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殺手又見殺手
殺過人的人,都有一顆嗜血的心,雖然一度極力遮掩,但所有的裝飾都會似粉飾的迷霧一樣,在清晨或是陰霾的日子裡如同信號一般悄然擴散,蠶食掉別人眼中的景色,它漸漸龐大而堅毅,帶着吞噬的飢餓感匍匐於地,周邊與內部生出的四肢軀幹糾纏地亂作前行,它們在獵食,它們在捕殺,它們在滿足。這不是常人可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總會讓人不自覺地認爲看到了地獄,雖然這不過是人們死後纔會看到的最真實的世界。想着便會笑出聲來,死後原本都是塵歸塵,土歸土的,可能處於善惡自有報的單純心思,便利用生者的智慧倒是在全球各地,創造出了好人與壞人的棲息之所的分隔。看來,有些人估計到死也不願意共存在一個地段呢。
上輩子是那樣,這輩子又成這樣,說到底,現在當殺手風險似乎更小了,投入與回報的比例也是可觀的數字。只是,爲毛又跑到這裡來謀生,難道,去考個……好吧,文的估計有點麻煩,除非被全部洗腦纔可以寫出皇上看的順眼的八股文,武的吧,呃,仔細想了想,要是當個小兵,就必須成天扮演着炮灰,還得忍受軍營裡面惡劣的衛生狀況,所以……好吧,誰讓上輩子是女的呢,怎麼說,這裡起碼一點可以保證,就是乾淨。月夜似乎說服自己了,說服自己那偶爾氾濫的嗜血的心,特別聽到死訊的時候,殺意頓起之後的平靜。心中卷的滔滔江水,如同暴風雨前夕的碎石岸邊,幾米的海浪撞擊而來,散裂的都是珍珠般的水滴。
這個時候,回憶總是會帶着特有的色彩,來填滿這些冰冷之後的殘骸。記得還在上學時,月夜的朋友看了部關於殺手的片子,分類爲動□□情片,當然還是主要體現男主的帥氣跟女主的美麗,不誇張地講,這位朋友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吸食乾淨,罪魁禍首還得歸功於那些個瀟灑的身手和低調華麗的作風。於是他竟然興致勃勃地跑去問娟子,怎麼樣才能成爲殺手,娟子有些鬱悶地白了他一眼,不屑地說道:“去監獄裡學習吧 ,殺手大多在那裡。”
月夜笑笑,現在想來還真是侮辱自己的職業,不過蘋果說的更是過分,竟信他以爲真,還海苦口婆心的勸他道,
“唉……我苦命的孩子呀,家庭的不幸讓你的思想變得扭曲,這不是你的錯。前幾年,這個行業還比較熱門,但是國家政策一變再變,競爭越發激烈,現在又趕上金融危機。如今許多風華正茂、滿身絕技、身附滄桑經驗的殺手都下崗了,甚至連社會低保都沒有申請到……飯飯吃不上,酒酒喝不着,於是乎只有當了衣服擺地攤,賣炸洋芋,每天被工商稅務城管公安衛生環衛滿大街攆着跑……做這行,沒有前途的…… 你的年齡還小,還不知道生活的艱辛,可憐娃兒,不是我嚇唬你,這年頭做事樣樣就得要有門道,快向我好好學習,幼兒園時拍食堂阿姨的馬屁,小學時拍班主任的馬屁,初中了拍校長的馬屁,我是前拍拍,後拍拍,上拍拍,下拍拍,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我拍不到的,咱就是奉行蒼蠅無孔不入政策,所以好好努力吧,人生何其漫長,咱們還有大把的時間來拍馬屁,所有,看,北方的那顆閃亮的明星,就是我們奮鬥的目標,不要氣餒,擦乾眼淚,未來是屬於咱們這一代的。”(此段有借鑑,因爲懶得寫了。)
還真難爲她了,月夜輕咳了兩聲,臉上挽起一抹清麗的笑容,原來記憶這東西總有些不可思議,實際身臨其境的時候,幾乎未曾意識到那片風景,未曾覺得它有什麼撩人情懷之處,更沒想到幾十年後仍然歷歷在目,覺得這般窩心,這般溫暖。
思緒飄遠了,一會還有一場好戲要演,月夜一手摟過蕭寒,面色不變的等着對方行動。蕭寒先是一愣,隨即緊覺地瞟了眼四周,便要掙脫開來,奈何蕭月夜看似柔弱力氣倒是強勢,加之這10歲孩童的身體,只能乾瞪眼,低聲生氣道,“我能照顧自己”。蕭月夜含笑,餵了他一個葡萄,其他的充耳不聞。
剛出院子就感到,有人潛入東範,爲什麼這麼說,哪個殺手這麼笨,臨近了才隱去氣息,是瞧不起我,還是太瞧得起自己,這不明擺着讓人發現麼。抱着蕭寒,含笑看着他倔強瞪視的小臉,不想再讓他受到傷害。
感受到這無時無刻不在的掙扎,月夜長長嘆了口氣,這小子還死倔,在懷裡也不老實,小細胳膊小細腿的能幹什麼,要是真能幹點什麼還不一下子穿幫,我可沒忽略掉樹後的那一羣熟悉的氣息。
說着一個黑影便從假山上衝了下來,揮刀一砍,砍掉了月夜半個袖子,月夜連忙佯裝驚慌失措的大聲呼救,那人也不急,追了上來,對方很專業,專業到月夜已經知道他不會殺自己,看似逃竄,實則躲閃,一切要演繹的恰如其分,對方已經追了上來,一刀揮下,扭頭時目測了一下,只會是皮外傷,便覺得假戲做到真,裝着力不可支,捱上一刀。
