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希白趕回來, 狂奔進巷子,看到周嫩的家門和窗戶了,可是裡面黑黢黢的。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他衝上臺階, 撲到門前拼命地拍, 邊拍邊喊“周嫩”, 但是無人應門。
宋希白急壞了, 又舉起手機給她打電話,這一路上他打過無數個,可週嫩始終沒接。宋希白暴躁地掛斷電話, 回頭看向階梯下陳大姐的雜貨店,想都沒想就跑下去啪啪敲門。
剛纔宋希白拍周嫩家門時陳大姐就被吵醒了, 還準備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剛披上外套就聽到自家的門轟轟震動起來。
“來了來了。”陳大姐被這聲音震得心慌。她打開門, 看到宋希白站在外面,一臉的冷汗, 呼呼喘氣。“出什麼事了?”
“陳大姐,您今天看到周嫩了嗎?”
“哎呀,我好像沒看到嫩嫩回來,直到我關店都沒看到她回來!”陳大姐更緊張了。
“您是什麼時候關店的?”
“大概九點。小白,嫩嫩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宋希白擦了一把額上的汗水, 笑起來, “沒事, 可能是去哪裡玩了, 我再打電話問問。”
“明天星期二還是上班, 會去哪裡玩?再說嫩嫩纔不是愛玩的姑娘。”
“沒事,真沒事。不好意思把您吵醒了, 您早點休息。”宋希白把陳大姐請回屋裡,幫她關上門。
他此時更着慌了,因爲陳大姐說直到九點都沒見周嫩回來。九點都不回?他一不在家就到處浪?不不,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而且內心的不安並不是爲此,而是因爲某種危險。他走上臺階,盯着周嫩家黑漆漆的窗戶又開始打電話。
電話依然沒人接。宋希白要被這女人氣炸了,在周嫩家門前心急如焚地轉來轉去。突然他腦中電光一閃,擡頭望向路燈,在白熾路燈的下面果真有一個攝像頭!宋希白立刻打開通訊錄,找到一個號碼打了過去。
只響了一聲,那邊就接起來。“白少爺?”
“我家好像進小偷了,幫我查一查附近的監控。”宋希白冷靜地說。
“請問時間段?”
周嫩下班的時間是六點。“從下午六點到現在。”
“只需要巷子裡的監控嗎?”
“主要是裡面的兩個。”
“是。半小時內會把視頻發給您。”
二十分鐘不到監控視頻就來了,宋希白打開對着周嫩家門的那個攝像頭的視頻,看着看着表情凝重起來。
周嫩看到出門前明明關好的窗戶打開了,而且還被偷了一件內衣和一條內褲,登時傻眼了——沒想到現實中真的有內衣賊。窗外是別人家的屋頂,周嫩藉着萬家燈火的橙色反光看到外面沒有人,但她還是不放心,輕輕向前邁出一步,把球棒從窗縫伸出去戳了戳——確實沒人。
周嫩快步走過去關窗,手剛抓住窗框,猛地摸到一種冷冰冰的粘膩液體!周嫩尖叫一聲收回手,看着沾上液體的手掌頓時寒從腳起。她顧不上擦手,強忍住噁心再次伸出手關上窗戶扣好窗閂,然後逃命似地跑進衛生間,用洗手液瘋狂搓洗雙手。
從衛生間出來周嫩整個人瘦了一圈,是一週不吃飯節食減肥的那種瘦,全身軟綿無力,眼前發昏心悸心慌。她拿起棒球棒回到客廳,一刻都不想在這裡待了,但她又怕現在出門,那個男人已經悄悄折返回來躲在大門外面!
周嫩越想越害怕,抱起身體哆嗦起來。——要是有人能來這裡把她接走就好了。她幻想着,忽然想起來不是有手機嗎?她立刻打開包包翻找,平時隨手就能摸到的手機現在掏半天才掏出來。
周嫩兩手打着顫,腦子裡就想着快找個人來快找個人來,然後點開全部通話的最上面一個號碼——小宋同學。現在是手比眼快,等周嫩看清這個名字的時候聽筒裡已經嘟了一聲。她趕忙掛斷,捧着手機呆了半晌,沒見宋希白回撥過來,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傷心。
周嫩又翻了翻通訊錄,“小陳晨豬”四個字映入眼簾。對呀,怎麼把這傢伙忘了!這種時候就是要彰顯姐妹情深的啊!周嫩趕緊給陳晨打過去,那邊在可容忍的時間內接起了電話。
“是我。今晚想去你那邊住一夜。我這裡出事了。”周嫩的聲音帶着害怕。陳晨一下子就聽出來了,“你現在過來?快到時給我打電話,我去地鐵站接你。”
睡覺的地方有着落了。周嫩稍稍安心,又呆坐了幾分鐘,把找手機翻出來的東西全部塞進包裡,起身關掉屋裡的燈,走去玄關。開門前她想起剛纔幻想出的可怕場景——內衣賊就躲在門外面。
周嫩退了回去,背好單肩包,緊緊握住棒球棒,擡起一條腿,彎曲膝蓋,腳底朝門,深吸一口氣,照着門板猛踹一腳——哐啷!
