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被鎖套的人像
這地處沿海的掩人耳目的小村莊裡, 變得比往常更加詭秘。早幾年前,算是人聲鼎沸了個把年月,只是從山那頭忽然來了一羣張牙舞爪的山匪, 算是耀武揚威的一陣, 後準備堵截過往行路者時, 不知怎麼栽了跟頭, 發展幾百號人馬, 忽然人間蒸發,隨同這個村莊也變得零落。
以後的幾個月,聽說原本富足的人家房屋, 也只是過往行人歇腳避雨的寬敞之地。晨逸從那日之後腳步不停地趕往的就是這處地段。
海面上的風伴着溼氣,黏糊着身體。他一個矯健的跳姿站立於石林處的高巖上, 眺望數裡, 偶見沿着海灘峭壁一處冒出個毛茸茸的耳朵, 瞬間喜形於色,騰空一躍, 變成黑貓一隻,迅速尋着人影竄了過去,不過幾秒的時候,晨逸已經立於那白色可愛貓咪跟前,示好叫了幾聲。
白貓抖動幾下耳朵, 盯着黑貓半響, 然後轉身邁着步子往跟前的一個不大的地洞走去, 晨逸只是小心跟着。清涼感從地洞深處撲面而來, 緩解了長途跋涉的疲憊, 二貓順着不算陡峭的地洞行進數公里,終於一絲柔和的光亮將周圍寬闊的地宮照的敞亮, 而慵懶地幾處椅子上趴着個把美人。晨逸幻化成人身,小聲道,“給各位姐姐請安。”
聞聲,粉色衣裳的女子這才擡起眼,瞅着晨逸道,“這地域精靈族的其他幾個分族都收到一個召集的命令。”
晨逸眨巴下眼睛,呆萌地認真仔細聽從下文。
“我們是換地方太頻繁了嗎?怎麼就沒見什麼人什麼命令?”
見小姐姐有些失落,晨逸腦袋轉了轉,道,“我正是收到了一個邀請纔回來瞭解情況的,可能說的是這個。”言畢,晨逸便將一線牽的事情始末詳細告知。
氣氛沉默了好久,晨逸尷尬地不知所措。這時粉色衣裳的姑娘,道,“精靈族內有個傳聞。”
“一線牽這個組織,做的是收人買命的勾當。一旦簽訂了協議,你的靈魂便被標記,而你的人像就會被鎖定。天上地下,再難有你逃離的地方。”躺臥一旁的白色女孩語氣清冷地補充道。
晨逸腦袋一蒙,忽然想起蕭月夜,覺得跟那個傢伙算是栓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也算拉了一個墊背的,心思裡稍微有點欣慰。
“一線牽輕易不會找人類下手,不過跟他們有生意來往。在人界也小有名氣,妖族、精靈族、魔族他們都是盛情邀約。如今你已經入坑,往後最好活命久些,也算給我們姊妹幾個帶些解悶的好事。”白衣女子翻了個身子,倒着漸漸睡着了。
晨逸腦袋一偏,後追問道,“那其他族羣得到了什麼命令?你們當真不清楚嗎?”
這時從堂內走入一名女子,手裡拿着拂塵,接話道,“聽說來了一個天使,正在鋪設結界,需要藉助精靈族的靈力,處女的精神力較爲純正,於是響應了好些人,而那名天使,據說相當美麗。”
“不要跟我一直在家一樣,起碼錶現出歡迎,哪怕一秒也成,你們真是夠了!”晨逸見她們一副日常表現,小小表示了自己不滿的情緒。
“哦?被鎖套的人沒有資格在這裡發言,你還是快去做任務吧。拜了個拜。”紫衣女子,拿着拂塵開始打掃衛生了,一副眼不見爲淨的姿態。
“我錯了……以後還指望你們給我收屍呢,不知不覺就把自己賣了,還沒賣個好價錢,是我的不是。起碼,看在我奔波這些天,只爲了回來看望下親愛的你們,給口飯……水喝吧。”晨逸早已飢腸轆轆,沒法子,只好舔着臉的討食。
“算了,我們藏這裡也是爲了逃避天敵,最近魔族跟妖族越發強大了。你以後跟了一線牽,起碼他們會有所忌憚,畢竟一線牽不接人類人頭買賣,可是會接其他生物的買賣。小子,還知道回來一趟。”粉衣女子忽然笑道。
晨逸小心呼了口氣,心想總算沒有白跑一趟。
天高海藍的時間裡,在往前推一點點,大概是深夜時分,這裡是凌鴻然的住所。
上次是最得意的記憶,糾纏着自己作爲勝利者的虛榮,不管怎樣的結局,他始終掌握住了人心,所以,他是贏家,沒有半點委屈。因爲這段優勝者的記憶,凌鴻然飄飄然了許久,也是這樣,纔在蘇揚的境地裡大膽了一把而渾然不知自己的處境早已生死徘徊。
現在,呼吸變得更加沉重,凌鴻然被困在最後一次的夢魘裡無法自拔,他難以想象在幾次相愛相殺的二人世界裡,最後會顯現出一個所謂的神啓。夢裡的那條道路延伸到很遠,兩旁是高大的而濃密的樹木,他跟一個小點的兄弟往前走着,無意間看到田野旁站着數人,在取景拍攝,小不點低頭拍了他一下,凌鴻然附耳過去,“這是那個大導演在拍戲呢。”
凌鴻然張望着,看不仔細,那個導演的名字是聽過,不過對長相沒有太多印象,只記得不是版權都買了,準備上映,怎麼還在抓景呢,稍微疑惑了一下便繼續往回走了,而天色變得更加明亮,盡頭的高聳的森林總是那麼神秘。
因爲有過這次偶遇,凌鴻然總是不確定那日他是不是真的遇到了所謂的大導演,於是,在影片上映的時候,約了小不點一同看了那部災難大片。
幸好場次不是週末,又不巧趕在大中午飯點的時間,就算臨時去買也買着了座位。
當然,凌鴻然的心思卻不在影片上,前半集幾乎睡了過去,最後在一片尖叫聲中猛然醒了,揉了揉還懵神的雙眼,在偌大的電影屏幕上看到了那日鬱鬱蔥蔥的森林,凌鴻然對這片景色再熟悉不過,一時間竟然有種身臨其境的感覺,他認真看着這位據說以特技出名導演的功底,似乎不想找茬但總是覺得技癢。
