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嫩和宋希白走進巷子。撲面而來的市井生活氣息讓周嫩感覺已經回家, 要不是昨晚的驚恐和噁心她現在心情會非常舒暢。
巷口往裡一點是趙叔的舊書店,他正坐在門口算賬,看到這兩人一起回來了, 嬉笑道:“小兩口回來啦?昨晚怎麼回事, 急得小白大喊大叫的?”
“就是, 喊得那個大聲, 整條巷子都聽到了。”斜對面開五金店的李伯附和道。
“怎麼了, 昨晚?”周嫩扭頭看宋希白,只見他臉上有點害羞。宋希白只顧搖頭,拉着她加快步子, “哪有那麼大聲,他們瞎說的。”
“嘿, 我們哪裡瞎說了!周嫩你挨家問問, 是不是都聽到啦。”這時張嬸從屋裡探出頭來, 應該是聽到了聲音,一看到周嫩和宋希白也說:“都聽見啦, 還一邊喊周嫩一邊拍門呢!哈哈哈——”
“宋希白?”周嫩臉上也紅紅的,擡頭看他的眸子中有光。宋希白隱瞞不過去了,羞惱地說:“我還不是擔心你!”
快走到頭,前面就是陳大姐的雜貨店,宋希白知道那裡必將遭遇又一次羞辱, 於是他了做好準備, 走過去等到陳大姐看過來的時候, 主動鞠躬道歉道:“陳大姐, 昨晚打擾您了。”
陳大姐擔心了一天, 現在終於看到他們二人一起回來,欣慰得眼眶溼潤, “你們可算回來啦。嫩嫩沒事吧?昨晚你去哪裡了,讓我們小白好找!”
“昨晚我去大學同學那裡住了一夜。”周嫩說,也對陳大姐感到抱歉。
“去哪裡也不說,這麼大了一點常識都沒有。”宋希白趁機嘀咕道。陳大姐連連點頭,“嫩嫩,以後去哪裡一定要先說一聲,小白不在就跟我說,我幫你轉達。”
“打電話也不接,那買手機做什麼?”宋希白又嘀咕道。陳大姐搖頭嘆氣,“嫩嫩,以後手機就裝荷包裡,別放包裡,也不要震動,鈴聲調到最大,就不怕錯過了。”
“明明不行還逞強——”“你有完沒完?”周嫩撞了一下嘀咕不休的宋希白,“這件事全部由你而起!先跟陳大姐道歉,我回家再收拾你。”
“我剛纔不是道歉了嗎。”
“有說對不起嗎?”
“……陳大姐,對不起。”
“沒關係的,看到你們這麼好我也開心。”
陳大姐揮揮手目送他們上去,剛進店周嫩折了回來,拉住她小聲問:“有件事我想問問,最近巷子裡——”緊跟着宋希白跑過來把她拉走,對困惑的陳大姐擺手說:“沒事、沒事。”
宋希白拉着周嫩來到她家門前——“進屋說。”周嫩心事重重地打開家門,先撇下宋希白把所有房間看了一遍。這是從昨晚開始養成的習慣。屋裡沒有異樣,周嫩回到客廳,問宋希白道:“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我還是想聽你告訴我。”
周嫩看了宋希白一會兒,一五一十地說道:“我昨晚回來發現晾在窗邊的內衣不見了,我懷疑是被人偷了,那個變態我好像也遇到了,就在臺階上。然後我有點害怕,就去陳晨家住了。”
“帶我去看看被偷衣服的地方。”
周嫩把他引入那個房間,指着窗戶和還掛着的衣服說:“就是那扇窗戶,我昨天回來的時候打開了好大一條縫。內衣就掛在上面,沒有了。那些衣服我也不想要了,一想到那個變態可能摸過就噁心。”
宋希白走過去,舉起手要碰窗戶,被周嫩喊住:“別碰!有噁心的東西!我昨晚就摸了一手,黏糊糊的!啊,越想越噁心了。”
宋希白皺起眉頭,臉色變得十分凝重,他瞪着這扇窗戶,問道:“報警了嗎?”
“還沒。”周嫩搓着起了雞皮疙瘩的手臂,“我今天想問問巷子裡的人有沒有和我發生同樣事情的,再一起報警。我剛纔就準備問陳大姐,你攔着我做什麼?”