這是她情急之下想出來的,如果門外面真躲了人,肯定會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嚇到,然後露出馬腳。周嫩踹完立刻趴到門上聽外面的動靜——沒有動靜。門上有貓眼,但她不敢看,原因大家都懂。
周嫩的心怦怦跳,至少她剛纔的可怕幻想真是隻是幻想。事不宜遲,周嫩握緊球棒,關掉玄關的燈打開大門閃身出去,手在緊要關頭沒有抖,她飛快鎖好門,抱着棒球棒一路狂奔出巷子,看到外面人來車往的馬路才安心了一大截。
陳晨不是本市人,和她的一個同事合租了一間兩居室,在另一個區,離地鐵口很近,周嫩去那裡要換乘一次線路。周嫩趕上末班地鐵,還搶到位子,她身心俱疲,坐下後把棒球棒支在地上,兩手往上一搭,額頭枕在手背,這副模樣有種大佬氣質,旁邊沒人敢站。
還有兩站時給陳晨發了信息,到站後一出驗票口就看到她,周嫩終於放下心來,這驚恐的一夜可算到頭了。
陳晨穿着黑色超長羽絨服和一雙UGG,頭髮有點亂,帶着一個粉色口罩,一看就知道羽絨服裡是睡衣。陳晨看到周嫩提着一根棒球棍走來,怪異地笑着,步伐晃晃悠悠好像醉奶。
“你怎麼這副鬼樣子?”陳晨後退半步。
“你也好不到哪裡去嘛。”周嫩徹底放鬆了,都有閒心懟人了。
陳晨等周嫩走近,猶豫着該幫她拿包呢還是拿棒子的時候,周嫩已經把棒子交給了她。陳晨擺手婉拒,柔聲催促道:“快點走吧,我要冷死了。”
陳晨和她的同事是這間屋子的老租戶,這間房子不大,被她們經年累月地打理得像個溫馨的家。陳晨的同事兼室友的全名周嫩給忘了,所以一直跟陳晨一樣叫她小花。小花就體型而言是個比陳晨還要可愛的女孩子。
小花聽陳晨說周嫩好像出事了,所以沒睡一直等着她們回來幫忙開門。打開門後小花看到周嫩這副狼狽樣子和她手裡的棍子,驚異問道:“該不會遇到色狼了吧!”
“內衣賊。”周嫩草草說道,然後要了杯水喝。
陳晨路上忍住沒問,這會兒也是第一次聽說,眼睛猛然間瞪得老大,抓住正在喝水的周嫩搖了搖,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緊張地問:“周嫩,你沒被怎麼樣吧!”
“被偷了一套內衣,我最喜歡的一套。”周嫩擦擦被水打溼的下巴,把事情從頭到尾跟陳晨和小花講了一遍。
陳晨聽完深受打擊,也不敢相信這世上真的存在內衣賊這種生物。小花倒是冷靜,問了一些細節後,說道:“你報警了嗎?”
“沒有。報警該怎麼說?說我被偷了內衣?警察會管嗎?”周嫩覺得可能會備案,但頂多勸幾句出門記得關好門窗之類的話。
“那你明天回去問問你的街坊,看有沒有人發生了同樣的事情,要是有你們一起去報案。”小花說。
陳晨抱住周嫩的肩膀,“你明天還回去?你在我這裡躲幾天吧!你都說和那個變態擦肩而過了,他都看到你的模樣了!”
周嫩也在擔心這個,她當時低着頭沒看到那個變態的臉,不知道變態看到她沒有。但不管看沒看到她,那個變態都已經知道是她獨居在這裡了。這纔是最麻煩的。
“住這裡怕擠到你們。照小花說的,我明天回去問下街坊鄰居,看有沒有丟內衣的。”
“擠什麼啊擠!你的人身安全最重要!”
周嫩摸摸陳晨的圓腦袋,安慰道:“今晚我就住這裡,明天我下班先回去一趟然後再過來,可以嗎?”
“周嫩啊,我早就說過你一個人住那種地方,還是一樓,早晚會出事!看看,現在出事了吧!”陳晨擔心起來有種老媽的感覺。“對了,你的小鄰居呢,他今晚不在嗎?”
“他學校馬上要期末考試了,所以他去學校住了。”
“真是的,需要他的時候偏偏不在,太不可靠了。”陳晨對着空氣白了一眼。
小花說:“你們的巷子裡有攝像頭嗎?明天報案的時候把監控調出來看看,至少要知道那個變態長什麼樣子。”
“小花啊,你只知道報案報案!你有沒有想過就算把那個變態抓起來,最多拘留15天!你指望他出來後洗心革面?變態一輩子都是變態,說不定還要瘋狂報復你呢!”