凌鴻然仔細盯着,鏡頭一個遠景,音樂想起,急促地逃跑聲,扭頭時遠景裡的森林竄出了什麼,追了過來,凌鴻然跟隨呼吸聲,先是嚇了一跳,而後,在男主逃跑的鏡頭裡看向追捕的羣體,這個速度流以及他本身對現場樹木高度的認知,一下子便發現,這是一次假拍的視角。導演爲了凸顯原始森林的氛圍,將樹木與人物之間利用假的道具拔高了。對外人來講,看着這些鏡頭完全沒有問題,可是對自己來說簡直像是過家家一般。想着凌鴻然像是找到了一個大把柄一般,得意洋洋起來。他抓住了導演一個一閃而逝的切換的錯誤,從那個錯誤裡得出了一個正確的比例,而那個比例可以判斷出人、獸、樹木的不協調。這是一個專業意義上的致命錯誤。
電影放完了,凌鴻然原路返回,走着便對小不點說,“你知道正確的跑步姿勢嗎?你見過最快什麼速度周圍的景色以及呼吸的頻率?”
小不點沒有搭話,但他知道里面一定是有什麼他不瞭解的情況,於是翹首看了眼那日取景地地段,驚喜發現導演一行三人竟然故地重遊了,便嗆聲道,“有本事,你直接跟導演理論去,我才懶得聽你。”
凌鴻然一擡頭,果然,是那天的幾個人,而爲首的年老的短捲髮外國人正被攙扶着從樹林道路旁邊的野地裡跨步走出,於是急忙衝了過去,打招呼道,“HELLO,my name is ling ,about your movie,I have some question ,Can I have the pleasure to discuss with you?”
老者橫了凌鴻然一眼,有點不耐煩甩掉助手的攙扶,走向凌他們來時的方向。凌不肯放棄,又緊追兩步道,“I know you're the famous director.I think you have a problem with one of the final pieces of the film.”
老者斜眼看了凌鴻然一眼,後稍微和善了表情道,“I know you want your autograph.”
聞言,凌鴻然急忙更着道,“Sorry, I didn't mean that.”
剛說完,凌鴻然立馬覺得口誤,趕緊更正道,“I am a big fan of you, not only want to sign or share photos, but want to have more communication with you.”
不知不覺,他跟小不點已經跟着那幾位走了好大一截道路,從那個城裡的岔路口,轉向後山方向,但是凌鴻然依然全部心思放在說服大導演上,根本沒有注意自己已經走偏了多遠的距離,唯一引起他注意的便是,在第一個岔路口位置,導演的一位助手停了下來,沒有跟進,而他們現在已經在半山的位置,黃色的土堆,不見一絲綠意,小不點越走越毛,但是依舊小心謹慎地跟着,而後背被第二名助手盯得有點泛着涼意。
凌鴻然一路都小跑地跟着大導演的腳步,如果不注意,就會落下一大截,所以,話沒搭上兩句,路程到是半點沒有耽誤,說來說去,還沒有繞到正題上,這時他們走過一個黃色橫樑,一路小小上坡,凌鴻然邊努力跟着,邊腦子裡艱苦做着中英語言轉換,而橫樑過後,第二名助理藉由抽菸也沒有跟進了。
凌鴻然像是被什麼迷住了雙眼,雖然努力跟着,但是眼前的東西就是看的不怎麼真切,這個坡有點難上,甚至有些劃手,一不小心被什麼割傷了手指,看着紅色在成85°坡上一絲一絲暈開,凌鴻然才眯眼細細看了看這坡道,但是不看不要緊,一看這從骨頭裡爆發出來的涼意,幾乎令其立馬暈厥,這一層層的金色髮色,像是一跳巨蟒盤踞着,而他們正在一步一步走入別人的口腹中間,這時老者道,“Oh, I see. You have a question to discuss with me.”
此時,凌鴻然多麼希望老者依舊高冷,可是突如其來的熱情是獠牙帶着□□,凌鴻然不敢立刻變臉,他甚至不敢提出上廁所的理由,道,“Oh, my god, you finally got it.Wait a minute. I need a prop.”
說完這句話,凌鴻然佯裝興高采烈地欲往前衝,又裝作難以爬高的模樣,開始往下跑去,但是想起幾個節點的助理關卡,只有一直演下去,但是老者居高臨下的回眸裡盡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關愛。
凌鴻然逃跑的腳步不太利索,小不點竟然乖巧地杵在原地,老者沒有收回目光,這是一次無能爲力的背叛。
畫面裡是老者電影裡最後的鏡頭,那個逃出森林的鏡頭,諷刺的是,這段第一視角的鏡頭裡,多了一個配音,“你知道正確的跑步姿勢嗎?你見過最快什麼速度周圍的景色以及呼吸的頻率?”
沒錯,這是一場驚魂未定的落荒而逃,而那個小不點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跟着自己的,凌鴻然一時半刻也記不得了,只是他不停地跑,逃命似的跑,不慘假的顫慄着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