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此後每一個日升月落的時光裡,靜靜的趴在牀榻之上,身上的傷口故意讓它不癒合,這樣方便張千揚取血。
我想小豆丁了,我想去看看他過的好不好,那麼他呢?他會不會也想我?
身體越來越虛弱,我的豬眸裡,失去了往日的熠熠生輝,我看起來病懨懨的樣子,心裡有些對自己的惋惜,殺豬令沒弄死我,現在好像要因爲放血無度而嗝屁朝樑了。
窗外的天,灰濛濛的,萬家村的天空一直都是這個樣子。我想闔起雙眼休息一會兒,可門外一聲接着一聲的嘈雜,讓我失去了安睡的心情。
誰啊?這麼煩人!
豎起豬耳朵仔細一聽,一些熟悉又奇怪的字眼,鑽入到了我的豬耳中。比如吃、殺、宰。
這些人終究還是不滿足只用血纔可以解毒了吧?或者說他們貪求的是更多?
“鄉親們,神豬需要休息,大家請回吧!”張千揚雖然還有些稚嫩,可氣脈十足的鎮壓聲,已經很清晰的在門外響了起來。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啊,我從來沒這麼慶幸過,做出與郎燼寒分別的舉動。
直到晚上,張千揚才一臉疲憊的來到我的牀前,從他嘴裡得知,不知道是什麼人散播的消息,說只要用我熬成一鍋肉湯,哪怕每個人只喝一小口,都可以百毒不侵。
也許現在聽起來有些天方夜譚,可當我的血能夠救他們性命之時,這一切的空穴來風,也都變得有跡可循。
最主要是,那個散步謠言者還聲稱,殺我必須在我還活着的時候下手,不然等我死了再殺再吃,就沒有任何療效了。
所以,這些人也看出以我一豬之血,要拯救那麼多人,無異於以卵擊石,所以他們纔開始逼着張千揚交出我,或者說逼着張千揚
宰了我。
這事兒讓我們挺鬧心,可總以爲只要小心的戒備着,還不至於到了無法彌補的地步。
其實,殺豬,對於一般農戶人家,那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我雖然是豬,但也深刻的表示理解,可當這頭豬被賦予“神豬”稱號時,那意義就不同了。
比如,你要是真的把一個和尚殺了,嚐了口他的肉,人不知鬼不覺也就拉倒了。偏偏要是這個和尚換做是唐僧,之前再因爲有長生不老的傳說,顯然……吃唐僧肉就變得更加吸引人了。
所以,當張千揚被人暗算時、當我無緣無故稀裡糊塗被人綁架時,一切就都變得順理成章了。
那一夜的月光,特別清冷,細細彎彎的好似冷笑嘲諷時的眉型。縱使我的身上被套着麻布袋子,可寒風刺骨的感覺,我這輩子都忘不掉。
就像一刀一刀要把我凌遲一般的冷痛,身上的傷口,被風撕裂,流出的血在低溫情況下,又結了一層層脆脆的冰茬。
“村長,趕緊動手吧!我家婆娘的毒氣已經上臉了。”
“是啊是啊!”
當我被展示在衆人面前時,無數火把的火光,將我照的有些狼狽,粗略的望去,黑壓壓的一片人啊!這是要用我的血肉之軀,去填平他們的求生慾望啊!
幸好,這是要宰我,要是他們今天宰的是郎燼寒……我豬腦只是一想,都覺得特別可怕。
豬小幺,你生來不就是爲了被宰吃肉嗎?現在你也算宿命得償,善始善終了,而且你的捨身還被賦予了英豪豬的俠義之名。
值了!
“你們這羣人!不能這樣!”當我閉上雙眼準備等死的時候,張千揚好似衝破雲霄的吶喊,驚的衆人一陣詫異。
“快動手!村長,神豬要不
行了!得在它自己斷氣之前,咱們把它殺了!”
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花白的鬍鬚,破布棉襖,這都不是稀奇的,最稀奇的是他手裡那柄長長亮亮的宰牛刀。
殺豬焉用宰牛刀呢?
我沒有力氣了,可憐的往地上一趴,愛咋咋地!耳邊是衆人磨刀霍霍的聲音,還有張千揚因爲被人攔截,發出的撕心裂肺的反抗嚎叫,呵……這死的還真熱鬧。
倏然,一個人影闖入了我的眸子裡,那是一個臉上塗着炭灰,頭上包着藍包布的男孩兒,“豬豬!”這熟悉的聲音,只能是……他!
“豬豬!我來救你!”我沒想到郎燼寒竟然衝破人羣,他……他怎麼來了?
“快拉住這孩子!誰家的孩子啊!這時候來搗亂!”衆人七手八腳的扯住郎燼寒,可郎燼寒好像瘋了一般,而我……我突然不想死了,我想跟他一起逃走!
噌的一下子,我站了起來,身上疼痛我也不管了!剛擡蹄要奔向他,我卻被人猛的拎了起來,“神豬,對不住了!”
“不!不要殺我的豬豬!”
“村長!你不能殺神豬!”
而我,卻只覺一陣刀絞般的冰涼,深深的刺入到心臟裡,我甚至聽到了心臟撲通撲通的,一聲接着一聲的轉成緩慢……直至……停止。
“豬豬!”我最後的記憶裡,是郎燼寒破音泣血般的嘶吼。
我想,我終於笑了出來,即使我是頭豬。因爲我看到郎燼寒滿是炭灰的臉上,清晰的留下兩道長長的淚痕。
就像我跟他之間,兩條彼此不交錯的直線,縱是有些小小的彎曲和波瀾,卻依舊彼此各是彼此。
他是他,我……還是我。不過,我這也算替你而死吧?
郎燼寒,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