“我已經幫你報警了,警察會去問他們的。”宋希白轉身過來,打開手機劃了幾下,找到一張不算特別清晰的黑白照片給她看,“警察調了監控,就是你門外路燈上的那個,這個人就是那個內衣賊。”
周嫩拿過宋希白的手機,仇恨地盯着照片上的人,“長得就是個變態!然後呢,能不能把他抓起來?”
“已經掌握他最近的行蹤,就躲在裡面的那幾家空宅裡,估計觀察你很久了。”
“我的天啊——”周嫩豎起的寒毛就要扎破衣服,兩手顫抖起來,“難怪你一走他就來了。宋希白,你可是這條巷子的定海神針!以後不許隨便離開了!”
宋希白聽着周嫩緊張出來“胡言亂語”,心中涌出暖意,臉上緩和了好多,走到她面前彎腰問道:“是這條巷子的,還是你的?”
“我的。——我們的,我們大家的!”周嫩慌不擇言。宋希白笑起來,情不自禁地摸摸她的頭,寵溺地說:“小傻子。你以後要學着多依靠我,懂了嗎?”
周嫩紅着臉躲開,竄到宋希白身後,看着被玷污的窗子自言自語說:“這窗戶該怎麼辦?週末找個時間徹底清洗一下。”
“不光是這裡。整個房子都要重新規劃。”宋希白牽起周嫩的手,拉着她在屋裡轉,“窗閂全部要換,防盜門要換個結實點的,門鎖也要換,你要密碼鎖還是指紋鎖?”
“還是鑰匙吧,密碼鎖和指紋鎖聽起來高級,但動點小腦筋就能弄開。”
“嗯,我也覺得。然後在門上按個攝像頭,這幾扇窗戶外面也要裝。還要裝上自動報警器。”宋希白牽着周嫩又回到晾衣服的屋子,他拍拍與窗戶成直角的那面牆,說:“牆那邊好像是我家的客房。嗯,把這面牆打通,裝上門,兩邊都有把手能打開。”
“這不就是暗度陳倉嗎?絕對不行。”
“我覺得行。乾脆弄個玻璃梭門,不要把手門鎖,隨時能進出,把兩家併成一家。好,就這樣定下來了。”
宋希白說完在手機上劃來劃去。周嫩一看苗頭不對,搶過他的手機,“宋希白,你認真的嗎?我現在還處在驚恐悲傷之中,你不要藉機佔便宜好不好?”
“我是在爲你的人身安全着想。”
“你在旁邊我就很安全了。——呃,不,我的意思是你住在旁邊我就不會害怕。不對不對……反正就是那個意思吧!”周嫩嘴脣都要咬破了,越說越彆扭,頭不敢擡了,表情肯定很狼狽。
宋希白這邊備受衝擊,是甜蜜的衝擊,同時領悟到了“小別勝新婚”的真諦。他又情不自禁地摸摸周嫩的頭,笑着說:“我懂,我是你的定海神針。”
周嫩一個仰頭又躲開,突然變臉,不開心地說:“油膩男,到處撩。”她想起昨晚上宋希白和什麼雪兒談笑風生,最後肩並肩離去的場景,胸口一陣泛酸,很想跟宋希白生氣,質問他們之後做了什麼,但又覺得名不正言不順。
“什麼?你怎麼這樣說我?”剛纔還好好的,怎麼突然鬧彆扭了?宋希白不明白,看到周嫩甩開他的手走出房間,連忙追上去,“我哪裡惹到你了?”
“沒有,是我自己不開心。”周嫩坐到客廳的沙發上,裝模作樣地收拾包包。
宋希白挨着她坐下,“我知道了,是不是你打的電話我沒接?當時我把手機落畫室了,後來我給你打過去你都不接!”
原來是這樣纔沒立刻打過來。周嫩心情稍微好了點,但還是酸酸的。說到這事,宋希白有更多的話要問:“爲什麼只響一聲就掛了?”
“誤撥。”
“誤撥?”宋希白咆哮一聲,“出這麼大的事不應該先找我嗎!”
