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是個豬,雖然不會說人話,可老話怎麼說的?沒吃過野豬肉還沒見過野豬跑嗎?
同樣,這句話放在我的身上,也是一樣的適用。“沒說過人話,還沒聽過人話嗎?聽過人話,還看不出嘴型嗎?”
豆丁的母親在拼盡全力想要說的,最終化成了四個字:你吃,快跑。
吃,自然指吃饅頭,跑……我正費解這是什麼意思,倏然從裡屋裡竄出幾個凶神惡煞的猛壯男人,一手拎拿着木棒,另一隻手忙着勒緊褲帶。
不用說了,這幾個男人一定就是糟蹋豆丁他孃的兇手,我透過門縫一看,五個男人!這要是打起來,吃虧的肯定是豆丁啊!
“嗎的!老子還合計是衙門裡的人呢!沒想到是你這個小雜種!”一個臉上帶着刀疤的男人,鬍子拉碴的向小豆丁靠近,可小豆丁現在整個人的注意力都黏在他母親的臉上,哪還有心思去聽這些人鬼叫。
女人的神色裡帶着惶恐和不安,還有深深的憤恨和不甘,卻是強弩之末,想要開口呼救,卻是一陣狂咳。“娘!娘!不要嚇孩兒!”小豆丁緊緊將母親抱在懷裡,彷彿要扼住命運的咽喉,求它別把母親奪走。
女人蒼白的臉上,幾近咳成了豬肝色,終於,噴出一口鮮血,“燼……燼寒,娘對不起……對不起你,娘……先走了……”女人十分費力的呼吸,彷彿再多說一句,都是再向她索命。
“娘!你不會有事的!你走了
燼寒怎麼辦?”小豆丁哭的稀里嘩啦,此刻,他什麼也不是,不是那個耍賴乞討的小乞丐,不是那個力持鎮定的小男兒,只是個即將要失去母親的可憐娃娃。
不知不覺,我的豬眼有些溼潤。而那五個惡霸男人,此時早已將這一對母女,牢牢的圍在中間。
女人還想說些什麼,卻終究來不及開口,探出在半空中的手,還想最後一次撫摸一下兒子的小臉,卻是敵不過閻王的索命催促。
眼中兀自嗆着淚意,一行清淚,從眼角落下,長長的一條淚痕,彷彿是她這輩子走過的辛酸路,終於畫下了句點。
“娘!”小豆丁淒厲的仰頭長嘯,劃破深夜的寒空,彷彿要將天地間撕裂。
不知不覺,天上開始飄起了青雪。我的豬毛,不多時,就被染上一層青白。
“你娘不錯啊!看起來瘦不拉嘰的,可吃到嘴裡……嘿嘿……”五個人不約而同的相視一笑,臉上帶着得逞後的饜足。
“你們住口!”小豆丁猙獰的吶喊,削瘦的臉龐,我甚至看得到他額際的小小青筋呈現出的突起。
小豆丁豁然起身,顫抖的竹竿小手,哆哆嗦嗦的將兩個白麪饅頭放在母親身邊,又一甩渾身的破布爛條,輕柔的包裹在母親的身上。遂雙膝跪地,噗通噗通,一頓猛磕響頭。
“娘!燼寒對不你!”寒風中瑟瑟寒顫的小身子,白嫩的皮肉,卻是掩映着清晰的肋條骨,一道一道的,瘦的讓
人心疼。
別人心疼不心疼,我不知道,至少我是心疼了,幸好他是人,要是他也是頭豬,保準因爲油水太少,脂肪太薄,提早就被人道處理了。
周圍幾個猥瑣男人,早就等的不耐煩,輪槍提棒的,大有一番磨刀霍霍的架勢,我十分不齒。老朱曾經一人殺十幾頭豬,也不過一把殺豬刀縱橫豬圈,這幾個大老爺兒們對付個小孩兒,至於這麼大張旗鼓嗎?
“你們害死我娘!我不會繞了你們的!”小豆丁渾身被寒風颳的通紅,卻是緊握小拳頭,毫不退縮。
“哼!所以哥兒幾個正打算斬草要除根,不然就怕過了年,你這小雜草春風吹又生啊!”帶頭的刀疤臉,吐掉嘴裡的草梗,率先衝到小豆丁眼前。
我心裡大駭,這可不行!剛死了娘,可不能連自己再搭進去,我豬眼提溜亂轉,得趕快想個法子,眼下保住小命,纔是要緊的。
砰的一聲,再我還沒反應出救命妙計之時,一記悶棍,已經招呼到小豆丁的身上,隨後更多的乒乒乓乓鋪天蓋地的迎來,這可怎麼辦?愁煞豬也!
偏房裡,一盞被寒風吹的東飄西遙的紙燈籠,在寒風冷月下,悽悽慘慘的投出點點斑駁的光影。
那是……我微眯豬眼一看,竟是一盞簡陋的菜油紙糊燈……有了!這破院子裡,窮的連豬毛都沒有,倒是枯草成災,我仗着一身黑,而那些人又正打的起勁兒,於是乎俺一溜煙就鑽到屋子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