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兩條黑影鬼鬼祟祟摸進牲口棚。一個人想牽那蠢驢的繮繩,也許是這裡伙食住宿條件不錯吧?那蠢驢很是留戀這鬼地方,抵死後退,卻是不肯走。兩賊沒有辦法弄走那條蠢驢,只能退求其次,想收拾那豬哥。豬哥胖大笨重,兩賊急切之間,竟是擡不動。他們聽到山羊叫聲,曉得山羊最容易對付,便想順手牽羊。摸來摸去,竟然摸着王婆留的腳。王婆留最也忍不住了,大叫道:“有賊─—”一時鬨動半個街坊,人們紛紛起牀挑燈,趕來抓賊。
王婆留看着那兩個驚慌失措的笨賊,不免物傷其類,兔死狐悲,揮手道:“你們趕緊走吧,我不爲難爲你們。”
兩賊並不領情,惱羞成怒道:“你壞我好事,我取你性命。”掏出胸藏的匕首,一前一後,夾攻王婆留。
“阻擋我滑裡油發財,我送你上西天。”一個毛賊氣焰囂張地大嚷道,挺刀往王婆留小腹刺過來。
王婆留使了一招“穿插搶樁,頂膝抽筋”,一腳踏入滑裡油當中,故意讓自已的膝蓋骨撞上對方的小腿脛骨,讓對手失去平衡,向前撲倒之際。再伸出右手拉着滑裡油握刀的手,左手攬着對方的腰,住自己身後一送,借力打打力,把滑裡丟了出去。
“啊!”滑裡油一聲慘叫,撞上他同夥稀裡糊塗刺過來的尖刀。事起倉猝,滑裡油那個同夥在黑暗中也看不清楚情況,還以爲刺着的人是王婆留,兩人居然扭打在一起。
王婆留一招便收拾了兩個小毛賊,顯示出他這個少年殺手遇事沉着冷靜,本領確實是出類拔萃。
飯店主人和四鄰八舍親朋,聞訊過來,綁了盜賊,派人押走送官究辦。一些人不免圍着王婆留翹起拇指,維恭幾句。飯店主人擺了一桌酒席,請王婆留坐在上首,推杯換盞,直灌得王婆留雙眼直冒金星,方纔作罷。
響午飯後,飯店主人對王婆留說:“王小官,我看你武功不錯,我給你指點一條出路,你不妨到鎮江運河碼頭、驛館、官道等地方打聽一下,看看過往的漕船、商船有沒有聘請保鏢的意思。在這一帶,練武的人找份保鏢的工作是很容易的哦。小店地處偏僻,窄小簡陋,容不下大龍。恩人還是別在這裡耽誤時間了,趁早另謀高就吧。”飯店主人言畢,掏出幾錢銀子,送給王婆留權作路費。
王婆留點頭道:“多謝指點,我今日就去那邊碰碰運氣。”接過飯店主人幾錢銀子,興沖沖穿街過巷,竟投鎮江驛館而去。
鎮江府官道兩旁糧倉林立,朝廷爲了確保天下糧倉安全,在這裡佈置重兵防守,戒備森嚴,固若金湯。倭寇雖然在江南猖獗一時,但也從未真正佔據過鎮江府。
鎮江官道也很是熱鬧,行商坐賈來來往往,如過江之鯽。王婆留趕到鎮江驛館附近,自覺飢渴難耐,想吃點茶再尋找活路,摸摸腰纏的兜囊,只有幾錢銀子,這點錢恐怕撐不了幾天,能省即省,在找到工作前儘量少花錢。王婆留看見有旁邊有兩座飯鋪。他見其中一個飯鋪內人多,飯食也很便宜。走過去尋個空位坐下,問道:“這驛館過往的商旅多不多?這地方可有什麼比較熱門的工作?活路?”
小夥計道:“這條街道叫保鏢墟,過往的商旅多如牛毛。前面就是鎮江府。這裡最熱門的工作當然是做保鏢咯!南來北往的商人都在這裡請個保鏢押運貨物,天下英雄亦多彙集於此,尋找欣賞自己本領的僱主。”
王婆留心想:“這行生理,我肯定能幹。看來上天待我也不錯,竟在我山窮水盡之際給我一條出路。”謝了小夥計,要了四個火燒,剛和茶吞了一個,就看鋪外有人扛着一支旗杆,上書“招聘保鏢”四字,猛聽得扛旗人在街道上扯開喉嚨大叫:“想做趟子手的好漢,請來這裡報名!”王婆留擡頭一看,眼見報名的人聞訊紛紛趕來,惟恐落後於人,被人佔盡名額沒了他的份,連忙結帳出門,把餘下幾個燒餅揣入懷中,趕上去排隊報名。
爭着幹保鏢工作的人很多,僱主把招聘旗子往街中一插,不一會兒,便黑壓壓圍上一羣人,彷彿從地底下冒出來。臨到王婆留報名的時候,那招聘保鏢的僱主忽然收拾紙筆說道:“人太多了,我的鏢局只打算僱傭十多個趟子手,現存人數夠了,其他沒報上名的人另覓僱主吧!”
