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枚師太的這番話大出禹天來意料,他記得在原來的劇情中,五枚師太並未理會那大聖峰的山賊,最後還是嚴詠春爲保護一個名爲萬豔孃的俏寡婦而重創飛天猴子袁傑,進而引出飛天猩猩袁烈,這才掀起詠春三戰飛天猩猩的劇情*高*潮。
略一思忖之後,禹天來大致猜到這變化的原因。在原來的劇情中,五枚師太只有嚴詠春這一個弟子,本人又因某些原因不便出手,縱使有心殺賊卻也是無力可施。而如今有了自己的存在,她估量着自己與嚴詠春師兄妹聯手對敵,應該是勝算不小,所以才做出這個決定。
師命不可不從,何況禹天來本就針對此事早作了準備,如今不過是提前幾年發動罷了。當下他與嚴詠春拜別了師傅,而後各自收拾了隨身兵器與嚴二一同下山。
三人一路回到紫荊寨裡,剛到嚴家的豆腐坊門前,嚴芳姑與嚴詠秋已經一起迎了出來。素日都沒心沒肺的嚴芳姑罕有的臉色難看,膽小的嚴詠秋更是如一隻受驚的鵪鶉般滿是驚懼之色。
禹天來搶上前一步問道:“芳姑姐,可是又出事了?”
嚴芳姑點了點頭,忽地破口大罵道:“那些該殺千刀的山賊簡直沒有人性,他們……他們竟然屠了白水村!”
“說話小心些!”嚴二忽地低聲厲喝,“你想給咱家招禍嗎?有什麼話等到家裡再說!”
面對板起臉的兄長,一向潑辣的嚴芳姑也只有低眉順眼的份兒,只得老老實實地閉了嘴,與大家一起進了店門。
因爲整個紫荊寨都在人心惶惶,店裡冷清清的一個客人都沒有。嚴二見狀,索性讓大家一起動手上了門板暫時歇業。到後院坐好後,嚴二才讓嚴芳姑將所知的白水村之事詳細道來。
原來在嚴二離開後,紫荊寨的居民也在討論是否要想山賊屈服納貢。隨即傳來的一個消息卻令所有人集體失聲。距離紫荊寨不過二十里的白水村是一個彝人聚居的小村落,人口雖然不多,但村中男丁皆以狩獵爲生,民風極其剽悍。大聖寨的山賊同樣要求村中獵戶上交獵物的三成作爲“太平錢”,卻遭白水村的村民當場拒絕。有“飛天猴子”袁傑率領的一夥山賊竟暴起發難,將全村七十餘口老少屠殺殆盡,許多女子更在死前慘遭凌辱。
“該死,這些山賊果然是沒有半點人性!”嚴詠春聽得義憤填膺,星眸生寒,面現殺機,轉向禹天來問道,“師哥,你怎麼說?”
禹天來的臉上已經不見了平日的懶散笑容,只是神色依然平靜。他沒有回答嚴詠春的問題,轉而向嚴二問道:“伯父,七十餘條性命,絕對算得上驚天大案,官府是否會過問這件事?”
嚴二苦笑搖頭:“難!那些官老爺都是一門心思的攬權撈錢,誰會將區區草民性命放在心上?何況憑縣裡那幾個只會欺軟怕硬的捕快,是絕不敢往大聖峰去送死的。若是直接將此事捅到府道衙門,官府倒是有可能派兵來剿匪。但俗話說‘匪過如梳,兵過如篦’,到時那些兵老爺催糧催餉,說不得還是着落在鄉親們頭上。若是再出些騷擾百姓的兵痞,那結果對鄉親們也未必便好,說不定反會更糟。”
禹天來略一沉吟,這纔對嚴詠春道:“師妹,我想先去白水村看一看,然後趁夜往大聖峰上探一探山賊的虛實。等我回來之後,再決定咱們該如何行動罷。”
嚴詠春忙道:“我與師哥一起去。”
禹天來搖頭道:“雖然那些山賊還未必會對紫荊寨下手,但我們也不得不以防萬一,師妹你還是留下來護着家裡。”
嚴詠春知道他平時雖然寵溺自己,但在大事上極有決斷,又是對其實力深具信心,所以也沒有再堅持。
禹天來離了紫荊寨,徑自趕往白水村的方向。他步履極快,二十里路程片刻即至。
白水村這個位於一處偏僻山坳的小村落已經化作一片鬼域。懾於大聖峰山賊的淫威,附近的村落雖然聽說了白水村的慘事,也沒有一個人敢來爲慘遭殺害的村民收屍。因此,當禹天來踏着似乎染上一層血色的夕陽餘暉走進白水村時,看到的是一場屠殺之後留下的最真實的慘象。
二十餘名青壯村民伏屍在村子入口處,所有人的手中都緊握着獵叉、朴刀、竹弓等粗陋武器,身上遍佈可怖的傷口,顯然是經過一番激戰後遭敵人殘殺。走進村中,有看到每家每戶的門口都倒着老人和孩子的屍體。許多人家的院子裡,還有不着寸縷的女子屍體。
禹天來的腳步在一戶人家用竹子編織的籬笆牆外停下,目光落在被貫穿了身體懸掛在一根削尖竹枝上的嬰兒身體上。
這個嬰兒尚不滿週歲,身上只穿着一個紅布兜肚,原本應該天真無邪的小臉上一片青紫,原本應該純淨澄澈的雙目圓睜怒凸,便如一雙死魚的眼睛。
禹天來平靜的臉色陡然劇變,忽地向一旁逃出數十步,狼狽萬分地蹲在一個角落狂嘔起來。直到將胃裡的東西吐得一乾二淨,他才緩緩地站起身來,臉色已經恢復了平靜,但是一雙眼睛裡已燃起前所未有的濃重殺機。
在他前世記憶中的劇情裡,那些作爲反派的大聖峰山賊實在沒有一點兇惡的樣子,在嚴詠春這女主角的正義鐵拳下,反是顯得萌蠢到近乎可憐可愛。而眼前的這幕慘象卻令他清醒地認識到,這是一個無比真實的世界而非是前世那部供人消遣、搏人一笑的電影。在這個世界裡,山賊不是任由女主角肆意欺凌的可憐蟲,而是真真正正會殺人越貨、滿手血腥的亡命之徒。
“也許,我早一點看清現實,便可以多做一些事情,這一幕慘象也或許可以避免……”
這個念頭浮現在禹天來的心頭,但隨即便被他拋掉。他在心理上終究已不是滿懷激情與熱血的青年,早沒有了充當救世主的自覺。
一念才消,另一個更加極爲堅定的念頭又浮現出來:“然而,盡力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或許並不能這個世界變得更好,但起碼不會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