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十二剛從臺上下來,還沒來的卸妝呢,一個渾身是血的漢子就衝進了後臺,那坤見狀嚇了一跳,連忙叫道:
“唉唉,這是哪一個啊,趕緊攔着,別讓他驚擾了程老闆!”
那坤作爲那天的牽線人,知道張公公的事情肯定得罪了程蝶衣和二月紅,現在每天各種伏低做小,跟個哈巴狗的巴結着,想要把關係再給挽回來。
現在看着有人衝過來,連忙叫嚷起來,吩咐手下人做事。
廣和樓是七大名園之一,自然也養了一班保鏢護院的手下,聽到老闆的話,立刻就衝了上去。
結果來人雖然看着渾身是血,傷的不輕,可身手卻好,幾下就闖了過來,口裡還喊道:
“我找程老闆,程老闆快救救我家二爺!”
那坤還要讓人攔着,華十二卻道:“讓他進來說話!”
說完就進了廣和樓獨屬於他和二月紅的化妝房間。
那坤想要勸兩句,這誰啊您就往裡放,不怕是個刺客什麼的衝撞了您麼,可一想到張公公府上那十幾條人命,他嚥了咽吐沫:“得,算我想多了。”
等那渾身是血的人跟着華十二進了房間,那坤親自將鏤空的紅木房門關上,轉回身來,這才直起腰,朝後臺一幫抻着脖子看熱鬧的人,頤指氣使的道:
“都看什麼看,沒事兒做了麼?我可警告你們,今天的事情誰也不許往外說知道麼,叫我知道了誰要多嘴多舌,那爺我可不客氣!”
說完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該幹嘛幹嘛去!”
房間裡,華十二坐在梳妝檯前卸妝,跟進來那人進屋就跪在地上:
“程老闆,求你救救我們二爺!”
華十二讓他進來,就是想起這人曾在二月紅身邊見過,他一邊卸妝,一邊頭也不回的問道:
“說說吧,你們家二爺怎麼了?”
那漢子忽然哭了起來:“程老闆,伱別問那麼多了,我家二爺現在被困在一處地方,生死不知,我聽二爺說過,您的本事比他高十倍,在四九城裡人面又廣,現在我能想到能救出二爺的人,就只有您了。”
華十二微微蹙眉,這人說來求救,可面對他的尋問卻顧左右而言他,語焉不詳,提什麼本事、人面的,聽着事情還挺複雜,可就是一句實誠話沒有。
當即冷哼一聲:“既然不說清楚,那你就回去吧,這人我救不了!”
不是他不關心這個相處幾年的師弟,只是聽這人說只是被困,那就死不了,要是出事那早出事了,所以並不着急這一時半刻,先弄清楚了事情緣由再說其他。
這人支支吾吾,忽然跪着上前,一把抱住華十二的腿:“程老闆,求你看在和我家二爺是師兄弟的份上,就跟我去救人吧!”
華十二一動不動,腿上的肌肉卻一起一伏,猛地一彈,嘭的一聲發出猛烈似開弓的聲音,不但震開了這人的雙手,還將對方直接彈飛了出去。
看着自己戲服上那兩個血手印,華十二一陣鬱悶,轉回頭,沉着臉對那一臉驚恐的漢子道:
“想要人幫忙,就要示人以誠,我與你家二爺是師兄弟,救人是情分,可我也拖家帶口,總要知道前因後果才行,另外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總不能就二話不說,稀裡糊塗的跟你走吧!”
那人聽了這話,也覺得入情入理,連忙道:
“是小人太着急了,小的叫陳久良是紅府的家生子,我們二爺是九門中人”
華十二將臉上油彩擦去,淡淡的問到:“九門是幹什麼的?”
他心裡明鏡,之所以這麼問,是想看看這人說話有幾分真,是否可信。
陳久良支支吾吾:“九門是,是”
看到華十二越發不耐的表情,狠狠一咬牙:“就是九個外八門的世家,祖祖輩輩乾的都是土夫子的行當!”
華十二正用溫水洗臉,聞言嗤笑一聲:“就是盜墓賊嘍?”
陳久良原本失血而蒼白的臉上,此時因爲‘盜墓賊’這個稱呼,羞惱非常,一陣潮紅,最後重重點頭,咬牙認下:
“程老闆說的不錯,就是盜墓賊!”
