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枕溪雖不知禹天來要動用怎樣的殺招,但聽說他需要三十息的時間來蓄勢準備,也猜到這定是用來判決生死的一搏。
他手中的這柄“六氣扇”驀地慢了下來,輕飄飄地羽扇似有千鈞之重,在身前緩緩拂擺扇動,每一扇動將龍象法王攜龍象罡氣、重如山嶽之力的金剛杵拂在一旁。
禹天來卓然而立,“慧劍”斜垂於身側,“九轉明玉功”的陰陽二氣源源不絕注入劍中,分化成地之沉重、風之輕靈、火之熾熱、水之陰寒四相之力,四種力量相反相成、相生相剋所有的變化都收斂在一柄長劍之內,一柄長劍之中似乎蘊藏了一個循環生滅的小小世界。
“四相劍訣”分“地”、“水”、“火”、“風”四路劍訣,每一路劍訣分一百零八招劍法,每一招劍法又蘊含三十六種變化,實是包羅萬象之變。劍訣研創成功之後,禹天來更進一步開始試圖化繁爲簡,最終的目標便是將這門劍訣中蘊含的一萬五千五百五十二種變化返本歸元融爲一劍。在他的設想中,這一劍之中將蘊含四相之力,擁有湮滅萬物之威,命名爲“萬相俱滅”。
如今的禹天來自然還遠遠沒有完成這一劍,卻已經可以初步將四路劍訣中的某些變化融合爲一劍,算是弱化版的“萬相俱滅”。
儘管是弱化版的“萬相俱滅”,如今的禹天來也做不到應手而發,需要一段時間調運真氣演化四相之力,在實戰中施展用處不大。
“虛道兄且退!”
隨着這一聲喊,禹天來的身形隨着緩緩擡起又緩緩向前刺出的“慧劍”凌空而起,在空中劃過一道暗循天地運行軌跡的弧線投向龍象法王,正一寸一寸向前移動的劍尖上亮起一點灰濛濛的奇異光芒,遙遙指向龍象法王的眉心。
虛枕溪看到禹天來使出的這一劍,雙目登時異彩漣漣,脫口讚歎道:“好劍法!貧道再便助師兄一指之力!”
說罷擡起左手,用一根修長白皙的食指向龍象法王迎面點出。
“滾開!”
龍象法王從禹天來這一劍中感應到莫大的威脅,驚怒之下全力揮出金剛杵,龍象之力勃然爆發,杵身過處風雷之聲大作,似乎這一方空間都要被他的一杵轟碎。
一根白玉般的手指與一柄重如山嶽的金剛杵在虛空相遇,原本看似強弱極其分明的兩種力量竟然膠着了一瞬,而後虛枕溪的手指發出“咔”的一聲輕響扭曲成一個怪異的角度,他的臉上也一下失去血色,身體似乎完全沒有重量般被金剛杵帶起的風力吹得向後飛去。
雖然受創不輕,但虛枕溪的面上卻露出一絲喜色,方纔點出的那一指中蘊含了他一身武學中最深邃精妙的“太虛玄功”,藉着方纔硬拼的一招,將一絲無形無相的真氣送入了對方的經脈內。稍後只要禹天來那一劍的威力足以迫使對方將功力提升至某一個臨界點,便會有一些很奇妙的事情發生。
在虛枕溪借力飛退的同時,禹天來已經飛臨龍象法王頭頂斜上方,緩慢無比的一劍終於刺到。
龍象法王面色凝重無比的揮出了手中的金剛杵,外放的龍象罡氣盡都倒卷而回收斂凝於杵中。
劍尖閃爍着一點灰濛濛光芒的“慧劍”刺在揮出的金剛杵上,腳踏實地的龍象法王與凌空飛擊的禹天來同時定住。
驀然間,那一點灰濛濛的光芒急劇膨脹,化作一團足有數丈方圓的灰色光球將兩人的身形徹底吞沒。
這灰光出現的極爲短暫,只是倏地一閃便又徹底消失,看到這一幕的人幾乎以爲是自己眼花出現了錯覺。
定睛仔細去看時,卻又發現那兩人的情形在這一瞬之間竟已發生了變化,禹天來已經由空中落下穩穩站在龍象法王的面前,手中長劍依然保持着前刺之勢指向前方,劍尖上不知何時沾上了一滴殷紅的血珠。
