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家主乃至其他在場的十幾人聞言一個個的盡皆爲之變色,他們之中也只有柳家能夠同江南那幾家大海商相媲美,這些海商之間的聯繫還是相當之緊密的,所以說對於江南所發生的事情,哪怕是相隔千里,卻也傳到了這些人的耳中。
若非是迫於楚毅的兇焰的話,像他們這些在海商敢於同海寇廝殺的海商又怎麼可能會那麼老實。
這要是換做以往的話,若是朝廷敢設立市舶司向他們徵稅的話,保管第二天上任的官員就可能會被落水不救身亡,又或者是一羣百姓直接衝擊衙門了。
柳氏家主皺着眉頭看着一衆人道:“諸位,楚毅勢大,我等絕對不能夠有任何的把柄落在其手中,否則的話到時候必然重蹈覆轍。”
一位家主一臉的不甘之色道:“既要讓朝廷的政令無法通行,又要不落把柄,這似乎沒有那麼容易啊!”
諸位家主一個個的坐在那裡,一臉的凝重之色。
他們這些大海商平日裡靠着海貿大筆大筆的撈取着金銀,可以說是金山銀海全都進入了他們的腰包當中。
如今朝廷竟然將手伸進了他們的腰包當中來,這些人要是能夠沉得住氣纔怪。
要他們從別人的腰包裡掏錢沒有什麼問題,可是要想從他們的腰包裡掏錢那卻是千難萬難。
好在這些人也沒有貿然出頭,畢竟楚毅大開殺戒到底是震懾了相當一批人,就算是傻子也知道,這個時候誰要是敢冒頭的話,絕對會成爲楚毅殺雞儆猴的對象。
十幾人對坐良久,最終也沒有商量出什麼辦法來,於是有人告辭離去,十幾家一一離去,最後只剩下了柳氏、周氏、汪氏三家,這三家也是華亭縣最大的海商,可以說三家聯合起來的話,足可以佔據華亭縣海上貿易的半壁江山。
也正是三家悄悄的放話出去,所以才使得那些靠着海上貿易吃飯的大小海商沒有一個人敢去華亭市舶司報備並且交稅。
三家做的很是隱秘,就算是那些大小海商明知道是三家向他們施壓,可是卻沒有任何的證據。
單從這一點就能看出這些人是打定了主意不去做那出頭鳥。
周氏家主看着其他人離去,長出一口氣,目光掃過柳氏、汪氏兩家的家主道:“柳兄,周兄,此間沒有其他人,只有我等三人,現在有什麼話卻是可以安心交談了!”
汪氏家主虎背熊腰,一身的勁裝,看上去更多的像是一個武夫,而非是一名海貿商人。
然而汪氏家主卻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海商,只不過是勇武驚人罷了,汪氏一族那也是海上赫赫有名的海寇與海商相結合的家族,也就是說汪氏一族即是海商,又是海寇,所以說汪氏一族在海上的勢力非常之大。
如果說汪氏家主汪平一聲令下,輕鬆便可聚集十幾股海上所活躍的海盜,集結上千之中的海寇劫掠沿海城鎮。
反倒是柳氏一族,之所以能夠成爲華亭最大的海商,卻是因爲柳氏一族的一位族老乃是上一代華亭縣知縣,也正是自上一代那位華亭知縣開始,柳氏一族方纔在華亭飛速崛起。
至於說周氏一族卻是三家之中最爲低調的一家,幾乎是低調到了神秘的程度,很多人幾乎下意識的忽略了周氏一族的臣在。
周氏一族素來低調,而周桐看上去根本就是一名文士,要是見到了的話,絕對不會有幾個人會將其看做滿身銅臭味的海商。
周桐淡淡的看了柳氏家主一眼,又看了看汪平然後低聲緩緩道來。
汪平、柳氏家主聽了周桐的話不由得眼中流露出幾分驚駭與激動的神色。說實話無論是汪平還是柳氏家主在聽了周桐的主意之後心中震撼萬分。
只聽得汪平擊掌讚歎道:“周桐兄弟你這主意實在是太好了,這次倒是要看看那楚毅究竟如何解決問題。”