華十二起身用毛巾把臉上的水擦乾:“那說說吧,紅師弟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陳久良已經道破身份,便再無隱瞞,當即講出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幾年前二月紅來京,雖然是爲了學戲,但還有一個目的,就是爲了老妖婆的墓而來。
那老妖婆統治神州大地幾十年,搜刮珍寶無數,死的時候那些最爲珍貴的東西都帶到墓裡去了,這天下凡是幹盜墓這一行的就沒有一個不惦記的。
只是東陵離京城太近了,總共才一百多公里的距離,而京城乃是兵家必爭之地,想要盜東陵,就得在那些軍閥眼皮子底下做事。
再加上滿清朝廷雖滅,可末代皇帝還在,前朝的一些做事情的人,由明轉暗,一些機構還在運轉,明裡暗裡的守陵人也有不少。
想要在這種情況下盜東陵,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二月紅年輕氣盛,既然來了京城,就要打一打那老妖婆寶貝的注意,所以在京這幾年時間裡,暗中打探有關老妖婆定東陵的一切信息,風水堪輿,且已經畫好了地形圖。
本來過段時間就要動手,可紅門的人忽然發現了還有一夥人在打老妖婆墓葬的主意。
那人就是駐紮在薊縣馬伸橋附近的一個小軍閥,孫長官。
紅門的人多方打聽,發現這位孫長官也是盜墓行當出身,乃是北派四大盜墓門派的搬山道人一脈。
若是其他派別,憑藉九門紅家的實力,還能硬碰一下,可這搬山一脈的孫長官,人家是帶兵的軍閥,手裡有槍有炮有人馬,所以只能選擇合作。
二月紅派人去和那孫長官商量,對方雖然勢力不小,但九門這邊的能量也不低,最後還是給了面子,兩家聯手。
就在三天之前,紅門的人和搬山一脈已經對老妖婆的定東陵下了手。
雙方都是專業人士,還有炸藥輔助,人手充足,很快就將老妖婆的墓打開,將裡面的稀世珍寶搜掠一空。然後那位孫長官還不知足,又把十全老人的裕陵也給盜了。
不過在盜裕陵的時候,就發生了詭異的事情,但是被二月紅和那位孫長官,用手段一一破解。
裕陵裡的寶貝被清空之後,本來應該圓滿收官,坐地分贓,可這時候,事情忽然發生了變故。
起因是當時那個孫長官手下有個二愣子,竟然對屍體並未腐爛的老妖婆起了不應該有的心思,打算就地嗨皮一下,可剛扒了衣服還沒動手就被人攔了下來。
二月紅和那位孫長官都是專業人士,門戶之中都有盜墓不毀屍的規矩,便讓人將老妖婆的屍體重新入殮回去。
孫長官手下有個人是前清宮裡的太監,這太監混的沒有那張公公好,窮困潦倒,後被孫長官收買,這次對定東陵下手,就是此人多方奔走,搞定了那些守陵人,許諾好處,這才爭取到了五天時間。
這人在宮中伺候過老妖婆,主動承擔了重新入殮的任務,結果在這過程中,他忽然發現棺內之人雖然和老妖婆極爲相似,卻並非老妖婆本人。
這個發現可不得了,立刻引起了二月紅和那位孫長官的注意。
兩人各用自家本事,很快就有了一個重大發現,就是這定東陵乃是老妖婆的疑冢,而在這陵墓下面,竟然有一個巨大的地宮。
有了這個發現,二月紅和那孫長官都倒吸了一口氣,這疑冢之中就珍寶無數,什麼翡翠西瓜,翠玉白菜、玉石蓮花、織金陀羅尼經被等等,無一不是價值連城之物。
一個疑冢尚且如此,那老妖婆真正的陵墓裡,得有多少寶貝啊。
兩人頓時都不想走了,盜墓賊見到如此有價值的陵墓就在眼前,要不進去拿點東西,豈不是入寶山而空手回麼,這讓他們如何能夠甘心。
二月紅當即用探墓的本事,找到了地宮的入宮,打開之後,和那孫長官兩人都感覺到了這地宮之中危險重重,怕不是機關無數,就是有大糉子,總之都嗅到了兇險的氣息。
