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衍!”
聽到自己弟子說出這個名字,蘇信心裡陡然一驚。
就算是他再孤陋寡聞,也聽過這個大名鼎鼎,送了燕王朱棣一頂綠……一頂白帽子的亂國妖僧的名字,再聯想到自己這徒弟一門心思想要出家的念頭,難道這小子真的是那個黑衣宰相?
蘇信可是知道,歷史上這位黑衣宰相可是邪門的緊。
別人造反要麼是圖名,要麼是圖利。
結果這位僧道衍一不圖名,二也不圖利,他之所以幫着朱棣造反,也只是因爲他學了一身屠龍的本事卻生在一個和平盛世,爲了不辜負這一身所學,想要逆天而行,讓這乾坤倒轉,能夠一展所學罷了。
這是一個可怕的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
在馬斯洛的需求階梯裡,他是處在最高層次自我價值的實現那個級別的人。
“師傅?”
姚天禧見到自己師傅看向自己的眼神變得有些詭異,這眼神讓他覺得有些毛骨悚然,他哆嗦了一下,不由得出聲問了一句。
蘇信沉吟了一下。
雖然他弟子是不是那個道衍和尚對他來說是無關緊要的,畢竟等這小子成長起來,他差不多都快離開這個世界了,他也吃不到這小子多少福利,但他心裡的好奇心還是驅使着他去一探究竟。
他記得道衍和尚確實是姓姚,不過名字卻是叫姚廣孝,不是叫姚天禧的。
但天禧也只是幼名,非是大名。
此時不叫姚廣孝也算不得什麼,而自己這弟子自小便聰明的驚人,而且涉獵極其廣泛,無論是佛經、道臧亦或者是儒家的經典,他平日裡都是看的不亦說乎的。
而他知道的那個道衍和尚,也正是一位兼通三教,學究天人的奇才。
如果自己這弟子真的是那位僧道衍。
那他這極其驚人的天賦與才華,也就說得過去了。
蘇信想了一會兒,他腦海裡無數信息的交織,紛亂複雜,一時之間也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不去想了,管他是不是那個姚廣孝呢,反正他是自己的徒弟。
就算他是那個道衍和尚又能如何呢,也不過就是做成了三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罷了。
不過就是當了朱棣的謀主,讓這位燕王以卵擊石,敗中取勝,完成了本不可能完成的功業,在盛世當中造反成功,成了靖難第一功臣。
還有就是收了個俗名叫馬三寶的太監當徒弟,這徒弟後來倒是做出了一番好大的事業。
最後也就是主持編纂了一套集天文、地誌、陰陽、醫卜、僧道、技藝等等等等無不備載的,世界有史以來最大的百科全書。
除了這三樣,這道衍和尚,其實也沒其他能拿得出手的功績了。
“這個法號很好。”
蘇信眼睛閃了閃,他笑着說道:“爲師我最近精研梅花易數,剛纔心血來潮,在心裡臨時爲你起了一卦,你這卦象,可是極爲不凡。”
“師傅,您還懂算命?”
姚天禧一臉狐疑的看着蘇信,滿臉不信,他整日了跟自己師傅朝夕相處,自己師傅做了什麼,他可是門清。
他可不記得自己師傅最近讀過什麼陰陽術數之類的書。
“你師父我什麼都會。”蘇信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了一句,被自己的徒弟這麼一說,他本來還想裝一下大預言家的念頭頓時就去了一大半。
畢竟,他來到這個世界如此的大鬧一場之後,這個世界的未來會如何發展,他也不知道了。
道衍還會不會成爲那個道衍,他也不清楚了。
但自己這徒弟不但才華橫溢,天賦出重,而且小小年紀便心狠手辣,將來長大了,肯定會有極其不凡的一生,自己剛纔倒也不算是說錯。
想着,蘇信看了看漆黑的夜空。
無涯星海,點點星光。
他不由想到,等十幾年之後,他將這世界大鬧的天翻地覆,然後再悄然離去,留下一地雞毛,這世界會怎樣呢?
這個問題太遙遠了,他是想不明白的,既然想不明白,那索性就不去想了。
還是路易十六那句話說得好。
待他走後,他那會管這世界是否洪水滔天呢。
想到這裡,蘇信笑了笑,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徒弟,說道:“既然你要出家,法號都取好了,師傅便成全你,今晚上咱們就剃度吧!”
一邊說着,蘇信一邊拿起了旁邊的那柄樣式古樸的倚天劍。
“師傅就用倚天劍來給你親自剃度!”
蘇信話音剛落。
只聽到鏘的一聲,倚天劍被蘇信從劍鞘裡拔了出來,這把寒光四射的寶劍,藉着月光,星光,火光三光的映照,光彩奪目,竟也刺的人不敢直視。
一旁。
柴房裡那一老一少兩個和尚,本以爲剛纔那年輕人過來給他們鬆綁,又說的那番話只是假慈悲,但過了好一會,那兩人竟然真的沒來管他們,這變化,讓他們倆有些面面相覷。
而不時傳入鼻腔裡的濃郁肉香,更是讓這兩位早已飢腸轆轆的和尚難熬到了極點。
那老和尚畢竟參禪數十年。
定力還是有一些的。
儘管他已經餓的厲害了,但還是閉上眼來,打坐入定,視而不見,不斷的念着菠蘿蜜多心經來穩定心神,抗拒那不斷傳來的誘人香味,就當這是佛祖對他能否修成正果的考驗了。
而那個小和尚才二十歲左右的年紀,他剛出家沒有幾年。
再加上他待的這座金光寺敗落了多年,早就沒了依附寺廟的田產,整日裡也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天天下山化緣,十次倒有五次化不到吃食。
至於肉。
他自從當了和尚,已經七八年沒見過了。
現在聞到這濃郁的肉香味。
哪裡還忍得住。
肚子裡早就開始翻江倒海了,要不是忌憚自己師傅還在旁邊,他早就撲上去大吃特吃了。
俗話說的好,狗肉滾三滾,神仙坐不穩。
煮熟的狗肉那股誘人的香味,能鑽人骨髓,噬人魂魄,這香味是很難抵擋的,尤其是很難被飢餓的人抵擋的。
老和尚還能勉強堅持一下。
這小和尚咬着牙也學着自己師傅的樣子念起了心經,但唸了還沒有五句,他便睜開了眼睛。
這小和尚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一大碗香噴噴的狗肉。
眼神裡充滿着慾望。
他對着身旁的師傅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哽咽着說道:“請師傅原諒徒弟了!”
說完之後,也不等老和尚的反應,直接端過那一大碗狗肉,也不用碗上放着的那雙竹筷,也不嫌棄剛從鍋裡撈出來的狗肉燙人,直接用手從碗裡撈出了一塊,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
一邊吃着,竟然還一邊哭了出來。
他一邊吞嚥着,一邊用哭腔說道:“師……師傅,非是……非是弟子不……不誠心禮……禮佛,實在是弟子太餓……這肉太……太好吃了!”