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鳳儀位居高座之上,神情間卻滿是動容,那聲“鳳兒”叫的她心酸,卻強迫自己收起那些不該有的情緒,力持鎮定的開口道:“本宮的女兒們現在生死未卜,這下該怎麼辦?”
萬厲鴻見萬鳳儀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也不想讓她困擾,遂神情一謹道:“臣今天來有要事相告,或許女皇聽過之後,再決定如何找公主們,也不遲。”
“哦?本宮倒要看看,是什麼事兒能比本宮找女兒,還來的重要!”
“女皇,你可曾聽說過‘殘月落陽’?”萬厲鴻幽幽的開口,本來,要是沒發生近來這些事兒,他也是半信半疑,可現在萬國形勢,勢如水火,姑且孤注一擲,全力一試。
萬鳳儀凝眉想了想,殘月落陽?好像是有點印象,不過那也是她在登基之前,看了一個通宵的蒼遺手札,略略看到裡面稍有提及。
殘月落陽,有人說是一塊可以扭轉乾坤的龍鳳玉,有人說是一種可以改天變地的神力,還有人說這是一個不得解的詛咒,不過歸結爲一句話就是,這個東西,很強大。
“本宮倒是略有耳聞,不過這殘月落陽與萬國興亡有什麼關係?”萬鳳儀不解,她不明白萬厲鴻突然賣這個關子,到底意欲爲何。
萬厲鴻濃眉舒展,可神情卻依舊冷寒,“回女皇,萬國現在的一切災難,不過才只是個開始,若是我們在三年之內,尋不到殘月落陽,那麼……國必破!”
“放肆!”萬鳳儀憤怒的一拍面前案几,連帶着發上的金鳳釵也跟着猛烈的晃動,“萬厲鴻,你知不知道,今天這些話,若是被有心之人聽了,抄你全家都不冤枉!”
萬厲鴻卻是無動於衷,末了輕挑脣角一笑,“鳳兒,你忘了麼,我沒有家……”
“你!”萬鳳儀十分挫敗,爲什麼這個男人每次一叫自己鳳兒,她就感覺所有的狂躁情緒,都被一股莫名的吸力,潰散的無影無蹤呢?
萬厲鴻眉頭蹙起,鳳兒啊鳳兒,你一介女流,又何苦執掌一個偌大家國的使命呢?那樣會很累的,知不知道?
“厲鴻,那你說,我們現在去哪裡找什麼殘月落陽?”萬鳳儀彷彿在一息之間老去好多歲,她激動歸激動,可萬厲鴻年輕時便專研各種奇法秘術,這麼多年,他的秘術造詣已經達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
萬厲鴻爲人謹慎,更不會隨口胡謅些不屬實的事情。他一般出口的話,着手做的事兒,那必是經過一番調查取證的。
“臣也不知道殘月落陽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萬厲鴻十分沮喪的低頭,這就是讓他感到棘手的地方,那個神秘老頭只說只有找到殘月落陽,才能救萬國,可並沒有說,殘月落陽到底長成什麼樣!
萬鳳儀剛要發作,卻見萬厲鴻又自顧自的開口,“不過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東西與九公主有關。”
九公主?萬鳳儀倒吸口涼氣,怎麼又與那個女人有關了?真是晦氣要死!她本來是要抓住朱珠珠之後,千般折磨的,可如果她真的知道什麼殘月落陽的事情,那還不能這麼快就整死她呢……
不過……可沒有人說,她不能卸磨殺驢的啊……
“宰相大人,這件事就全力交給你了。我要的是結果,明白麼?”