而龍象法王也依然保持着舉金剛杵向外揮擊的姿態,但他手中的金剛杵竟只剩下半截,前面的半截消失得無影無蹤。在他的眉心處,現出一條長約寸許的傷痕,一條殷紅的血線正從傷口中滲出沿着鼻樑向下流淌,形容詭異又可怖。
禹天來緩緩收劍,體內“九轉明玉功”急速運轉,近乎掠奪般吞噬轉化四周一切遊離的元氣,補充着體內在方纔的一式弱化版的“萬相俱滅”中消耗得涓滴不剩的真氣。
方纔這一招終於是他勝了,卻勝得驚險無比。在兵器交擊的一瞬,他清楚的感應到龍象法王體內忽生異變,任、督、衝三條經脈似乎同時受到強烈的刺激,同時牽制了其他經脈中正向外輸出的龍象罡氣,以至於手中揮擊的金剛杵稍稍凝滯了一瞬。
想到虛枕溪方纔說的“一指之力”,禹天來當時便明白他是拼着受傷以神奇指力引發了潛伏在龍象法王三條經脈中的“遊脈針”,爲自己奠定了這一劍的勝機。若沒有這一指之力,自己蓄勢而發的一式“萬相俱滅”最多也只能掙一個彼死己傷的結果。
敵方第一人龍象法王的敗亡,成爲壓垮本已不堪重負的蒙古人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們的士氣瞬間跌落至谷底,被敵人殺得不住向中收縮陣型,陷於敵人逐漸成型的合圍之勢當中。
燕沖天手中魁星筆一連七筆點在伯顏護於身前的“地盾”之上,憑着穩穩勝過對方一籌的功力震得他氣血翻騰,腳下立足不定連連後退,後背撞入幾乎擠成一團的蒙古武士當中。
“一個不留,殺!”
燕沖天毫無停手之意,血跡斑斑的魁星筆幻出漫天筆影猛追窮寇。
“殺!”衆人亦鼓足餘勇死命搏殺殘敵。
漸漸地,喊殺聲與兵刃交擊之聲由強而若終至完全平息。
蒙古一方所有的高手及武士盡都變成堆疊在一片狹小區域內的屍體,浸泡在深可盈寸的血水當中。
在相互枕籍的屍體正中,還唯一保持着站立姿態的便是伯顏。此刻他的“天矛”已折,“地盾”已裂,身上遍佈十多處各種兵器造成的恐怖傷口,整個人已經奄奄一息。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意識已經有些模糊的伯顏忽地喃喃念出讀過的這一聯詩句,前所未有地深切體會到始終蘊含的那一股不甘與悲涼之意,陡然長笑道,“上天竟不使我爲大蒙古國建功立業,夫復何言!”
一語方畢,頭顱猛地下垂,卻是保持着站姿氣絕身亡。
天來有些出神地望着良久屹立不倒的伯顏,轉頭問身邊的禹天來道:“殘忍好殺的蒙古人中,竟也有如此英雄嗎?”
禹天來微笑道:“天寶你要記住,一個走向強大的民族,必然會擁有促使其強大的偉大人物。我們既要與之爲敵,便要正視乃至尊重其強大。如此才能強大自身並戰而勝之。”
天寶凜然道:“小弟謹記師兄教誨。”
張君寶關注的卻是另一件事,有些擔心地問道:“師兄你剛纔擊殺的可是一位練氣成罡的武道宗師,自己沒什麼事罷?”
禹天來欣慰地道:“還是君寶好呀,知道關心師兄的好歹,卻是比某人有良心多了!”
天寶自知理虧,訕訕地笑道:“其實小弟也正想問這句話,只是被君寶搶先一步罷了。”
禹天來搖頭失笑,將兩人待到虛枕溪面前,指着他笑道:“你們兩個小子快來見禮罷,這位纔是你們的正牌師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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