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了,整整十年了!自從昔日的張小凡叛出青雲門成爲現在的鬼厲已經整整十年了;自從碧瑤躺在那張冰玉牀上已經整整十年了;自從……
一襲黑衣,亂髮隨風而舞,鬼厲緩緩地走在路上……
回憶着往事……
前面的路,是通往空桑山的!
只要將煉血堂滅掉之後,魔教的勢力便只剩下四大宗派了,而自己也可以好好歇一歇了……這十年來的南征北戰已經令得他有些厭惡了……若非因爲碧瑤,他怎麼可能爲鬼王所用……鬼厲與其說是在爲鬼王做事,還不如他是爲了彌補碧瑤,希望通過幫助她的父親,令她的靈魂得到安慰……
或許,是該將小灰帶回了!
他默然,繼續迎着風走着。
……
大竹峰,封閉的太極洞!
一個石臺,一個人。人盤膝坐在石臺上,正是葉天。
九年了,他就這樣坐着!
自從陸雪琪決然而去,他私自下山買醉,三日後,便迴轉山門,最終在太極洞閉了死關,時至今日,已然整整九年了。
周身佈滿了灰色粉塵,沒有絲毫生機,像是從此作古了一般。
事實上,他並沒有死去!
誰都知道這一點。
昔日聞釋迦牟尼在菩提樹下靜坐七日,終於大徹大悟,領悟佛門無上至理!不知今時葉天枯坐九載,能否拔起慧劍斬斷情絲呢?
……
斷裂的空桑山,懸崖邊緣!
一衆煉血堂弟子已然被一羣身着黑衣的鬼王宗弟子逼到了懸崖邊緣!
其中曾有熟悉的面孔,年老大、劉鎬、野狗道人以及那位風騷的中年美婦……只是,如此他們個個身上帶傷,面色如土……
年老大心中害怕已極,好不容易扯着嘶啞的嗓子,道:“諸位鬼王宗教友,我們煉血堂只是聖教中一個小小的派系,從來不敢得罪鬼王宗,不知道鬼王前輩究竟爲什麼要這樣對我們?”
聞聽此言,一個胸口繡着金色骷髏頭的黑衣人冷哼一聲,躍然而出,淡淡道:“年老大,如今聖教之中形勢已然很是明顯,宗主也數次發書與你,但你居然還是牆頭草一般,今日應付我們,明日又拜在長生堂門下,莫非你心裡不把宗主放在眼裡嗎?”
年老大等人神色驟變!
那黑衣人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年老大,我再和你說一次,如今宗主雄才大略,一統聖教指日可待。他老人家是看得起你纔要收你們煉血堂歸到旗下,你可不要不識擡舉!”
年老大等人聞言,面色一白。
這等威脅話語,已然明顯,是個人心中也會不痛快,可惜自己勢不如人,敢怒不敢言!
眼見年老大似乎還在猶豫,黑衣人又加了句,道:“年老大,我勸你一句,你現在面對的是我,還算你運氣!你可知道此次主持攻打空桑山的是誰?”
年老大等人身子頓時一抖,馬上想到了一個人……
黑衣人已然又道了出來:“你猜的不錯,正是副宗主……”說到這裡,他忽然說不下去了,後面的涼風忽然停止了……
緊接着,一個機靈的黑衣人附到他耳旁嘀咕了一句,他臉色也是一白……
空氣徹底凝固住了,原本明朗的天空似乎也陰暗了下來,一股淡淡的血腥氣息瀰漫在這方圓空間之內,所有的黑衣人自覺地讓出一條通道……
年老大覺得自己幾乎要窒息了,原本巨大的眼睛睜得更大,死死地盯着前方!
鬼厲就這樣走來了!
一如當年,一步一個血印!
冰冷的眼眸中透着嗜血的紅芒……
他,比當年更加嗜血嗜殺了……
“降不降?”
冷漠的他從來只說這三個字,最是簡單,最是有力……
……
黎明,大竹峰。
太極洞的石門緩緩打開了,略顯潦倒的葉天從裡面緩步走了出來!
他的眼睛依然明亮!
他的身形依然頎長!
他的心依然會痛!
他,枯坐九載終究沒有改變,還是那個葉天……
是了,倘若變了,他還是葉天麼?
如果硬要說變了,那便是他愛得更加深刻了……
終於,他還是承認他愛上了陸雪琪了……
這九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思念着陸涵,可是思念陸涵的同時,陸雪琪的影像總是徘徊在一旁,最終與陸涵的影響相容相合,不分彼此……
遠山,太陽冉冉升起,萬丈光芒破開重重迷霧,破開黎明前的黑暗,照在了葉天身上,令他周身上下散發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光輝……
……
青雲山。
依然如同仙靈之境,終年雲霧繚繞……
十年之前,正邪之戰,青雲門可謂傷筋動骨,龍首峰蒼松道人叛出,朝陽峰商正樑、落霞峰天雲道長的隕落,竟令得六大首座去了一半……如今,朝陽峰和落霞峰兩脈首座有本脈長老接任,而龍首峰的首座竟然出乎意料變成了齊昊……
十年前的一戰,青年一輩終是嶄露頭角!