“你這種想法就是給犯罪提供庇護傘,越是這種時候我們越要相信法律。”小花義正言辭道。
陳晨懶得再理這個理想主義者,她開始勸周嫩,“你聽我的,明天回去把東西收拾了,搬走,立刻搬走!回你爸媽家!”
“好啦,別擔心了,今天先讓我好好睡一覺,明天上班的時候我再想想,隨時聯繫你。”周嫩又摸摸陳晨的圓腦袋。
陳晨心有餘悸,但時間確實不早了,明天她們三個都要早起上班。小花聽了周嫩的話點頭表示同意,然後問她要不要洗個澡。
周嫩搖頭,想起那個噁心的觸感,嫌惡地說:“我連衣服都不想脫了,而且我沒帶換洗的東西。陳晨,明天早上要用的牙刷牙膏我也沒帶。”
“知道了,我給你一套新的。”
陳晨的房間和她的人一樣可愛,牀是一人半寬,兩個人睡有點擠,動作稍微大一點就會滾到地上。但這兩個人一點都不介意,彷彿回到了大學時候,鑽進被子理就有說不完的悄悄話。
第二天,周嫩比平時提早起牀一個小時,陳晨和小花的公司離這裡近,周嫩不好意思讓陳晨陪她早起,好說歹說今天一定還會來她這裡過夜,才把她勸回房裡睡回籠覺。
周嫩在地鐵時昏昏欲睡,險些坐過了站。到站的時間比平時的正常時間要早幾十分鐘。這是意外的收穫,可以坐下來舒舒服服吃一頓早飯了。
吃完早飯後就回歸到平時的正常時間,周嫩抖擻精神匯入去資本大廈上班的人流中,剛走上大廈前的廣場時,側前方晃過一個眼熟的身影。周嫩朝那邊多看了一眼,那個身影同時也看到了她,並且非常生氣地大叫一聲:“周嫩!”
宋希白喊完朝她走去,氣勢洶洶的,好像要去抓一隻被捆住的雞。周嫩當真就像捆住一樣愣在了原地。周圍的行人好多被宋希白的那聲吼嚇到,看看他又看看周嫩,困惑地給二人留出一圈空地。
“周嫩,你昨晚去哪裡了!”宋希白彷彿看不見周圍的人,也忘了身處大庭廣衆之下。周嫩臉色一白,趕緊迎上去把他拉到一邊,“你怎麼來了?”
“你昨晚去哪裡了!爲什麼我打電話你不接!”周嫩看到宋希白眼裡佈滿血絲,有點過意不去,“我昨天去陳晨家過的夜。手機是震動,放包裡了沒聽到。今天早上纔看到,但是太早了覺得你還沒起所以沒回。不好意思讓你擔心了。”
宋希白還要罵,但他咬住嘴脣,瞪着周嫩近乎沒有化妝的臉問道:“你昨天爲什麼要去陳晨家過夜?”
“突然有點想她就去找她了。”周嫩笑着說。
宋希白冷哼一聲,“你是看不起我還是眼裡根本沒有我。我再問你一遍,昨天發生什麼事情了!”
“你不能小聲點嗎!”凡是路過的人都在看他們兩,其中不乏同公司的。周嫩有點難堪,又把宋希白往邊上拉。宋希白不動,反手抓住她的手腕,“說不說!”
“一大早的,你這是幹什麼!”周嫩也急了,昨晚的噁心事情弄得她心力憔悴,一夜之後好不容易恢復一些,現在又碰到吵吵嚷嚷的宋希白。但她不能跟他發脾氣,就像小孩子一樣低聲哄道:“那種事情怎麼能在這裡說,等我今天下班回去再說好不好?”
宋希白見周嫩終於嘴軟,聲音也緩和了一些,但還是不依不饒,“那好,現在就回去跟我說清楚。”
“你鬧夠沒有,我要上班!馬上要遲到了!”周嫩終於生氣了,要甩開宋希白的手,但使勁揮了好幾下都沒甩掉。
“周嫩?”金餘良言在旁邊站着看他們好久了,她剛看了一下腕錶離打卡時間真不早了,於是壯着膽子走上去想拯救一下週嫩,“時間不早了,你還在這裡做什麼,快點上去吧。”
周嫩回頭一看是救星,簡直要破涕而笑,大聲應道:“馬上,等等我!”然後對宋希白施壓:“看到了吧,不能再陪你鬧了,我要遲到了。還不快放手!”
誰知宋希白突然對金餘良言說:“你是她同事?上去幫她請個假,事假病假隨便你說。我現在要帶她走。”
“宋!希!白——!”周嫩跳起來捶了下他的腦袋,然後一個手刀劈在他的手腕。宋希白疼得一麻,手鬆開了,周嫩立刻收回手,向後連跳兩步,拉住金餘良言往大廈跑,回頭大聲道:“你在家等我,我下班去找你!臭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