眼看刀落了下來,小寒寒腦子一白,想也沒想竟把月夜推到了一邊,對方明顯也是一怔,可又不能收刀,竟直直的砍了下去,幸好收回了5分力,要不這樣瘦小的身體還真是會不堪一擊。見血了,楓這才帶着護衛“慌忙”趕了過來,大喊,“什麼人,快,抓起來!”‘刺客’,轉身躍出庭院。哼,楓,你在旁邊欣賞的還愉快吧!這廝專業就是學圍觀的。
蕭月夜強作鎮定,不敢妄動蕭寒的身體,怕裂大了口子,隨即撕下衣襬,按住傷口,再用力把傷口包紮起來,邊包邊顫顫的說,“不怕,不怕,小寒寒,你這個傻子,不疼哦……不疼。”
蕭寒見一向萬事不放心上的月夜如此這般,竟感謝起那刺客來。至於疼痛,早已習以爲常,就是好不容易見好轉的舊傷會因爲動了真氣,又牽動了些許的隱痛。
楓閒閒地看着,擺明了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這種閒散無情又冷漠的臉,跟零組織的任何人都不一樣。他是那種無情又帶着嘲諷,譏笑還夾着唾棄的表情。唯一有些令其收斂的就是在一旁看着月夜熟練的身手時,閃了閃的目光。可能這楓早已有自己巧立名目的手法,今天可以立一份人,明兒又可以拿出一幫子來。所以,套路這東西,自從誕生之日起,後者的沿用就屢試不爽。估摸還有些可以利用的價值,楓纔不滿地衝着屬下喊道,“都愣在那幹什麼,還不去請大夫,曉月快去幫蕭公子。”
如果說,這些在楓眼中根本不算什麼。只是聯想到,他的手段極端的還沒有拿出來顯吧。月夜本不是一個對生人有感情的人。淡漠如此,並不是突然的成就。可是,就在他試圖將自己調節回一個人畜無害的保命安生的小村民的時候,那屠殺羔羊的刀子又不期意外地再次揮來。
難道,這裡也不是長久之地?月夜首次懷疑起自己,如果繼續下去,爲了滿足個別人的嗜好,或者爲了宣傳,難道他還得滴蠟,什麼的□□?!天吶!月夜還沒有想到這裡,不然,楓爲毛那般表情,太令人起疑了?羨慕嫉妒恨?!呃,應該不是。我搶了他的男人?呃,沒看出來。等等……好吧,知道了……應該是還沒賺到一本萬利。尼瑪,這也太TM……月夜雞毛地無語,一時想不到罵詞,表情抽搐道,“殺手又見殺手,敢情不是一個部門的啊。”
就這樣,懷着糾結不爽的心守了蕭寒一夜,還好晚上他沒有發燒,感嘆,這小子的生命力強。下午,楓拿這些補品過來,先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後又狀似不經意提起,“那日,蕭公子動作可真是利落,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們柔弱的蕭大公子以前莫不是過着刀口子上舔血的活計呢!”
尖酸刻薄!月夜暗暗將這四個大字刻在楓的腦門上,後又堆笑道,“呵呵,哪能呢。”
說完,月夜不急不豫的端起茶杯,右手輕撫杯蓋若有似無地撩撥幾下茶麪,朱脣微啓,淺淺喝了口茶,後擡起眼,盯到對方眼眸深處,道“也就是平時不務正業,愛讀些雜書,不巧,曾看見過怎樣處理刀傷的方法,沒想到還真是用上了,這點小劑量還登不上大雅之堂,何來會讓人以爲以前生活動盪呢?”說完微微一笑,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又道:
“呵呵,還有我就真是怪了,這東範也是青樓裡數一數二的地方,怎就半個護衛沒有,你說他們成天都在那裡貓着,看什麼好戲呢?”
聞言,楓一驚,隨後尷尬的笑笑,敷衍道,“莫不是吃酒去了,看來還真是欠管教。”言罷微甩衣袖,顧左右而言他道,“再兩天就是採菊節的最後一日,你準備準備出場吧。”說完直接藉口有事先行離開。
直到那抹身影淡出視線,月夜這才冷下臉來,拿下了蕭寒頭上的毛巾,透了透,又小心的放在他的額頭上。
“採菊節,哼!”
這邊剛踏出東苑,楓的臉色立馬拉的老長,忽地變得鐵青。關於鬱塵的事情,他一直絕口不提。倒不是真的因爲人走茶涼,只是這麼突然又恰巧,鬱塵用來搭訕凌鴻然已經是早之前就計劃好的存在。而今,隨同僕人一同死了,真是蹊蹺,不讓春曉的屍體露面,還不是怕引來更多無端的猜測,越卷越大,正是人流通暢的時候,傳了出去。哪天還不把正座青樓給查封了。
這個時候,這兩個人怎麼看都是詭異的。前後腳的事情,彷彿有誰一直在做着鋪墊般,而那不會武功的人到底沒見着與常人哪裡不同。招架這樣的殺手都這般費力。奸細的事情,看來還是不能定論。雖然,他只有兩條路,一個隱藏,一個被安排隱藏。明明這麼暴露高調的作爲,卻爲了截然相反的目的,是自己多疑了嗎?
楓呼氣,咬着牙根道,“一個一個的來!還要不要人做生意了!”
想着便跺了一腳門口的花壇圍欄,見青磚被踹的陷入泥土中,才輕咳一聲,又優雅地風姿卓絕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