王婆留不免有些焦燥,又急又氣地向那招聘保鏢的僱主發作道:“我飯尚未吃完,作急上前來報名,輪到我你就不要人了,好象故意爲難我一樣。給我一個機會行不行?我已無錢吃飯了,我比那些人更需要這份工作,拜託你了。”
那招聘保鏢的僱主完全沒把王婆留放在眼內,揮手叱斥道:“去,去,小屁孩,開什麼玩笑?你就算報上名也沒有用,你過不了鏢頭驗證武藝強弱這一關!你小小年紀有什麼本事?你以爲保鏢生理是玩過家家的玩意嗎?真是不知死活。”
“求求你了,給我一個機會行不!”王婆留合掌向那僱主哀求道。
“滾開,你給我滾遠點。別擋着我的路。”後面一個長相十分兇猛的大漢突然板着王婆留肩頭,一下子把王婆留甩到他身後,不屑地道:“爺還沒上,那輪得到你這黃口小兒。”
僱主看見這個惡漢,起身拱手相遨道:“壯士可是來報名做保鏢的,我就是想請壯士這種一表人材的英雄豪傑。”看得出來,那僱主很是欣賞這個長得凶神惡煞的大漢。這個鬍子拉碴滿臉橫肉的人只要在鏢隊前頭一站,馬上顯出鶴立雞羣,管教小毛賊望而生畏。
“呵呵,偶練功十年,正是爲了這一天。你請我就錯不了,我保證你的銀子不至於白花。”
“真壯士也!”僱主對這條大漢肅然起敬,其他人也暗暗喝彩。有這號令人看着也覺得恐怖的人物出場,誰敢與他爭鋒?大家紛紛拱手相讓,給那大漢讓出一條路來。
只有王婆留心中很不服氣,對那僱主道:“這位老闆,是不是誰有本事,你就僱請誰?”
“當然咯,老子花錢可不是請人吃閒飯的,我看不出你有什麼本事!你有什麼本事?”僱主對王婆留很是不屑。
王婆留問清楚那僱主招聘條件後,毫不客氣地對那大漢喝道:“別人沒有對我動手動腳,沒有認爲我擋道,偏你對我不懷善意,你一定認爲自己很有本事?現在我向你挑戰,你敢接招麼?”王婆留象一頭不怕老虎的初生之犢,急於向他人展示本領,證明他可以勝任保鏢這一行工作。
“有什不敢?就憑你──反了,反了,你這個小屁孩也敢向我叫陣,老子用一個指頭就能收拾你!”說完伸手一推,就把王婆留推得四肢朝天,仰躺在地。衆人一陣鬨笑,真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啊!
在衆人鬨堂大笑中,王婆留不以爲然爬起來,輕輕拍去身上的泥土,臉不紅耳不赤說:“把我推倒,能證明什麼?殺人的本領並不是比誰的力氣大。你能把我推倒,並不能證明你的本事比我大,也不能代表我不能幹掉你。”
觀衆中有行家裡手聞言心中一震,覺得王婆留雖然有點強詞奪理的意思,但並不完全是狡辯,以弱擊強並完勝對手這種事情在武林中屢見不鮮。
“叫你嘴硬,叫你嘴硬,偶便來你捏掉你的鴨蛋,讓你蔫下來安分守己幹太監的活兒。”大漢一邊說,一邊向王婆留猛撲過來。雙手五指箕張,意欲把王婆留抓住扛起,使一招“霸王舉鼎”,把王婆留摔個頭破血流。
王婆留不慌不忙,蓄勢待發。他是豬仔島小白成用近乎殘忍的手段訓練出來的少年殺手,頭腦機靈、身手敏捷、觀察細緻,辦事雷厲風行且富有效率。所有鐵血戰士的優點都完美集中在他身上,他明白他只要把小白成教他的本領正常發揮出來,可以挑戰這世上任何一個高手,而且不會落後於人。王婆留並沒有輕視或看不起那大漢的意思,他只是堅信自己的招數有效,可以擊敗每個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強大的對手,只要對手是一個人,而不是一羣人,他學的殺人招數肯定能奏效。
面對一個來勢洶洶並比自己強壯十倍以上的對手,王婆留想起被小白成傳授給他的殺人絕技以及防身保命招數,這時候該使出哪一招更合適呢?