“臣遵旨!”萬厲鴻躬身一拜,便要退出書房,可走到房門口,卻又倏然駐足,“鳳兒,金金一夥兒姐妹,不會有性命之憂,你大可放心。”
話落,再也不做停留的,將身後空寂的書房,和那個讓他仰慕了一生的女人,一起遺留在他的身後……
蒼遺大陸,良國宮殿之中。
皇甫軒今日下了早朝之後,便快速的向寢宮內走去,他一個宮人都沒有帶,因爲……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你們都退下,沒有朕的口諭,任何人不準靠近寢宮半步,違令者死!”皇甫軒一開口,周圍的太監宮女,趕緊步履匆匆的退出這個危險的地方。
他們心裡很清楚,主子的性格看似溫潤似水,可心腸卻狠毒的厲害,說到做到,言出必踐,那都是再正常不過的家常便飯了。
皇甫軒等待了片刻,發現周圍並無異樣,這才迅速的推開寢宮大門,快速的閃身進去。
“參見主上!”三清、七夜、九天三個人,齊齊的跪拜在地,看得出來是日夜兼程趕回來的,神色間隱隱有些疲憊。
皇甫軒越過他們三人,卻見三人身後的地上,橫七豎八的躺着七個女人,渾身焦黑一片,不過通過微弱起伏的胸膛不難看出,她們還有呼吸。
“這麼多黑女人……你們帶她們回來作甚?”
“主上,這七個女人,乃是萬國的七個公主,正要被處以火刑祭天,我們幾個便斗膽將她們劫了回來。”
皇甫軒一臉興趣的看着九天,眸子又掃向其他的兩個人,那兩個人默默一點頭,以證實九天所說無異,這才放下心來,溢上一片激賞之情。
“乾的不錯!你們幾個的心思,越來越詭秘多變了,這樣很好……很好嘛!”皇甫軒摩挲着大手指上的白玉扳指,整個人一陣風似的飄向牀榻之上,“朕真的沒想到,你們會反其道而行!”
地上跪着的三個男人,一聽皇甫軒這麼說,趕緊叩首賠罪,“主上,我們知罪!”
皇甫軒笑的輕謾,笑容中又帶着一絲慵懶,狀似隨口的問道:“哦?那你們說說,何罪之有?”
九天等人面面相覷,有罪麼?沒有吧?只是條件反射的脫口而出,這幾乎成了他們的求生信條。
皇甫軒顯然心情很好,也不想再繼續逗弄三個手下,遂開懷一笑:“立了大功還在這兒跟朕告罪,你們是想讓朕承認,自己是個昏君,賞罰不分麼?”
“奴才不敢!”
皇甫軒一揚手,三人這才得以起身說話。而皇甫軒卻是換了一副嚴肅的面容,沉聲開口吩咐道,“把這七個女人好好醫治醫治,本來是讓你們去萬國找開戰動機的,不過……若是賣給那個老女人一個順水人情,握手總比揮拳要好吧?”
三個人心頭劃過一絲佩服,他們的主子,人雖然薄情冷血了些,可腦袋那絕對是一流的。
“主上,只是……這七個女人該把她們收留在哪?畢竟……七個人,很惹眼……”七夜說出三個人的擔心,直直的望向皇甫軒。
皇甫軒這時也有些犯愁,這皇宮雖大,可一下子多出七個人,那也是一件惹人眼球的事兒……目光觸及到地上的七個女人,雖然身上臉上異常狼狽,不過看五官倒也不是什麼醜陋之人……
突然,腦中劃過一絲精明,皇甫軒笑的風情萬種的開口道,“把這七個女人送到郎將軍家裡,就說是朕體恤他護國有功,賞賜給他的姬妾。”
“是,主上!”九天三人迅速的動作起來,將地上的七個黑如煤球般的女人,快速的兩兩打包,每人往肩上一扛,迅速的離開皇甫軒的寢宮。
皇甫軒望着手下消失的方向,脣角綻放一抹暗芒,郎燼寒,也不知道你收到朕送給你的禮物,會不會很高興?
