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轉了個彎兒之後,便看到前方之處有一個十餘丈徑許的水潭,水潭對面,有一道湍急的水流自上方沖刷而下,正正落入這水潭當中,濺起數丈高低的水霧水屑來。而順着那水流向斜上方看去,便能夠看到,極上方之處,隱隱有天光透入。
但是,這些都已然吸引不了施然的眼光了,那是因爲,在水潭旁邊,赫然生着數十株諸般植物。其中一株,乃是是一根被其上生滿的葫蘆壓彎腰的葫蘆藤。
這些植物,以羣星拱月之勢,生長在這水潭周遭,除了那葫蘆藤以外,尚有一些普通藥草以及雜草之類。
而那濃密靈力的盡頭,赫然便正是這水潭當中。
難怪此間沒有什麼光線,但是這葫蘆藤等一衆植物仍然能夠生長了,看來,是借了那水潭之中靈力之便。
正思忖之際,他心中陡然一驚,向那水潭當中望去。
但見一道修長的黑影,在那水潭當中靜悄悄向上方浮了起來,若非他目力過人,決然無法在這光線暗淡之處從水潭中看到那黑影的。
他身軀往後退了兩步,躲在了一處大石後面,靜靜觀望着。
此時,距離他離開種植之處已然頗久,早已經是入夜了。便在他身形藏好的一息後,有一道細細的月光,自那湍急水流一側窄窄的縫隙當中透了下來,卻是正正照在這水潭表面。
與此同時,水聲響中,一株奇形怪狀的植物已然自水中冒出頭來,沐浴在那淡淡的月光之下。
卻見此物莖稈約莫手臂粗細,沒有任何分支,上方生滿了巴掌大小的,頂端之處,卻是有一隻拳頭大小的黃色花骨朵。衝出水面之際,此物上諸多便自行一動,各自在莖稈兩側整整齊齊地排列起來,居然如同拼湊鑲嵌一般,所有的俱都能夠有月光照到。
在這月光照射下,此物似是極爲愜意,莖稈輕輕顫抖着。而施然卻是發覺,此物周遭之處,縈繞着頗爲濃厚的靈力,當此物出現之際,那靈力便即散逸開來,漂浮在這水潭上方。而先前此間的靈力,想來定然俱都是自此物體表散逸出來的。
正觀看之際,卻見那物輕輕晃了一晃,頂端那黃色花骨朵轉了一轉,居然向他藏身之處“望”了過來。
施然暗道糟糕,卻是有些猶豫是否要離去,正思忖之際,卻見那物如閃電般向前一探,已然撲到了他面前之處,黃色花骨朵也已然張了開來,花骨朵當中,一隻人眼死死地盯着施然。
施然登時駭了一跳,手中堅石也已然握緊了,適才那物探過來的速度實在太快,完全沒有給他反應的時間。此時看來,是此物已然發現了自己的存在了。
那人眼盯着他看了半晌,卻沒有其他動作,而是緩緩向後退去,仍然退後到水潭之上,任由月光將它籠罩在其中。
施然鬆了口氣,正想向後退去之時,腦海之中陡然響起一個聲音來:“你亦是我草木精怪一屬吧?真是奇怪,你靈體未鑄、神通未成、只有本命靈種在體,卻能夠修成人身,難道,你是得了什麼大能的指點,還是得了什麼高階修行之法?”
施然愣了一愣,登時想起上一次火雲入腦之後,他在那一片荒蕪之地看到的那顆種子。
於是他試探地道:“我也是不知,我便是彷彿沉睡了很久似的,醒過來就是現在這個樣子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乃是草木精怪,還以爲自己是人類呢。”…,
那聲音繼續響了起來,卻是頗有恨鐵不成鋼之意:“你,你連神識響應之法都不會,也就是我已然修成耳識,才能夠聽到你的聲音。唉,你啊,我明白了。”
它那上方的花骨朵晃了一晃,內中的人眼一轉,道:“你必定是糟了大劫,然後靈體損毀,只餘下本命靈種逃了出來,然後奪了這人類軀殼,不過卻失去了自己原本的記憶了吧,真是可憐。”
那響在施然腦海中的聲音,居然有幾分同情與淒涼之意。
施然默然了半晌,點頭道:“或許是如此吧,我也是不知。”
那聲音繼續響道:“在這山海界當中,我等草木精怪一屬原本便數量不多,相見便是有緣,我也不能看着你就此渾渾噩噩下去,最終沉淪於輪迴之中。這樣吧,我這些年修煉,亦有些所得,便贈你一法,希望你勤修苦練之後,體內本命靈種能夠醒轉,恢復昔日大能,我也算是結個善緣。”
說着,它那上方花骨朵一晃,有一團綠色光芒自其中飛了出來,倏忽間便飛落到施然眉心,然後鑽了進去。
那聲音道:“神識響應之法,我也已然傳給你了,你用聲音那等人類的溝通交流法門,一來不夠隱秘,二來也太過麻煩。”
做完這一切,它似乎頗爲興奮,身軀扭了一扭,所有的盡數張了開來,迎向上方月光。
施然腦中卻是陡然多出了一樣法門來。此法無名,也沒有任何描述,只是簡單地敘述了該當如何在明月之下吸取月華之力。
說話之間,那自上方垂落而下的月光已然不再照射下來,那花骨朵晃了一晃,聲音響起:“這法門乃只有我等草木一屬可以修煉,你以之修煉,能夠儘快壯大你那本命靈種。你能夠隨意行動,卻是比我強了太多,不至於如我這般,無法移動,每一日只在這一刻,才能夠吸納些許月華之力。唉,還真是有些羨慕你啊。”
施然心中卻有些感動,這花骨朵同自己素不相識,第一面就送了自己修煉之法,其原因卻只是因爲自己體內有那勞什子的“本命靈種”,於是道:“我現在住在外面不遠之處,你有什麼想要的東西沒有?我可以去幫你尋來。”
那花骨朵晃晃,搖擺了下,道:“我只希望能夠每天多吸取一點月華之力,好早日成就完全的靈體,不再被根系禁錮在此間,可惜,你幫不了我。”
說着,它繼續道:“我有些累了,唉,修爲還是太淺,今天稍微多活動了下,就有些不支了。”
說着,它那莖稈便向水下縮了下去。
施然忙問道:“我還沒有問你叫什麼呢?”
花骨朵滯了一滯,便愣在了當場。半晌,它的聲音才響了起來,不過卻是有些細微:“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叫什麼,我只知道,自己是草木之精怪,人面藤一屬。”
人面藤這個名字卻是頗有衝擊力,施然點了點頭,道:“那我以後叫你人面藤?還是乾脆叫你花骨朵?”
人面藤似是思考了下,然後慢慢道:“還是叫我花骨朵吧,嗯,那你呢?”
施然道:“我叫施然!”
花骨朵晃了晃,道:“我記住了!”
說着,它刺溜一聲,就從那潭水之中縮了下去。
施然運足目力,向潭水中看時,卻覺這潭水極深,那花骨朵的根系也不知道深藏在何處。
向上方望了望,看了看那湍急的水流以及水流周遭被水流衝擊地光溜溜的石壁,他自知沒這個本事從這裡爬上去,於是從潭水中撿了兩三個葫蘆,掉頭向來處行去。
回去只是,他只是往那暗河盡頭一躍,便被水流所衝擊,順着水道一直向前而去,不多時,便已然回到了先前落水之處。正要向上浮出之際,他卻是從下方水中向上方遠處,看到天邊隱隱有升騰的火光冒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