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漁船全長十米開外,掛起硬帆,吃水極深!
在空無一物的太湖之中極爲突兀。
郭琛趴在亂石堆中看的異常真切,只見那船船頭兩側插着擋箭的旁牌,十幾個裹着紅頭巾的天國武士正不斷的伸頭四處張望。
只有船頭立着一人。
只見那人披着魚鱗大鎧,腰間盤着護心鏡,一手拄劍,另一隻手虛託在身邊的鐵炮身上,不停的發號施令。
眼看船上人數衆多,船頭還有一門不知口徑的大炮。
郭琛暗自對比了一下戰力,猶豫着不敢開槍。
直到那漁船靠岸,領頭的披甲武士率先跳下漁船,郭琛一愣,這纔看清那人的面容。
沒想到來人竟是在西城守城戰時,對他散發過惡意的張大洲張將軍!
這張將軍在蘇州城中耀武揚威,先是拿饅頭買命讓人上牆守城,後來又是重金懸賞清妖首級。
不過現在他可沒有蘇州城頭上的威風了。
身上的魚鱗甲佔滿血污,頭上的紅巾也被炮火燻黑,連他身邊的親兵也少了不少。
想必他們也是從蘇州城中潰逃出來的殘兵。
“既然讓你逃出來了,那今天到是要好好會會你!”郭琛原本以爲城頭一別便是永恆,卻沒想到這張大洲如此命大,竟然也活着逃出來。
看樣子,清軍掘地道用炸藥掀城那一夜,趁着天黑混亂,肯定有不少探索者也跟着逃了出來。
只見,張大洲中氣十足的吆喝起來。
不一會,十幾個太平軍士便扛着三口木箱下了漁船。
這木箱想必極沉,每一口箱子都要四個人才能擡得動。
“都給爺爺我小心點,磕壞了一點,我要你們的狗命!”張大洲拿着劍鞘抽打着士兵的背脊,不停的訓斥者。
郭琛看到,這是幾個太平軍士連扛帶拽這纔將箱子弄上了岸,這三口木箱一下漁船,整艘船的吃水立刻少了許多。
“看樣子這些箱子裡裝着的,怕是太平軍從蘇州城裡蒐集到的財物!”
他們沿着島上小獸飲水的獸徑緩緩的朝山上走去。
郭琛眼神飛掃,除了船上留下一人看船之外,下船的算上張大洲共有十四人。
因爲要扛東西,大部分的人只帶了腰刀,只有兩人揹着鳥銃。
他心中一喜,回頭望向身後的蘆葦蕩中,只見蘆葦蕩中的張奈文同樣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
太陽初升,水面上波光粼粼,兩個人都冒出了同樣的念頭。
“今天,真是個殺人越貨的好天氣!”
他朝張奈文和卡特打了幾個手語,轉身朝亂石堆的另外一端靠去,而卡特和張奈文悄悄的下了船,沿着蘆葦蕩向那艘漁船潛了過去。
郭琛守在坡下,聽着坡上太平軍用鐵鎬鏟地,他的視野里正好看到卡特上了船,用短刃將那個守船衛兵抹了脖子。
這坡上的太平軍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他們好像是同一地出來的老鄉,說話全是郭琛聽不懂的鄉音。
先是一陣刨地的呼和聲,不一會,這羣太平軍中好像發生了內訌,一羣人劇烈的爭執起來。
郭琛悄悄的擡出頭來,只見張大洲和兩個拿着鳥銃的親兵被十幾個太平軍圍在了中間。
他們身邊一口木箱已經下地,另外一口卻不知被誰踹翻,裡面金銀珠寶散落一地,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張大洲抽出長劍,指着一個領頭漢子罵道:“好你個渾三郎!天國的軍資你都敢動,你不想活了!”
“張扒皮,別恁孃說這些沒用的,恁擱狀元樓剋肉灌酒嘚時候,怎麼不恁孃說這是軍資!”
那被喚作三郎的漢子,乍看起來就像是田間的莊稼漢,但一看持刀的姿勢就知道他是老於軍陣的卒子。
他眼睛瞥了地上的銀子一眼,衝着身邊的老鄉鼓動道。
“這恁孃得有上千兩銀子,弟兄幾個分分,回莊個個都能買田起宅。這表孫揍的天國早晚得散熊,這個逼養的張扒皮是想一個人獨吞!”
“小四,你不想弄個媳婦麼,還等撒咧,並杆子上!”
眼看在三郎的鼓動下,連自己的親兵都起了貪婪之心。
張大洲長嘆一聲向前一步道:“哎...天命不可違,咱這天國當真要完了,這些錢咱們自己分分,也當是弟兄們相交一場!”
“當真?”衆人一陣驚訝。
“我張大洲一口唾沫一口釘,還能有虛言?不過旁邊這口箱子只給我一人,其他兩口你們自己分。”張大洲指着一個箱子說道。
一聽張大洲要拿大頭,衆人反而放下了戒備。
離金銀最近的幾個直接撲了出去,攥着頭簪首飾就往懷裡塞。
“給俺!給俺!”
“這鐲子給俺,俺得留給俺媳婦。”
眼看着士兵們快要搶瘋了,和張大洲對峙的三郎在站不住了,將腰刀往刀鞘裡一插,回頭撲進人羣。
“都恁孃給我閃開,讓哥哥我先挑。”
眼看這羣士卒散了軍陣,趴在地上瘋搶,郭琛卻心中一涼,只見張大洲嘴角露出一個殘忍的冷笑,默默拔出鐵劍走了過去,從背後一把抓住渾三郎的髮髻。
手中長劍直接從後貫入他的心臟,用力一絞,擡腳一踹。
那渾三郎連慘叫都沒有發出,登時魂歸天國。
衆人都是一怔,一個士卒反應過來,擡手想去撿武器,可是張大洲哪能讓他如願。
一個旋轉,劍光藉着腰力化作匹練,只聽見皮肉骨頭被削斷的聲音,一個太平士卒躲閃不及,被張大洲一劍斬首,頸部的鮮血猛地噴濺,像噴泉一樣撒開。
張大洲冷笑一聲,擡起左臂,用衣襟擦拭劍上的污血,嘴裡冷笑道:“就算天國崩塌,此等遺寶也不是爾等村夫可以染指的!”
他一聲令下,手下親兵銃聲連放,又射倒了兩個剛拿起武器的士卒,然後,親兵立刻棄了鳥銃拔出腰刀衝了上去。
張大洲大喝一聲,手中鐵劍直來直去,勢大力沉發出呼嘯之聲,全力朝着一個士兵面門刺去!
那士兵趴在地上,只能撿起銀錠向張大洲面門擲去,但沒有絲毫作用,絢麗的劍光之中,鐵劍直接將那人頭顱刺了個對穿。
眨眼之間,這羣士卒還剩六人,但是卻被張大洲的三人殺破了膽子。
就在這時,郭琛悄悄的擡起了鳥銃,將槍管上的望山套住張大洲。
砰!砰砰!
郭琛、卡特、張奈文三人的火槍幾乎同時發射。
硝煙散去,地上又增加了兩個慘聲大叫的漢子,郭琛一愣,他這一槍竟然沒有射中!
那張大洲又刺死一人,這才轉身。
兩個的目光似有實質。
張大洲扯下頭巾凝視郭琛。
“原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