“柔能克剛,板指馴龍。”王婆留彷彿覺得老白成的話言猶在耳,這是老白成諄諄教導他以弱勝強的第一招。無論對手有多強壯,即使對手是一條狂暴不馴的巨龍,一旦被人抓住弱點,只能束手就擒。
王婆留看見大漢箕張十指來抓他,一點防備也沒有,對手顯然對自己實力過度自信,已到目中無人的程度。大漢也根本不相信弱小的王婆留有能耐遏制他的凌厲攻擊,在未遭遇到打擊或吃大虧之前,你就是殺了他,他也未必肯相信王婆留有機會贏他。王婆留籍着對手對他輕視並疏於防範,迅猛地先發制人,出手抓牢大漢的右手小指,然後不退反進,瞬間板着大漢右小指衝過對手的腰際,併成功穿插到大漢的側後。王婆留這一系列動作快、準、狠,可以說是一氣呵成。
大漢的右小指被王婆留板着壓向身後,不由自主跪地後仰,卸力保護自己的手指。併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叫:“啊!啊!啊!──狗崽子,偶草泥馬壁。”男兒膝下有黃金,好漢子寧可站着死,也不能跪着生。大漢固然羞於下跪,但他又不能不跪,他的小指頭根本無法承載他身體繼續前進的力量,除非他願意小指頭被王婆留折斷。他只能配合、順着王婆留對他施加的壓力,乖乖的跪地,後仰,保護手指。
什麼是四兩破千斤,圍觀的羣衆算是大開眼間,大家都不吝嗇給王婆留予熱烈的掌聲。
大漢轉身,左手回援欲扯王婆留的褲子。王婆留放開大漢的右指,倏爾跳上大漢的肩頭,雙手合攏,象握劍狀,往大漢的天靈蓋上猛力一捶,然後如靈猴翻身,一個後仰斤斗,跳出大漢的攻擊範圍。他這一招是忍術中的天誅必殺絕技──醍醐灌頂,他爲練好這一招已經進行過無數次心摹手追,反覆演練,現在使出來顯得十分稔熟,甚至說遊刃有餘。王婆留向鼓掌的觀衆拱手致謝,並鄭重其事對大漢說:“如果我手中有劍,你的腦袋己添上一個血窟窿眼兒了,你比我強壯又有什麼用呢?”衆人想想也是這個道理,紛紛點頭稱是。
雙方體格差距這麼大,根本不同一個級別,大漢本來佔盡優勢。可是自己一招尚未使完,便被對手擊敗,大漢覺得很沒臉子。他不顧衆人對他指點嘲笑,居然耍無賴不肯認輸,嚷起來:“我還沒準備好,這一招不算,咱們再過幾招,你再次擊倒我,纔算我輸。”大漢醜出大了,無論如何也想挽回一點顏面。
這次大漢再沒有小看王婆留了,而且是一出手就把王婆留往死裡打,他想要王婆留的命。哼,你不給我面子,老子取你的性命。一招“黑虎掏心”猛擊王婆留的胸口。
王婆留第一招得手後,顯得更加自信,象飢渴已久的雄獅突然間發現獵物一樣,興奮莫名。在豬仔島經歷過地獄式殘酷體訓的他,絕對是一個出色的少年殺手,他甚至說比那大漢更富有實戰經驗,一招一式,老練到讓人覺得恐怖的地步。他使出以弱勝強的第二招“閃躲騰挪,雙龍搶珠”。只見他左閃右避,象琉璃球一樣滑不唧溜,待那大漢一招使老,迅即飛躍到大漢面前,伸出兩指,往大漢眼球輕輕一戳。
“啊喲!”大漢又抱着雙眼慘叫起來,仍然是不服氣,大叫道:“你使奸,這是陰招,我不服,我不服,你有本事跟我光明正大決戰!”他明明是技不如人,偏要強詞奪理。不過他已沒有能力再跟王婆留糾纏不清了,即便是王婆留手下留情,他雙眼也腫得象兩隻紅色的火龍果一般,流淚不止,沒有半個時辰恢復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