華亭市舶司管事乃是一名五品官員,下屬十幾名官員,再加上其他人等,加起來足足有數十人之多。
整個市舶司因爲新設立的緣故,衙門之所在也不過是在華亭縣當中隨便尋了一處院落暫時充作衙門。
陳苦乃是楚毅一系的官員,能夠被楚毅親自挑選出來任命爲新設立的市舶司的管事,自然是有幾分才能,若然沒有什麼才學的話,只怕也入不了楚毅的法眼,甚至被楚毅派駐於華亭。
這天傍晚時分,陳苦正一臉苦惱的在書房當中親筆草書一封信函,在這一封信函當中將華亭市舶司自設立以來所發生的事情一一的告知於楚毅。
漸漸的書房當中變得昏暗起來,火光閃爍,將陳苦的身影倒影在窗戶之上。
卻說華亭縣毗鄰長江入海口,可以說是天然的優良海港之所在。
海浪拍打着礁石,除了海浪之聲,除此之外幾乎是聽不到其他的聲音,突然之間一聲呼喝響起:“都給本大王小心一些,誰要是鬧出什麼大的動靜來,本大王絕對不饒他們。”
就見那港口不遠處的一片昏暗之中,十幾條小船停靠在岸邊,隨之就見一道道的身影從那小船之上直接跳上岸來。
隱隱約約之間就見上百名之多的悍勇之輩登岸,一個個的面目猙獰,很快就在岸上聚集了一片人。
這些人就如同一頭頭的餓狼一般躲在岸邊的礁石當中,沒有多久,就見海上再次出現了一片船隻。
這一次出現的船隻卻非是十幾條而是足足數十條之多,當這些船上的人員順利的登上岸的時候竟然有數百人之多。
這數百人看上卻是有些古怪,因爲這些人一個個的穿着一些詭異,很多人腳下踏着木屐、留着八字鬍,腰間斜插着武士刀。
如果說有識得這些人的看到的話,只怕會驚呼出聲:“倭寇!”
這些人正是縱橫東南沿海,一度成爲大明之禍患的倭寇。
倭寇之稱呼乃是針對東瀛海寇的一種稱呼,自太祖士氣便有倭寇進犯沿海之地,及至成祖只是,三寶太監鄭和親自統帥船隊下西洋。
大明海上水師隊伍的實力直接碾壓那些大小的倭寇,自那時起,真正見識到了大明所海上水師隊伍的厲害之處的倭寇一下子變得收斂了許多。
以當時大明在周邊大小各國乃至海上的赫赫威名,都不用大明出手,單單是那些臨海的東瀛城主、將軍等紛紛出手對付那些倭寇。
然而上百年過去,東瀛素來都記吃不記打,早已經忘記了昔日大明天朝那偌大的船隊曾帶給其先祖的那種可怕的威脅與壓力,愣是催生出了不少野心勃勃之輩。
甚至可以說如果沒有楚毅出現的話,最多一二十年之後,倭寇之亂將會徹底爆發,一方面是因爲那個時候東瀛內部爭權奪利白熱化,各個地方上的大名爲了爭奪地盤與利益爆發了一場場的爭鬥。
戰爭之中,無論是逃兵還是戰敗的大名,許多人直接便選擇了落草爲寇,成爲了爲禍一方的海寇。
而這些海寇自然是盯上了肥肉一般的大明,這便造就了後來赫赫有名的東南倭寇之亂。
這個時候倭寇雖然說存在,但是數量上面卻是不太多,而這一次登岸的倭寇至少有二百人之多,可見這絕對是一支真真正正的實力強橫的海寇。
爲首一名武士腳下踏着木屐,留着八字鬍,頭上梳着沖天辮,整個人邁步出現在一名袒胸露乳的大漢之前,眯着眼睛衝着那大漢一禮道:“嗨,崗村貴一見過汪君!”
汪嵋看了崗村貴一,頓時臉上露出了幾分驚喜之色向着崗村貴一拱手道:“崗村將軍真是好大的手筆,竟然派出了貴一君親自率領人馬而來。”
崗村貴一笑着道:“我家將軍同貴方乃是盟友,況且此番有利可圖,將軍多派一些人也是在情理之中,倒是要請汪先生能夠多多見諒。”
汪嵋皺了皺眉頭,不過卻是微微沉吟一番便衝着崗村貴一道:“此番還請崗村先生能夠配合汪某去破了那華亭市舶司!”
