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宮的路途中,馬車裡只有皇甫軒和珠珠的呼吸聲,此起披伏。馬車踏地,發出嘎達嘎達的聲音,碾踩着路上的石子,從深夜的秋風中穿梭而過。
除此之外,馬車內,一片安靜,無聲……
皇甫軒將他曾經送給珠珠的那方玉佩,掛回了腰間。此刻正有一下沒一下的把玩着,修長的手指,輕輕的將那方玉佩握在手心,大拇指來來回回的摩挲,眼神悠遠的望向馬車窗外。
今晚,要不是他突然找珠珠有事,臨時起意擺駕未央宮,恐怕他還不知道珠珠又溜到宮外去了。
只是,讓他感到十分費解的是,七夜從晌午就一直蟄伏在未央宮的院門外,未央宮雖然佔地千畝,亭臺樓閣,假山涼亭應有盡有,可這麼大個未央宮,進進出出卻只有一個門。
所以,當皇甫軒發現珠珠不在未央宮裡時,第一個反應就是:她買通了七夜。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這種可能性幾乎等於零。隸屬暗衛的七夜,除了需要聽命皇甫軒之外,其他任何官員,都不得對他所做的事情進行干涉,可想而知,想要“買”下七夜他們這夥人,可能是少數麼?
可若是隨隨便便用銀子就能買到的人,有怎麼能成爲他的心腹呢?況且,珠珠跟七夜,從來沒有單獨會見的時候,頂多自己找珠珠時,七夜在旁作陪,而且七夜是負責自己日常安全的,除了解手,幾乎可以算是寸步不離。
這樣兩個沒有交集的人,七夜又怎麼會冒着被自己殺的危險,去包庇珠珠?
皇甫軒的心內,此時已經輾轉千折,可對外表現出來的,依舊是波瀾不驚的一副雲淡風輕。這讓珠珠很費解,按理說,一個正常的男人,看到他的女人,跟一羣男子在一起,不是應該嫉妒麼?
雖然,她不想承認自己是他的女人,可事實證明,皇甫軒這個男人,固執的很,他認定的事情,饒是你嘴皮子磨破,那也改變不了什麼……
既然,他不說話,那她更沒有心情去開這個頭,索性大家就都沉默到底吧!
顛簸的路途,讓人昏昏欲睡,珠珠將頭越垂越低,低到脖子要斷了的程度,又猛然驚醒,迷茫的看了看車內,發現皇甫軒還是一副沉默是金的態度,也許這就是他怒極的反應?
挺好,不是雷霆萬鈞的吼叫,這種悶悶的生氣方式,她很喜歡啊!至少不會覺得很吵……
清脆的馬蹄聲,碾過寂靜的秋夜,向着宮門一路前行
。珠珠終於在頻率舒緩的車輪聲裡,漸漸的“迷失”了自己,墜入到了香甜睡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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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你這個女人……”皇甫軒搖頭輕嘆,末了又扯起脣角一笑,半完着腰,走到珠珠的面前,定睛看了看她,就發現她的脖子幾乎快要垂到了肚皮的位置。
無奈的再次長嘆一聲,皇甫軒輕輕的挨着珠珠落座,不巧馬車踏上了一塊石頭,車勢一顛簸,珠珠整個人就向前面栽去,皇甫軒趕緊探手一撈,將她結結實實的抱在懷裡。
“你啊……真是讓人不省心……”
珠珠靠在皇甫軒的懷裡,下意識的就尋着熱源靠去,小腦袋在他的胸口位置忍不住的摩挲,小嘴兒微嘟,向水潤欲滴的櫻桃,讓人忍不住想採擷。
皇甫軒看着她的睡顏,心裡是既好氣又好笑,氣她對他的不在乎,笑她的粗神經大條。本來還以爲,二人共處一室,她至少會對他說點什麼,就算是閒話家常,也好過兩個人的相對無聲。
可是,他等了半天,期間無數次的偷瞧她,卻發現這女人是一點反應都沒有,而且她比自己都要自然,起初皇甫軒是生氣的,可後來轉念一想,只有心安,方纔理得。
這是不是也能從一個側面說明,她真的只是單純的出宮轉轉,即使她的院子裡有那幾個男人,可是他們之間,不過是泛泛之交?
