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的雪,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踩上去有種“報仇雪恨”的快感,我跟豆丁已經離開良國半月有餘,他說要把他孃親的屍骨,親手送回家鄉。
我不知道郎燼寒的家鄉在哪,不過無論在哪,又有什麼關係?我只要跟着他走就好,不用去管方向,也不用去管時間幾何。
有的時候,看着斜陽映雪,只留下一地的暖色橘紅,我會感覺這個人間還是有溫暖的,可當我若有所思的眼神觸及到他瘦削的臉龐時,又會告訴自己,那都是虛夢一場。
“豬豬,我們到前方的樹林子裡休息吧?”郎燼寒好像十分把我人性化,無論吃什麼、喝什麼,都會對我一一彙報,與其說是彙報,倒不如說他把我當成他唯一的朋友。
這孩子太寂寞了,寂寞到對一頭豬,夜夜傾心相談。
夜晚的寒風,簌簌的吹着林子中的光禿樹丫,影影綽綽,藉着清冷的如練月色,深深淺淺的刻畫出斑駁,躍然於林間。
幸好,我跟郎燼寒還算個伴兒,我是頭豬,受慣了餐風露宿,可我很難想象,若是隻有他一個人身處在這樣的地方,夜晚會不會冷的發抖?會不會被嚇的哭都哭不出聲?
找了個下風口的地方,郎燼寒緊了緊身上的包袱,煙霏霏給他置辦的棉衣,雖然樣式老舊,又大的離譜,卻十分暖和。
掏出兩個冰涼的饅頭,就着地上的雪,郎燼寒竟然吃的津津有味。我真想把自己幻化成一鍋肉湯,至少能讓他暫時吃的好一些。
“豬豬,你也吃。”郎燼寒一邊往自己的嘴裡塞着媲美“砸死人不償命”的硬饅頭,一邊將我抱在懷裡,有一口沒一口的喂着我
。
罷了罷了,能陪他一時,便是一時,縱是在這個風雪全無夜歸人的寒涼之夜,至少陪伴在他身側的,不是空無一物。
良城香滿滿的三樓正房裡,煙霏霏一身火紅的夾襖,慵懶的半躺在貴妃榻上,一手撐頭,另一手輕執茶盞,嫋嫋的花茶香氣,縈繞在屋子裡各個角落。
臥房裡側的雕花紅木大牀,圍着輕紗朦朧牀幔,不多時,一個蒙面的黑衣勁裝男人,步伐好似漂浮無聲的從臥房裡走了出來。
“事情辦的怎麼樣了?”煙霏霏半眯着鳳目,微翹的小指,像一隻展翅欲飛的花蝴蝶。
男人徑直走到煙霏霏身邊,從懷裡掏出一個蠟油封口的信封,“那人說一切都已準備妥當,只等您一句話。”男人將信封送上後,又恭謹的站在貴妃榻的側面。
煙霏霏藉着火紅燭蠟,微微拿高信封,細細的打量着裡面的物件,紅脣輕抿,“算他有誠意,倒是個聰明人。”話落,從鴛鴦繡枕的枕芯裡掏出一個小盒子,身旁黑衣男人即使沒有擡頭,卻感受的分毫不差,立刻上前彎身承接。
“暗,這東西還得麻煩你親自送到那個人手裡,比你信命重要,可懂?”
“屬下明白。”
煙霏霏滿意的點點頭,隨後一個響指起落,屋裡哪還有剛剛那個黑衣男人的影子?
側耳細聽,香滿滿依舊是歌舞昇平的煙花之地,煙霏霏彷彿醉夢一般的呢喃,“花娘不知亡國恨,隔江尤唱牡丹亭,恩客不曾絡繹絕,夜夜歡好飾金瓶……”
小北風嗖嗖的颳着,歡暢的跟什麼似的,雪地裡趴臥着一大一下兩個小黑點,看起來毫不起眼。
不起眼到好似兩塊木炭,被扔到一堆木炭裡。
“豬豬,你睡着了嗎?我想孃親了,唉……我既想給孃親送回家鄉,又想永遠的將孃親留在身邊。”郎燼寒蜷縮着小小的身子,懷裡抱着我,而我和他的懷裡更深處,是她娘那包屍骨。
孩子,人死要入土,才爲徹底安息。像你這樣執念太深,是萬萬不行的!尤其是……我是個活物,天天跟這副白骨在一起,總覺得自己的陽氣被若有似無的吸吮。
好吧,我承認是我想多了。其實,我只是想你開心一些,不然總面對你娘死了的事實,你會很傷心的。
我拱蹭了一陣,試着翻了個身,窩在他的懷裡,竟然出奇的安心,郎燼寒,你說我要是個母豬,你會不會對我有點動心呢?
不知道爲什麼,自己的豬腦裡竟然閃現過這麼一個齷齪的想法,造孽啊!
打了一個響鼻,我把胡思亂想的原因歸結爲天太冷,而我,則是太累了。
睡吧,漫漫長夜,明日我們早些動身,儘早讓你娘落葉歸根,入土爲安。
不多時,我的耳邊響起了郎燼寒均勻的呼吸聲,俺試着探出頭,他俊逸精緻的五官咋就那麼好看呢?我特別想一親芳澤,可這個念頭一出現,就被我狠狠的摔飛在腦海深處。
豬小幺,你是頭豬!還是頭公豬!怎麼就好的不學,偏偏學起人家的龍陽斷背了?
默默的,我在心裡反覆吟誦,“我喜歡母豬,我喜歡母豬,我要發情,我要母豬……”
終於,我成功的把自己催眠睡着了……這一宿,我的夢裡,漫山遍野的母豬圍追堵截我,場面異常恐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