“我怎麼知道你當時在幹什麼!”周嫩抓住機會,刺刺地補上一句,“和你的小女朋友一起。”
“哦。”宋希白立刻鎮定下來,又變回地鐵上讓她猜不透不敢猜的氣氛。周嫩瞪着他,想他這下總會解釋了吧。可宋希白拿出手機看了看,說道:“外賣怎麼還不來?”
周嫩登時火冒三丈,氣得在沙發上一跳,不要面子了,把這幾日的苦劈里啪啦說出來:“突然跟我發脾氣跑回家!一句話都不說去學校住!我去找你,你在跟你小女友甜甜蜜蜜!我不能打擾你備考打擾你戀愛,怎麼打電話給你嘛!”
周嫩氣得鼻頭髮酸,感覺要哭了。今天的她太不像樣,剛纔嬌羞成那樣,現在又像個委屈的小媳婦。她仰起頭憤然站起來,抓起包包往玄關跑,生氣又丟臉地說:“要吃外賣你自己吃,我去外面吃。”
宋希白也站起來,二話不說摟住她的腰往後一拽。周嫩一下子失去平衡,又坐了回去,但坐的地方有點不對,是宋希白的大腿。宋希白等周嫩坐穩,手臂在她腰間一框,固定好了,然後凝視着周嫩愣住的臉問:“你是不是吃醋了?”
周嫩只覺得周圍充滿了宋希白的氣味,烘得她頭暈目眩。兩手不知該往哪裡擺,就暗戳戳地摳宋希白握得緊緊的手。
“是不是吃醋了?”宋希白手臂圈緊了一點。
“放手。”周嫩憋出兩個字。
“吃醋了吧,看到我和蘇雪兒在一起。是不是?”
宋希白的臉就在邊上,周嫩不敢看他,但聽聲音感覺他在竊喜。“我憑什麼吃醋?你們本來就很般配。”她冷淡地說。這會兒心情有點微妙,沒因宋希白的霸道而惱怒,也沒因他的親密而羞怯,各種小情緒都沒有了,只剩下認命的平靜。
“真吃醋了呀,這種話都說得出來。”宋希白在耳邊輕輕的笑,“周嫩,你終於爲我吃醋了。”
周嫩沒有說話,剛纔胸口發酸的時候她就意識到自己在吃醋,現在都挑明瞭再否認就是惡俗的調情戲碼,她沒精力奉陪,就是宋希白這副竊喜的小模樣有點不順眼。
“我是吃醋了,你想怎樣。”周嫩斜睨着他。
“我開心。並且原諒你在我去學校的時候沒給我打電話。”宋希白大言不慚地說。
周嫩白眼一翻,“我都沒原諒你用假父母瞞了我五年,你還敢先原諒我?”
“對此我願意道歉深刻反省並提出解決方案——今年過年跟我回家,我帶你認識他們。”
“我拒絕。”
“我懂了,不用拘泥於一個時間,隨時都能跟我回家。”
這小子什麼時候變滑頭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宋希白自動忽略這句話,開始解釋道:“關於蘇雪兒,昨天我是和她一起去——”
“我不聽,我默認你們兩是去做苟且之事了。”周嫩抱臂胸前,冷漠地說。
“怎麼可能!周嫩,你聽我說呀。”宋希白抱着她搖了搖,有點像撒嬌。
周嫩不爲所動,心裡卻大呼過癮——終於拿回主動權了!這時宋希白放在茶几上的手機響了,她勾頭一看,來電人是“快遞外賣”,於是擰了一下宋希白的耳朵,說:“外賣到了。”
“好,去我那邊。吃完陪我看電影。”宋希白喜滋滋地放開周嫩,站起來後牽起她的手。
“又看什麼姐弟戀的電影嗎?”周嫩斜睨着這隻越來越不安分的小奶狗。
“我們老師昨天新佈置了作業,讓我們捏十二個電影角色的剪影。昨天蘇雪兒是邀請我去她們的電影賞析會,看的是三個多小時的《泰坦尼克號》。”
“我說了我不聽。”周嫩把臉別到一邊。宋希白悶聲笑了笑,繼續說:“看完電影又玩了會兒國王遊戲,我要走的時候被蘇雪兒親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