想到這兒,皇甫軒的心情驀地大好,低頭一看珠珠睡的越發熟了,忍不住輕輕的吻了她的額頭一下,絲滑般的觸感讓他忍不住的喟嘆,懷裡是她軟玉溫香的身子,皇甫軒莫名的就想渴望更多。
“糖栗子……”
皇甫軒剛要親上她的紅脣,就聽到她口中驀地低吟出這三個字,神情不由得一怔,轉瞬又想哈哈大笑,卻又怕影響到她睡覺,遂只好憋在心裡。
糖栗子……珠珠啊,你寧可讓糖炒栗子進你的夢裡,也不願意讓朕走進你的心?如果有一天,你睡夢中能喊出我的名字,那該多好……
很久很久之後,皇甫軒想到今天這一幕,仍是忍不住發笑不已,誰能想到,一個堂堂的皇帝,竟然要去跟一份糖炒栗子爭寵……
到了未央宮,依舊是金碧輝煌,燭火璀璨,可就是太過寂靜,讓這一宮的繁華富貴都變成了一種寂寞的擺設。
皇甫軒抱着朱珠珠徑直下了馬車,七夜本是要接過,可轉念一想,今天這事兒發生的很是蹊蹺,他自己也很鬱悶,珠珠到底是怎麼跑出未央宮
的,所以……皇甫軒現在應該已經懷疑自己了吧?
可是,他也沒有什麼好怕的。七夜從小就跟在皇甫軒身邊,經受死士訓練,很不幸,他活了下來。
七夜覺得,活下來,活的那麼血腥殘忍,沒有感情,還不如痛痛快快的死去來得解脫,可偏偏……一系列的折磨後,他已經笑傲羣雄。
倖存,幸活,只是爲了將死亡的腳步推離的遲緩些。
“七夜,朕今晚留宿在未央宮。”皇甫軒抱着珠珠,步履沉穩的向着寢宮走去,七夜一直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的身後,聽到皇甫軒這麼一說,腳步驀地一滯,“主上……”
皇甫軒心知肚明七夜要說什麼,罷了罷了,經過這麼一晚上的猜來猜去,別說是七夜心裡忐忑不安,就連他自己,也感覺身心俱憊。
“七夜,這事兒不怪你,因爲你沒有被她收買的理由,不是麼?”皇甫軒看到七夜全身一瞬間涌起的緊繃,緊接着又是釋然般的放鬆,他也好似被感染般,心裡一鬆。
“行了,朕累了,你去殿外候着。”
“是!主上!”七夜單膝跪地,對皇甫軒是從未有過的忠誠和恭謹。
他是個冷血的人,對人情沒有知覺,對冷暖沒有體會,他的世界裡,只有活和死,還有漫無邊際的鮮血。
而皇甫軒對他們三個人,除了主上和屬下的關係,再無其他。可今天發生的這件事,若是放在平日,皇甫軒一定會懲罰自己的,像剛剛和風霽月般的舒緩,那是前所未有的!
這個男人有了變化,七夜在心裡默默盤算,大概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應該是從珠珠那個女人出現之後的吧?
愛情,是個奢侈的消遣玩物,他這樣刀尖舔血的人,不屑去品嚐……
皇甫軒和衣躺在了珠珠的身側,望着熟睡的珠珠,他很想近距離的去感受一下她的溫暖和恬淡,可惜……美好的時光,總是那麼的短暫,再過兩個時辰,他又要上早朝了。
將燭火吹熄,皇甫軒側身躺在牀外側,一手支頭,溫笑的看着珠珠,心情竟有種不知疲憊的錯覺。
他很累,真的很累,可爲什麼他捨不得閉上眼,捨不得錯過任何一個他與她在一起的點滴瞬間?
珠珠,你真是我的死穴……
而未央宮寢宮的衣櫃內,從櫃門的縫隙裡,透出一道灼人的視線,深深凝視着牀上的兩個人,小心的屏住呼吸,不弄出聲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