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修道的目標是什麼。”太上聖人並未回答高傑的疑問,反而是提出了一個全新的問題。
在這太清天內,雲起雲落都在他一念之間的想法之中。
這個疑問,過去太上聖人也曾有過。
但他最終也得出了一個答案。
“修道的目標...”高傑不曾想過這個問題,或者說想過,但卻不曾得出過答案。
因爲對於他來說,從一開始走上這條路的時候,他就只是爲了自保。
只是爲了不被那一棟大樓裡的惡靈殺死,從而選擇離開那個世界。
再後來即使是在狐妖世界中,也是因爲遭遇了無數的妖怪的追殺,在生死不由自己的情況下,踏上修道這條路。
只要變強就能掌控自己的性命,只要變強就能主宰自己的生死,而不是把所有的一切全都奉獻在他人的手中,成爲不過是螻蟻般的玩物。
後來實力有了,境界高了,在道盟裡也能算得上是一派好手了。
但卻沒想到那個時候,會因爲和一個人的相戀,導致遭受到整個道盟的反對。
那時候,僅僅只是元神境界的他仍舊已經不夠看,甚至就在智謀上都被人好好的上了一課。
那時候,高傑是否又在怨恨自己的弱小呢?
似乎每一次在這條路上有所前進,都是自己不得不前進的時候。
被推動着,硬生生的朝前推動着,有着不得不朝前走的理由。
而一直到現在都是如此。
真正的修道的目標,硬要說的話,可能只是想要活下去吧。
“弟子的修道目標,只爲了活下去。”
“不錯,所有踏足上這條路的人,都是爲了一個最基本的要求,活着。”
“但在最基本的要求之外,尚且還有一些覆蓋在這上面的要求,有些是爲了更好的或者,有些是爲了享受至高的無敵,有些則是想要數之不盡的美人。”
太上聖人揮手之間,太清天內的雲霧在組合之中四散成爲無數的光點,成就出在諸天萬界裡顯露出的場景。
伴隨着太上聖人的訴說,每一幅畫面都對應着他說的話。
“你爲何會受到欺騙,爲何會在我的投影上犯下這等致命的錯誤。”
太上聖人伸出手,指着高傑說道:“知道天仙境界爲何你不曾踏足?知道爲何你雖然有可能證道大羅,卻始終無法證道嗎?”
“因爲你的心理有一片陰影,那是屬於你自己的陰影,是在過往的生活中,將自己的一切的認知保留到現在仍舊還在心中的陰影。”
高傑的頭頂浮現出接二連三的問號。
實在是不懂太上聖人究竟在說些什麼。
“成就大羅者,至高無上,一切時空自證,永久超脫,自身不存於海卻融於海。”太上聖人瞧着高傑那迷茫的表情,也知道他現在到底還是對此很是不清楚。
這從下級世界一步步走上來的人,到底還是隻能如此。
也無法能夠做到其他。
“先不說大羅。”
“每一位成就天仙者,心中唯有屬於自己的無敵,在他的心中有着屬於自己的傲然。”
“在他的內心裡,他就是無敵的。”
“心中沒有任何人的存在,沒有任何一種陰影能夠干擾他。”
“你的心中沒有,在你的心中,你將我的印象固定住,將那諸天萬界的衆天神佛的印象全都固定住。”
“在你尚且弱小的時候還沒什麼,但如今你已是地仙,這種認知的固化,在你認爲的自身不如乃至於將自己的姿態放低的下意識舉動。”
“就是你始終都無法達到那個境界的原因。”
太上聖人散去面前的陰影,將一片片的雲層捏成一個個的人形,放在高傑的面前。
這些人形高傑多數都不認識,但在太上聖人的手中,他們每一個的形象都深深的印刻在高傑的腦海中。
不,不是印刻,而是這些形象,原本就是高傑腦海中屬於諸天神佛們的印象。
“在你眼中,聖人如何?”太上聖人繼續問道。
“天道聖人,至強無敵,非是我能夠比擬。”高傑搖了搖頭,隨後補充着說道:“師祖在上,弟子一直謹記在心中。”
“愚蠢!”太上聖人怒喝一聲,氣息勃發,那蒼白的髮絲都飛舞起來,十分震怒。
“就因爲聖人無敵,你就心存恐懼,自覺無法應對。”
“就因爲我是你的師祖,所以你的眼中始終都有我,心中謹記我是你的師祖,你不能大逆不道?”
“你若是一直如此,那也別修什麼道了,趁早找一個世界,苟延殘喘去吧。”
太上聖人如此做法,讓高傑十分的不解。
執弟子禮,難道自己還做錯了嗎?
還是說在太上聖人的眼中,合該自己被逐出師門?
“難道弟子,眼中就該目中無人,不將諸天萬界全都看在眼裡嗎?”高傑擡起頭,反問道:“弟子仍舊難以理解。”
“聖人至高,天下無敵,與你何關?”
“我是你的師祖,的確如此,你知道這件事,那又如何?”
“當你被芸芸衆生裹挾着生存的那一刻開始,你就無法從芸芸衆生中脫離而出。”
“所有一切的外在因素的加成,你雖都揹負,但那也能干擾你心中的堅持嗎?”
“成就大道,非是易與。”
“我是你的師祖,然則我要阻礙你的成道之路。你即使認爲我是你的師祖,你也仍舊要擡起劍,捏動劍訣,斬滅你成道路上的人。”
“我是你的師祖沒錯,但這只是一個身份。一個你瞧在眼中,知道的一個身份,僅此而已。”
“當以知之,無以阻之。”
“曾以惜之,今必視之。”
太上聖人越是說,高傑的眼睛就越是明亮。
這些事情,若非是有人告訴他,他必定是無法想明白。
而告訴他的這些道理的人,則是他的師祖,是這天地之間的聖人之尊。
“弟子...不,高傑明白了。”拜服之後,高傑揚起頭,直面太上聖人。
“既然明白了,那你還跪在這裡幹什麼?”太上聖人反問道。
“我跪着,只是因爲這裡有蒲團,我需要盡到弟子的要求,並不能代表什麼。”高傑搖了搖頭,他的悟性並不算低。
太上聖人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如何還不能明白太上聖人的意思?
如何還不能明白成道之難?
“沒錯,那諸天神佛,天庭衆神,你把他們當做什麼?”
“昊天是昊天。”
“西王母是西王母。”
“托塔天王也是托塔天王。”
“四大天王也是四大天王。”
高傑頓首,微微笑道:“他們都是神仙,僅此而已。”
是的,僅此而已。
無需介懷,無需恐懼。
也無需將他們特殊對待。
知曉他們的名,知道他們的人,這就夠了。
心中留存着的一直以來在弱小時候的印象,在這一番太清天的對話中,逐漸消弭下去。
直至歸於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