前路兇險,兩個原本合作無間的人開始互相不信任起來。
二月紅提出讓搬山一脈先行進入地宮探路,可孫長官也不傻,直接給否了,反倒說他帶着士兵在外坐鎮,讓紅門之人下墓。
雙方商量不下,最後達成統一,由孫長官派一隊士兵下墓,但是由二月紅帶隊指揮,紅門其他人和孫長官一起留在外面等候。
可沒想到,二月紅剛帶着士兵下入地宮不久,地宮之中就傳來了陣陣槍聲,然後還有猛獸嘶吼的聲音。
經常下墓的孫長官和紅門衆人都臉色一變,猜到了可能是遇到了最不好的結果,就是地宮之中有大糉子。
隨着槍聲越來越少,到逐漸消失,地宮下面沒有任何消息傳來,這時候紅門的人都慌了。
哪想到,那孫長官竟忽然翻臉,直接下令將二月紅帶來的紅門中人全都抓了起來,逼迫他們全都進入地宮救人。
陳久良說到這裡,帶着哭腔氣憤的道:
“那姓孫的說是讓我們下墓營救二爺,可連我們身上的傢伙都給下了,讓我們空手下墓,顯然起了獨吞寶物的心思,逼我們進去送死,等到九門中人來問,就推脫到地宮裡的兇險上去!”
華十二點了點頭,覺得很有可能,朝陳久良問道:“那你是怎麼跑出來的?”
“我自幼學過縮骨功,當時便出其不意,用縮骨功掙脫了繩索,藉着夜色跑了出來,搶了那孫長官的汽車,開了半宿,這才趕回來向您求救,程老闆,我實在想不到該找誰救我家二爺,只能找您了!”
華十二這邊已經換回了自己的衣服:“走吧,先送我回家一趟,我總要知會一聲才行!”
陳久良急道:“程老闆,我家二爺還身處危險之中呢,您可不能耽誤了啊,您先找找門路,讓那姓孫的放開地宮,然後咱們下去營救,我家二爺纔能有一條生路啊!”
華十二淡淡的道:“紅師弟要是出事早就出事了,不差這一時半刻的,你要是着急,就去找別人求救好了!”
陳久良一滯,低下頭:“您說的對,我都聽您的!”
他說的客氣,可眼裡面卻閃過一絲怨毒,顯然這人也不是什麼心胸寬廣之輩,被拒絕兩次就已經恨上了。
華十二卻不理他,邁步出了房間,外面那坤早就候着呢,見他出來點頭哈腰迎了上來:
“程老闆,剛纔少帥那邊派人打過招呼,他老人家剛從津門回來,點名要看您的戲,這多大的面子啊,我就擅自做主幫您應下了,可不是我那坤擅作主張,主要是這事情着實回不得啊!”
“少帥?”
華十二心中一動:“他要在哪裡聽戲!”
那坤連忙哈腰賠笑道:“您不愛唱堂會的事情,四九城裡都傳遍了,人家少帥可能也聽說了,那邊傳話說,就今兒個晚上,就在咱廣和樓!”
陳久良神情一動,連忙說道:“程老闆,只要少帥說句話,那性孫的不敢不聽啊!”
華十二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有你說話的份嗎?”
轉頭和那坤道:“回了,就說我今兒個沒有時間,想要聽戲,就按照我的時間來,哪天掛牌兒,哪天再來,其他時間,蓋不伺候!”
說完邁步就走,那坤都傻了,跟着後面嚇跑:
“程老闆,程爺爺,您別害我啊,這話要是我去說,回頭就讓人拉倒亂葬崗給斃了,您總得念念情分是不是!”
這話華十二還真聽進去了,那張公公的事情,他主要是對關師傅不滿,其實對那坤沒有多大意見,畢竟他只是個牽線的,想到這些年來盡心伺候,便也緩和下來:
“瞧你那熊樣,也不知道你怕個什麼,少帥身邊的宮師傅是我岳父,說起來都是自己人,你照實說就是,我還能害你不成!”
說完已經邁步出了戲樓,果然見外面停了一輛這時代的小轎車,他拉開後門坐了上去,招呼陳久良開車走人。
看着小轎車一溜煙的開走,那坤急得直跺腳:“哎呦,您是我活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