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暌違
一道可以看得見的軌跡, 齒輪齧合處的無限,彷彿應了萬物都是運動的道理,凌鴻然踉蹌走回自己的住所, 就算沒有稟報, 他也知曉今日卻如暌違。每一次的抖轉千回, 似乎都在告訴他一個道理, 緣分呢都是天註定的, 註定生,註定死,註定起, 註定滅。他只不過是死亡之花的未放之時,一步之遙而已。
恍然這些歲月裡, 不管是否還存有瓜葛, 那些個過往竟然化作了煙氣, 越來越淡,淡的似乎從未發生一般, 人情來回幾番,終究不過滄海桑田。
既然這般,又奈何讓人記起,這一切似乎總是這樣的循環,欠了他的真心, 往後就會一點一點的歸還, 倘若一次還不清, 就會這樣累積的償還, 最後一刻的清零, 向是對自己所作所爲的嘲弄,而這一世提早記起的所有是否是真的全部?
凌鴻然忽然想起了那個面帶不解瞅着自己的實習探員, 想起了那個兜兜轉轉試圖瞭解的女學生,又或者是現在這個防備心思比誰都重的蕭月夜。
可是,這一想起,心頭就如同刀子刮過一樣的難受。那個心思清明的少年,那個充滿正義的學生,或者那個放棄衆人的戲子,現在的,過去的,未來的,都將遺忘的吞噬乾淨。
凌鴻然讓屬下備了些酒水,自個兒坐在窗頭看着高高明亮的月夜,獨自小杯飲着,這時忽近忽遠聽到了一個女聲的曲調,這聲響到像極了蕭月夜今夜的曲子。
凌鴻然反身翻下窗櫺,這個不高的距離卻似乎掉落了很久,直到自己將或清醒才感受到着地,手中的酒杯應聲碎了一地,石板路的紋理昭示着這裡並不是自己的別院,凌鴻然猛然起身,戒備四處環視,只見山水綺麗,細細聽去,確實是有人正在唱着曲子,
“虧,經年暌違
Whatever, it's been years since they met
任他,喧闐鼎沸
He alone, is still like a loud crowd
怕遺漏了她的慚愧
Don't wanna ignore her regret
或者是安慰,慈悲或怨懟
Her comfort, her mercy or her resentment
捱過混沌年歲,瞭然了錯對
Survived the innocent days, he knows right'n wrong
世事諸如此類,卻卸不下入骨戒備
Things are like this, while the resister is in blood
恍然轉身欲回,滿身都狼狽
He messed up all over when found it out
索性買醉,不倫不類
And head back as a nondescript drunk
世人口舌無畏,潦倒了是非
Never mind people's talk and be his way
奈何掙扎疲憊,難倒心頭界碑
But he's too exhausted to obey the rules
須臾脣齒崩潰,唸錯了名諱
At that moment he uttered the wrong name
所幸成了卑微,徹頭徹尾
Now he'd like to be the humble one, completely
而今陌生巷尾站成鬼魅,情太累
The hard love makes us ghosts on street
人流你推我推譏笑怒罵,心難窺
The complicated heart makes us a crowd of chaos
說來也催淚,誰在乎誰是誰非
Nobody cares who to blame, which is a sad story
所爲皆是揚湯止沸”——(鼎沸-董貞)
沒有調侃的打算,循着聲音卻找不到此處的主人,索性就尋個好點的地方,見那曲折婉轉的小徑旁的小亭子造就的甚是精巧喜人,便落座硃紅主子間的短樑上,靠着柱子賞着月,聽着音,心中到底是惆悵的。
這時瞟見中心臺上面擺着一本翻開的書籍,那書本卻是紙刻印刷的,驚奇之後,方覺的這裡或許就是那片打通的虛無之地,急忙一躍到書本前,卻見,
“老子〔文子〕曰:爲禮者,雕琢人性,矯拂其情,目雖欲之禁以度,心雖樂之節以禮,趣翔周旋,屈節卑拜,肉凝而不食,酒澄而不飲,外束其形,內愁其德,鉗陰陽之和而迫性命之情,故終身爲哀。人何則不本其所以欲,而禁其所欲;不原其所以樂,而防其所樂。是猶圈獸而不塞其垣,禁其野心,決江河之流而壅之以手,故曰:「開其兌,濟其事,終身不救。」夫禮者,遏情閉欲,以義自防,雖情心[口囷]噎,形□□,以不得已自強,故莫能終其天年。禮者,非能使人不欲也,而能止之;樂者,非能使人勿樂也,而能防之。夫使天下畏刑而不敢盜竊,豈若使無有盜心哉!故知其無所用,雖貪者皆辭之,不知其所用,廉者不能讓之。夫人之所以亡社稷,身死人手,爲天下笑者,未嘗非欲也。知冬日之扇,夏日之裘,無用於己,萬物變爲塵垢矣!故揚湯止沸,沸乃益甚,知其本者,去火而已。”
觀後不禁心潮跌落,許久一句微不可聞地自嘲,“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我的存在不過是爲了釜底抽薪麼……”
凌鴻然總是想,爲什麼命運這般戲弄,明明是相依相偎的如同一人,卻得一世一世的辜負彼此,終於當自己退回一步的時候,答案才這般顯而易見,那些年歲我們不過只是一直在不停地誅心而已。