而在自己府宅內,揮舞着手中寶劍的郎燼寒,卻只覺眉心一痛,連帶着渾身都跟着顫慄起來,一個手下不穩,寶劍卻是應聲落地。
“燼寒,你怎麼樣了?是不是舊傷沒有恢復好?”鐵詩嵐趕緊上前,想攙扶一把郎燼寒,卻被郎燼寒不着痕跡的閃開。
“我沒事,剛纔走神了。”郎燼寒狠狠的閉目了一下後,又重重的撐開眼皮,這種感覺,近來總會在不經意間干擾他的心神,可他卻沒有對任何人說,包括張千揚。
那日與朱珠珠那個女人一別之後,他整個人也說不上來有什麼不對勁兒。按理說,她不再來打擾自己,自己應該是高興的啊!耳朵邊清淨了,這不是他想要的麼?
可是……一想到她被那個男人帶走,雖然那個白衣男人看起來不像是什麼不入流之徒,可人不能貌相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自己是不是在無意之間,錯過了什麼?
“燼寒……燼寒你在想什麼呢?我喚你好幾聲了。”鐵詩嵐託着托盤,托盤上是她熬了一天一宿的鹿茸滋補湯,更主要是這湯蠱之中,藏滿了她對郎燼寒濃稠的化不開的愛意。
“詩嵐,我已經沒事了,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以後……不用每天都來照顧我了。”郎燼寒故意不去看她手裡的托盤,整個人直接彎身撿起寶劍,便要回身進屋。
“燼寒!”鐵詩嵐匆匆的跟上去,而郎燼寒,擺明了讓她主動放手,自己已經表達的這麼明白了,她怎麼還是不懂?
“聖旨到!郎江軍、郎宰相接旨!”公公尖細的嗓子,扯着天的高喊着,其實喊來喊去,將軍宰相,還不都是一個人?
鐵詩嵐趕緊將手裡的托盤放在地上,一臉虔誠的匍匐叩首,而郎燼寒卻是緩慢的轉身,然後一撩衣袍下襬,看似躬身屈膝的下了跪,沉聲開口道:“臣接旨。”
公公一甩手裡的拂塵,眼皮低垂的看着明黃聖旨開口唸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郎江軍護國有功,爲國出謀獻力,功不可沒,遂以七色美姬作爲賞賜,稍作彌補郎將軍、郎宰相流過的血汗之功,欽此!”
“臣謝主隆恩!”郎燼寒表情陰鬱的可怕,七色美姬?是一個美人身上,有七種顏色,還是七個風情不同的美人?
可郎燼寒的這個疑問,很快便得到了解答。九天帶着七名部下,身姿矯健的從郎燼寒身邊經過,每個人肩上扛着一個紅絲絨布包,看的出來,那裡麪包着
的就是所謂的美姬。
“郎江軍,奴才這就回去覆命,郎江軍好福氣啊,坐享齊人之福呢!”
“孫公公慢走。”郎燼寒沒心情跟一個宮人客套,視線一直凝在九天的臉上,可九天卻也只是匆匆點頭,匆匆抱拳,便帶着部下迅速離去。
浩浩湯湯的陣容,頃刻間便散了個乾淨。郎燼寒望着院子中的蒼天桑樹,負手而立,他想不明白,皇甫軒突然給他弄來這麼多的女人,到底要幹什麼?
還是說,這幾個女人的身份,有什麼玄虛?
而身後的鐵詩嵐,早已慘白着一張臉,嘴脣被她咬破,鮮紅的血沿着脣邊,泛起一朵朵細微的血花,七個……七個啊!剛整走一個蒙面女,這皇上又湊什麼熱鬧?一下子送來七個啊!還讓不讓人活了!
“燼寒……”鐵詩嵐搖搖晃晃的拿着托盤,希望離他近些,能夠聽到他說出自己的意思,比如他並不會接受這些女人之類的話,可是……
“詩嵐。”郎燼寒華光流轉,長身玉立的風華轉身,薄脣似笑非笑道,“你也看到了,皇上賞了我七個美人,我很喜歡。你……明白麼?”
