大炮的數量,不下三十門。如果按照正常的作戰佈置來估量,那麼對面的大炮至少該有五十門。
“雲從龍,風從虎,功名利祿塵與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蕪。”
“看天下,盡胡虜,天道殘缺匹夫補。”
“好男兒,別父母,只爲蒼生不爲主……”
復漢軍唱起了紅巾軍歌。似乎因爲對面有很多的八旗兵,今天士兵們唱歌的聲音更大更加響亮。十六面營旗,分爲三個部分,五個火槍營位於第一列,一門門大炮夾在其中;稍後是一個火槍營和三個甲兵營頭,然後營與營之間佈置的還是一門門的大炮,最後兩個火槍營和五個甲兵營被黃捷握在手中,左右佈置的還有大炮。只是炮隊的主力是佈置在了前頭,第三列的大炮總共才一十二門。
原野間全是水田,無數的稻杆撲倒在水田裡。戰場周邊的村落原來還有些百姓,現在是一點人煙也沒有了。
陽光之下大炮與甲衣混在了一塊,遠遠地看去,那就是一片紅色的人。鐵甲、刀槍、火槍、大炮,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起屢屢寒光,匯聚在一塊那就是波光鱗鱗的湖泊,行動之間宛如海浪在一**的涌動。
自海蘭察以下,清軍衆軍將無不吸了一口冷氣。連最痛恨復漢軍的驍騎營副都統春山都張大了嘴巴,繼而又滿面的猙獰與發狠。很多人腦子裡都反射性的閃過了兩個字:決戰。
這可不就是決戰麼。一場精銳與精銳的較量。
對面的復漢軍老營是精銳,他們周遭的大軍也是南下清軍裡的精銳,火星要撞上地球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