因爲禮的其所,所以固步自封,因爲固步自封,所以萬事皆寂。
當你是那名一同考入的警員時,你我都是被第三者暗裡窺視的獵物,間隙的方式如此潦草,卻讓你我忽視了一個最不可能的事實,情景環境的不對等,彷彿世人的兩張臉,你看到的跟我看到的卻是截然相反,所以,彼此的話無論是誰都難以讓對方信服,可是說到底,裡面不過埋藏着彼此心底最深沉的恐懼而已,就如同那個九層塔上面的罈子,你我背於身後的雙手,或者檔案裡存在卻從來沒有露面的第三個警員,結果是最後一刻,大家猜到,你我考入的這個地方,不過是山野間的一處吃人的村子的時候,選擇的是最後的掙扎,最後的猜忌。那個時候,竟然這些令人恐怖的東西都不存在一般,你我只是固執地彼此繼續這種試探的遊戲,以此度過最後的時光,那個最後屬於你我的劇本,那個將無法改變的恐怖設立爲你我愛情小說環境的自導自演的電影。
當你是那名剛剛入校,夾帶着對未來無限憧憬嚮往的學生的時候,我卻早已陷入泥澤不可自拔,那個組織專門做的是綁票生意,領頭的男子在我長大的時候已經四十來歲,從小我們幾個都被安在村頭一處隱蔽的小房子裡,那裡的那些孩童,後來想想,可能都是家中無錢的倖存者,我只記得,我們所有人管他叫做DAD,比我們年長點的一名女子自己帶着屬於她的女兒算是獨立的存在。一直被教育着,一天DAD快從外地回來探親,發了消息給我,讓我去取早幾個月他藏起來的詩集,所謂詩集,不過是他另類記錄殺戮者姓名的花名冊罷了。我原本不覺得有什麼難辦的,只是剛巧碰上了你。對我們這些人來講,最不怕,或者起碼裝作最不怕的就是警察,而當地的警校也是我上大學後一來由於近二來因爲一些不可言喻的惡趣味選取的實習地。之所以DAD讓我去那冊子,大抵因爲專業選的是會計,所以,他讓我閒來無事將裡面近五年的收入合計合計,重新做個賬本給他與時俱進。可能沾了點文人的光,那些個買賣雖然從小知曉,到底是沒有沾手的。也是因爲沒有沾手,死的也就這般理所應當,到底我還是無法瞭解他們這一類人的心思。
當我命裡最後一刻,看着DAD冰冷的眼光的時刻,我才明白到底這些年我是怎樣的無知纔可以從那種人眼中看到慈愛的光芒。而關於你的下來的命運也不出所料,你同班的女同學吧,因爲上學斷了幾年聯繫,女孩長大了化妝了一時間都難以認得的,因爲知道你我的關聯,又如此近水樓臺,你的死也是這般理所當然,又順理成章。
於是,我想了想,好像攤上我,你都沒有落得什麼好的下場,甚至每一次情竇初開都被我弄的遍體鱗傷。
現在報應的時候到了,我也應了這誅心的劫難,一次次的回憶起的都是你天真的臉,而那些難以入目的命運卻將所有連在一起,牽動着我不堪承載的心。
這樣的話,我現在總算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在一個不遠的地方,看着你,希望可以認清的你沒有我也可以認清,而終究不願意承認的或許是你最後的執念了。這些年,就在剛剛,彷彿我感受到你唯一的一次怨恨,那麼真切的語氣可就是看不出含恨的東西,而你或許不知,讓你抽身的法子可以落到天空的雲端,我不過是放你自由做你想要飛翔的夢而已。而這個自由自在的夢,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理解的,就像是在這裡不是所有人都不計較你青樓身份的,因爲計較所有那個坎就是明明白白地任人圍觀,不知是否有一天等你明白過來,什麼地位什麼權貴全是自擁的一種手段。
是否是前緣已盡,我已成灰,而你依舊放着不甘的心,向着那火苗不斷前行,飛蛾撲火般的可笑。若你我互換了位置,你得以解脫的,我可以承受的,是否可以換回你的姓名。身份這東西,這會看又像是一個好東西了,它一下子成了救人一命的好偏方。
蕭月夜你的名字透着冰涼,像是那一世最後在我手間裡溜走的你的生命一樣,到最後你還是沒有執拗過我,爲什麼你不相信這裡真的有村民,爲什麼看到村名後你還是沒有想起我曾經說過什麼,那些斷了弦的線索,怎麼就可以被你如此忽視,到底在你心中我不過是個懶得巡視的傻瓜嗎?
可是,當我真的看到你就那樣合上雙眼的時候,我才猛然記起,關於第三個的人,你是從一開始就發現的了,這麼敏銳的卻被我忽視,而那夜裡不可見的外面的漆黑,是否正是野獸開展新一輪廝殺的序幕呢?我實在不敢想象,你竟然可以感受到外面有人而瑟瑟發抖的樣子,竟然因爲你看到了事實。
如此想來,可能當我第一次告訴你我看到村民的時候,你的反應面如死灰,或許不是計較嫉妒我的好人緣,站在你的角度來看,這一切是多麼的清晰明瞭,當時你就知曉一切了是嗎?
在一個註定是死局的環境裡,你我扮演着彼此的角色,爲的是讓黑暗手下留情嗎?這如同巴結死神一般不可信,那麼又是什麼?對的,沒有貨真價實的證據,於是,你每日那般勤快地尋找證據,即便根本無人管理你我,你還是那樣風雨無阻,其實你是在保護什麼嗎?
又或者你在逃避什麼?
你的劇本,我知道你是編寫劇本的罪魁禍首,但是當我拿起被篡改的你的冊子的時候,裡面的所有就是一個貨真價實的證據,裡面的套路全部都是你變態的嗜殺手法,那一刻,我猶豫了,假如在此之前我對你只是粗心的沒有留意,而那時卻是將懷疑根深蒂固的源頭。
以往白色的細節被一點點的黑化,你我的較量到底是你根本沒有注意到或者十足十放心的宣傳冊出的亂子。
蕭月夜啊,我是如此瞭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