啪的一聲,鐵詩嵐的手中托盤,應聲落地,連帶着盤上的湯蠱也是碎的稀里嘩啦,鐵詩嵐靈動的眼裡,情不自禁的泛起淚花,“不……那不是真話!你也不想的,是不是?燼寒,給我一個機會,不好麼?”
“不好。”郎燼寒依舊笑的無害,“詩嵐,我不願意傷你,和我不會傷你,是兩碼事,你懂麼?”
鐵詩嵐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般,噼裡啪啦的落了下來,聽到自己的心上人,對自己說出這麼絕情的話,怕是換了誰,心裡都會難過不已。
“不……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鐵詩嵐突然像瘋了一般,快速的朝着大門方向跑去,跑到門邊時,卻與門外的來人撞了一個滿懷。
“哎呦,詩嵐你瘋啦!”張千揚揉着胸口,這丫頭又發哪門子的邪火?力道這麼大!
“滾!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我恨你們!我恨男人!”鐵詩嵐啪的一聲,狠狠的扇了張千揚一個響亮的耳光後,應聲奪門,狂亂的奔向良城的街道。
“瘋子,瘋子!”張千揚摸了摸被鐵詩嵐掌摑的地方,他是有多鬱悶啊!剛一進門,話都沒說上一句,就被人來了一巴掌!
“脾氣這麼臭,難怪郎燼寒不喜歡你。”張千揚嘟嘟囔囔的走進門,心裡還在思忖鐵詩嵐受了什麼刺激,一擡頭卻看到郎燼寒一雙黑眸,泛着陰鷙的光,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猛瞧。
“燼寒……你在啊……呵呵。”張千揚裝出十分巧遇的樣子,笑的燦爛的打着哈哈。
郎燼寒卻是沒有心情跟他玩笑,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事後你多勸勸你師妹,別讓她做傻事……跟我來。”
張千揚這時候才終於明白,爲什麼鐵詩嵐那麼反常了,只要是一碰上跟郎燼寒有關的事情,他的那個師妹,有正常過嗎?
孽緣啊孽緣……
“這是什麼?”張千揚剛剛還在感嘆鐵詩嵐的遇人不淑,跟隨郎燼寒進屋後,才發現正廳的地面上,並排整齊的放着七個紅絲絨長條布包。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郎燼寒閒閒的往旁邊椅子上一坐,端起茶杯,優哉遊哉的喝着茶水,期待着張千揚的反應。
張千揚一臉狐疑,心想郎燼寒是不是又整什麼陰招來耍自己啊?
“我不看,你給我打開。”
“怕什麼?難道你這個張副將軍,還怕七個女人?”
什麼玩意?女人?還是七個女人?張千揚一下子來了興趣,伸腳踹了踹地上的布包,裡面軟乎乎的,倒還真是人的觸感呢!
蹲下身子,迅速的解開第一個布包上的燙金捆繩……“我滴娘啊!這是啥玩意啊!”張千揚一下子跳離老遠,有誰能告訴他,這黑不拉幾的東西,就是美人?
郎燼寒這時候也看到了布包裡的情況,裡面包的是人沒錯,可爲什麼更像是被燒焦了的人?
撂下茶杯,郎燼寒凝眉走到布包跟前,一指掌風掃過,其餘的六個布包也是應聲而開……
“燼寒,你確定這七個黑的跟木炭似的死人,是美人?”張千揚撫着胸口,真是難以置信啊!美人……煤人還差不多……
郎燼寒蹲下身子,探了探其中一個人的鼻息,雖然微弱,但還沒有死透。“千揚,趕緊幫我把這些人擡上牀,先救了再說。”
張千揚也緩過了神,二話不說便開始彎身搬人。郎燼寒也迅速的吩咐下人大量燒熱水,只是心裡卻是一陣揣摩,皇甫軒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送七個莫名其妙的燒焦女人到我府裡,你是要我看她們死,還是有什麼別的意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