各脈首座出自不同因由,都將一些事物交由給各自門下的弟子處理,青年一輩開始在青雲門有了越來越強的說話權!例如龍首峰的齊昊、風回峰的曾書書、小竹峰的文敏、陸雪琪,大竹峰的宋大仁……
甚至,掌門道玄真人也因爲十年前的一戰,開始放權給門下弟子蕭逸才……
……
大竹峰。
今日,可謂大竹峰一脈的大好日子!
因爲葉天出關了,九年閉關,終究是有所收穫的!
於是,衆人高興之下,狠狠消滅了比平日多兩倍的食物,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糧食浪費!不過,最令得葉天驚訝的是,向來不飲酒的田不易竟然也開始飲酒了……
當下,葉天不由道:“師父,你怎麼喝起酒來了,你不是常說我們修道之人不宜飲酒什麼的麼……”
蘇茹就在一旁,沒有說話,只是看着葉天,眼神滿是欣慰!
這個徒弟終於是看開了!
若是她知道葉天其實根本沒有看開,反而陷得更深也不知作何感想!
田不易明顯消瘦許多的臉浮現了古怪之色,笑罵道:“就許你喝,爲師就喝不得!”
葉天沒有說話。
他已經猜到了。
師父也有憂慮的時候,憂慮之餘,竟是開始喝起酒來了!雖然不多,卻是餐餐必飲!這憂慮多半是因爲自己!
一念至此,葉天給田不易斟上一杯酒,又自斟了一杯,然後舉杯道:“師父,我敬你!”
田不易笑了笑,眼角抽搐了一下,端起酒杯,同葉天一飲而盡!
蘇茹看着這對像父子更甚於徒弟的師徒倆,笑了笑,看向其他弟子……還是少了兩個人,一個是小凡,一個靈兒……
一頓簡單至極的午飯,衆人卻是吃得異常開心……葉天和田不易喝酒喝到最後,竟是划起了酒令,看得一旁的蘇茹哭笑不得……
……
兩日後!
秋高氣爽,下午,陽光正好,葉天正在牀上假寐……
忽然,他從牀上坐起身來,下一刻,房間裡已經失去了他的蹤跡……
……
後山,竹林。
小灰和大黃一猴一狗蹦蹦跳跳地來到了這裡……
一個身影自竹林中慢慢現身,是鬼厲。
小灰猴眼直眨,飛快地奔了過去,一下子竄到了他的身上,“吱吱”得叫個不停,猴面上盡是喜悅之色!
鬼厲冷漠的臉上發出了源自內心的微笑,抱住了小灰,然後慢慢地俯下身子,看着正在蹭他褲腿的大黃,另一隻手摸了摸它的頭,笑道:“大黃,你還好嗎?”
大黃“嗚嗚”直叫,雖然葉天平日待它不錯,但他終究也是一個念舊情的狗,對於張小凡的到來很是開心!
鬼厲輕輕嘆了一句:“只有你們,還是像從前一般地對我啊!”說着,他深深地呼吸着這裡的空氣,有些緬懷……
……
當鬼厲和野狗道人破空而去之後,大黃再度“嗚嗚”低叫了起來,竹林中再度現出一個人,卻是葉天。自從鬼厲一到達這裡時,他就來了,一直隱身在暗處,竟是無人察覺!
葉天拍了拍大黃頭,看着鬼厲破空而去的方向,嘴脣動了動,身形忽然消失不見,只餘下大黃在原地“汪汪”直叫……
……
河陽城南郊!
原本正在御空飛行的鬼厲陡然停了下來,對着身後的虛空喝道:“什麼人鬼鬼祟祟的,給我滾出來!”
野狗道人回顧身後,但見秋涼氣爽,天高雲淡,有個屁人!
身後沒有人。
確實沒有人,鬼厲的眼睛已經望向前方了!
小灰“吱吱”低叫,頗爲興奮!
一個青衣人昂然立於空曠的大地上,微笑地望着鬼厲!
是葉天!
鬼厲和葉天終於是見面了!
“你是誰?爲什麼跟蹤我?”鬼厲緩緩落地,看着葉天,道。
葉天笑容不減,道:“大竹峰葉天!”
鬼厲眉頭一皺,一顆心緩緩沉了下去!
葉天!
這兩個字在這十年間卻是在魔教高層傳遍了,十年前,空桑山一戰,造成空桑山崩塌,與魔教八大高手同歸於盡,然而,今日,現在葉天出現在這裡,自然說明八大高手加起來也是不及他了!
他現在攔住自己是什麼目的?
是要捉我回去麼?鬼厲默然不語,已經做好戰鬥的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