崗村貴一哈哈大笑道:“區區華亭市舶司而已,莫說是一市舶司,就算是整個華亭縣城,本將軍若是願意的話一樣可以攻破。”
汪嵋看了崗村貴一一眼,張了張口沒有多說什麼,但是卻大手一揮,頓時就見汪嵋手下的人馬集結在一起,消失在夜色當中。
而崗村貴一也是第一時間率領手下緊緊的跟了上去。
華亭縣城爲夜幕所籠罩,一眼望去,整個華亭縣城並不算太大,城牆更是年久失修,許多地方的磚石更是碎裂,那麼一扇大門無論是開啓還是合攏都是發出吱吱呀呀的響聲,真的擔心那大門會不會落下來。
城牆之上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幾道身影,但是那幾道身影卻是迷迷糊糊的,就差沒有直接靠在城牆之上睡着了。
那幾道身影正是華亭縣城守護縣城的士卒,原本一班人至少數十人,結果因爲吃空餉等種種緣故,原本應該是數十人巡視城牆,結果卻是剩下了不足四成,即便是剩下的這四成大半也都是老弱病殘,所以城牆之上也就看到了幾道身影。
黑暗之中,若是不仔細看的話,根本就察覺不到一羣人正在緩緩的接近城門口。
叮噹一聲,細微的聲音在城牆之上傳來,就見一支鐵爪正卡在城垛處,緊接着一道身影靈動而又迅捷的翻上城牆,落地的一瞬間,這人幾乎是本能的衝到最近的一名幾乎睡着了的守城士卒的面前然後捂住對方的嘴巴,鋒利的刀子狠狠的劃過咽喉,頓時鮮血噴涌而出。
緊接着又是幾道身影順着那繩索攀爬翻上了城牆來,原本城牆之上就沒有幾名士卒把守,結果十幾名守城的士卒差不多是在睡夢當中便丟了性命。
當十幾道身影順着甬道下了城牆到了城門口處的時候,一名迷迷糊糊的守城士卒微微一愣,如同見鬼了一般高呼一聲:“有鬼啊!”
這士卒驚呼一聲頓時驚動了十幾名在城門洞當中歇息的士卒,不過這些士卒卻是沒有意識到敵人殺至,反而是罵罵咧咧,以爲那名士卒在大呼小叫,擾他們清夢。
可是當十幾名面目猙獰的身影衝進城門洞的時候,刀光閃過,這些士卒差不多都是在迷迷糊糊之間丟了性命,就算是有人反應過來也根本來不及做出什麼反應,伴隨着慘叫聲,頓時整個城門洞當中便充盈着一股子血腥之氣,地上到處都是拋灑激射而出的鮮血。
吱呀吱呀,老舊的城門緩緩開啓,隨之就見數百身影一擁而入。
這些人不用說自然是汪嵋還有崗村貴一等一夥人,由汪嵋在前帶路,可以說數百人完全是直奔着城中華亭市舶司之所在方向而去。
數百人鬧出來的動靜可是不小,可是城中百姓就算是聽到了動靜也沒有誰敢開門,只是膽戰心驚的自門縫當中看着那奔跑而過的人影。
華亭市舶司就在華亭縣城當中的一角,因爲衙門尚且在修築當中,所以眼下的華亭市舶司之所在根本就是一處普通的大院罷了。
因爲華亭縣的海商們有意無意的對抗,所以華亭市舶司根本就沒有收取到什麼稅銀,而陳苦此刻也正在書房當中藉着燈火寫着信函。
此刻華亭市舶司那大院已經被數百名猙獰海寇所包圍了起來,即便是一隻蒼蠅都休想飛進市舶司之中。
看着那市舶司大門,汪嵋看了看崗村貴一,衝着崗村貴一拱了拱手道:“崗村君,接下來一切拜託了!”
崗村貴一衝着汪嵋肅聲道:“汪君儘管放心,我等定將這市舶司上上下下殺個乾淨!”
汪嵋微微點了點頭,身形一晃消失在崗村貴一的面前,而崗村貴一則是一揮手,眼中閃爍着兇殘而又猙獰之色一腳踹開大門同時衝着身後一衆人大聲喝道:“隨我殺,無論活人還是牲畜,一個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